左手塞进嘴里，闭合的牙齿一下咬在手上，汩汩鲜血顺着嘴唇流出，疼得二五仔整张脸抽成一团，却说什么也不肯拿出来。

“唔唔唔唔唔（不能拿，不能拿，拿出去就要说，一说就活不了了！”

紫轩（惊叹）：好厉害，五个唔字就能表达一长句，哪天也教教我呀。

二五仔：唔唔。

紫轩（迟疑）：虽然我不太看得懂的样子，但你该是同意了吧？

二五仔：唔。

紫轩（大喜）：好好好，四月初一，你教我唔语，谁赖皮谁小狗的。

……

“哐当。”

毫不掩饰的刀归鞘声响起，身材高大的李陵走近，投下的阴影将咬手唔唔的二五仔遮住。

处于阴影遮盖下的他浑身一僵，心中大恐：

“不好，叫那人看破，迷茫走漏，这是要来杀我啦！”

出鞘归鞘都是一个声音，如果不注不，应该说，倘若没有留心的话，是分辨不出的，也就不难怪二五仔会脑补出杀胡灭口了。

不等二五仔哆嗦出个决心出来，手不离刀柄的李陵便开口道：

“你不是个蠢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也不是个狠人，看到消息走漏就一刀砍下。”

“扑通，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刚说完开场白，还没有到正题呢，求生欲望强烈的二五仔一听自己能活，就趁着间隙，扭身下跪叩首一气呵成，邦邦展露出诚意来：

“若大人救我，必为门下走狗，指东打西，指西打东，绝不忤逆。”

“东西，你说反了吧？”

深深吐出一口气，把这句到嘴边的话咽下，李陵先是非常形式地伸出一只手虚扶，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说道：

“既然说了不杀你那就不会杀你，你跪什么？快起来。”

“蹬，蹬蹬。”

或许是磕的太用力了，二五仔起身后脑袋有些晕，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太过劲了也不行，真羡慕那些磕得恰到好处的。”

晕乎乎的脑子里想着不着调的事情，但身体还是很从心地向下一沉，弯腰九十度，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谄媚：

“司马，还请下令，就算刀山火海，某也敢闯来。”

“哎，本司马没有刀山让你爬，火海让你过，命令自然也是没有的，不过……”

脸上流露出了虚假的笑容，李陵手按腰间刀，声温和蔼亲：

“这吩咐嘛，倒是有一条。”

一张一弛，御下之道。在让二五仔清楚自己的“武”后，那就该上“文”了。

紫轩（点头）：我懂我懂，不就是给一棒子然后给一甜枣嘛，老套路了，不值一提。

“刷，咚咚。”

腰杆瞬间挺直，胸膛挺起，脑袋昂起，二五仔没有被假面孔迷惑，他正努力表现自己的服从。

“你既然也是义军一员，那以前想来也是吃过苦的，知道什么人是真想造反，靠得住；什么人只是混口饭吃，靠不住。”

目光从二五仔身上移开，重新回到四周高举右臂效忠的三四百人身上，李陵瞥了眼有烟尘掀起的远处，默不作声地加快语速：

“这三多号人肯定没有表现的这么忠心，你现在去把那些靠得住的给我挑出来，能做到吗？”

“能。”

二五仔用力点头，转身就要迈开腿走，突然扭过头问道：

“司马，可有人数限制？”

“二十人，你给我挑最忠心的，速度要快，人马上就要来了。”

“诺。”

得到回答后，二五仔不再磨叽，快步走进人群，目光扫过，粗粗打量过去，心中接连下结论：

“这个不行，眼神涣散，喊的嗓门也小，一看就不是忠心的。”

“嗯，双眼有神，嗓门大，情绪激动，是上佳的炮灰。”

抬手指向符合标准的炮灰，二五仔双眼还在扫别的，话已经说出了口：

“你过关了，去司马那边站好。”

“诺，蹬蹬。”

被挑中的炮灰浑身一震，向前一步出列，在周围人羡慕的目光中小跑到李陵身旁。

“撑犁撑犁保佑我，下一个被挑中的就是我。”

“只是个挑人，你们怎么还祈祷起来了？”

看着双手合十，摇晃身体，一副占卜跳舞架势的同袍，一名刚刚落选的龙套瞪着眼，眼中充满了疑惑。

“喂，你没发现周围的气氛不太对吗？”

前排的同伴放下合十的双手，停下祈祷，开口解答他的问题。

“啊，什么气氛，刚刚来的那群莽汉不是被汉人使团打跑了吗？”

“谁说那个了，我说的是这乱子，乱子已经持续一段不短的时间了，贵人们只要不是蠢到家，一定会派第二波人来，你觉得他们是会和你讲道理，还是直接挥刀砍呢？

“你就没发现所有人都挤破头地想要离开吗。”

“离开……”

惊呼一声，慌张地向四周看去，看着周围人都是一副渴望的面孔，那些被挑中的家伙更是惊喜万分，迟钝龙套这才着急起来：

“那怎么办，我已经被略过了，挑人的那个还回转回来吗？”

“怎么可能，贵人的军队随时都可能赶到，哪有那个时间转回来挑第二遍。”

同伴看迟钝龙套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可怜人，充满了怜悯。

“那，那我怎么办？等死吗？”

神色慌张的他磕巴着说道。

“不，既然知道了留下来会死，那你也可以自己离开嘛。”

聪明同伴给出了毫不负责任的答案。

“蹬蹬。”

还不等龙套开口，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中间，阻断了两人的隔空交流。

“你话这么多，是不是不去也没事啊？”

挑到这一排的二五仔打量着这个小机灵鬼，阴测测地说道。

“大人，我的智慧只是一洼前池，怎么赶得上如江河般浩大的您，刷。”

开口就是一道马屁拍上，然后弯下腰添着脸请求道：

“请务必挑中我。”

“哈哈，马屁拍的不错，人也机灵，算你一个。”

一直都是自己拍别人，现在久违地听到马屁，二五仔不由露出满意笑容，只听他哈哈大笑两下，便一挥手表示通过：

“到那把人给我统计起来，谁真卖力气谁假卖力气，都给我留心，等一会回去告诉我，去吧。”

“必不让大人失望，蹬蹬。”

挺胸抬头，大着嗓门答完，同伴走出列，就要像之前那些人一样离开。

“啪，等等。”

一只从后方伸来的手抓在了支起的小臂上，拉停了同伴，他扭头看去，便听到龙套那恳求的话语：

“大兄，我跟你一起去，你挑出一个不靠谱的，让我补上可好？”

“大兄……”

同伴眯着眼没有说话，他在考量着一个嘴上称呼能不能让自己帮他忙。

“啪。”

甩开臂膀上的手，同伴反握住龙套，表情夸张地喊道：

“谁是你大兄，我分明是你走散多年的耶耶啊！”

“耶耶？”

企图通过口头被占便宜来换取资格的龙套傻眼了，那只被握住的手是挣脱不是，不挣脱也不是。

“噗嗤。”

也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身旁突然响起一道憋不出的笑声。

然后一笑二，二笑三，三笑万，一声捂嘴“噗嗤”起了个头，其后便是连绵不断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x242

几乎所有落选的，心里堵着一口气的炮灰们都趁着这场大笑宣泄怨气。

“你，你们……”

被百人大肆嘲笑，龙套那张脸登时涨红起来，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晃了三晃，差点被气昏过去，怒而开口：

“我没你们这群袍泽。”

“嘁，你当俺们稀罕你这个儿子吗？”x272

“你哇！”

逆血上涌，张嘴便是一口喷出，龙套扶着胸口直哆嗦。

“好了，啪嗒。”

抓着龙套的手掌猛然发力，同伴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冷声道：

“我这个便宜耶耶，你到底是认，还是不认？”

“啪，我不认！”

一把抽出手，胡须沾着血的龙套用平生最大的嗓门拒绝，这幅决绝的姿态引得一众围观群众叽叽喳喳起来：

“哎，还是年轻，受不得折辱，要是换成我……”

“换成你，你就认？”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换成我，早就在他开口说一句‘耶耶’的时候，就一巴掌糊上去了。”

“就你？我不是看不起你，你有那个胆量吗？”

继同伴后，第二个被挑中的群众二号面露狐疑之色。

“不信？叫声‘耶耶’来试试。”

按下计谋得逞的窃喜，群众一号板着脸说道。

“耶耶。”

“好，乖儿子。”

“我……嘭！去死吧。”

脸色一阵青白交加，群众二号怒从心头起，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抓小辫子，抬起一脚把嘴上占便宜的那厮奔出去老远。

“哎呦哎呦，打人啦，打人啦，被挑中的大人动手打人啦。”

爱踹的群众一号捂着肚子摔倒，直接在地上打起滚来，一边滚一边大声痛呼。

“叫吧，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他嘴里说着反派的话语，拳头捏着咯吱响走向倒地不起的一号，就在扬起拳头再度落下“报仇”的时候，一声暴喝在耳旁炸响：

“住手！”

“蹬蹬。”

二五仔从后面走来，身后跟着几名被选中的人，看笑话的众人连忙闭嘴收肚，眼巴巴地瞅着他。

“选我，选我啊。”

“挑几个人，再挑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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