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是手持利刃的匈奴兵，他们哪里容得下被人当做猎物肆意猎杀的欺辱。

当然，这和敌人主要由投降的二五仔组成也有很大的关系，如果换成一水的汉军，说不定我们的勤王军早就发挥优良传统，不战而逃了呢。

“嗡嗡~”

不过，鉴于敌人在近距离搏杀上展现的悍勇，勤王军的一众义士们在短暂犹豫后，迅速掏出长弓，捻起弓失，选择了远距离输出。

而非像个真正的战士那样，冲上去和敌人展开近距离搏杀，挥洒鲜血，发出战吼。

最后踏着强敌的尸体，沐浴着鲜血，高高举起斩下的首级。

勤王义士：能杀掉这些敌人就是胜利，拘泥于杀死的方法，实在不是智者所为。

“嗖嗖。”

还别说，上百匈奴兵弯弓搭箭，一片黑压压箭雨腾空而起，当头砸下的景象也挺唬人的。

但也仅限于唬人。

“咚咚，扑通。”

和往常的齐射一样，大多数箭矢不是落在空地上，就是勉强破开皮甲造成了皮肉伤。

只有极少数的箭矢越过皮甲保护，将箭镞送进了肉里；其中，还有更为稀少的几支箭扎中的地方侥幸是个要害，让中箭者一命呜呼。

“……”

虽然这一轮齐射的杀伤非常感人，但对一群被逼着缴投名状的二五仔来说，箭矢的杀伤根本就不需要太多，只要死了一个人，他们就有充足的借口从猎物越来越危险的“猎场”上退走。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某个憨憨一样在杀敌数上较劲，非要证明自己是第一才罢休。

大多数的二五仔还没有从先前的“被逼迫”上升到比拼杀敌数的层次，他们已经受够了这个杀死人/被杀死的破地方。

说几句“谁谁谁杀的最多”，“谁谁被人杀死”，不过是在排解内心想要脱离却没有机会的焦躁，以及不知道下一刻死的会不会是自己的恐慌罢了。

毕竟，他们只是一群战斗意志十分薄弱，甚至做出临战倒戈这种事情的二五仔啊！

或许转变阵营的急于表现，和血气的刺激能让他们做出一些平常不会做的事情，例如和人作生死搏杀，用刀铤刺入敌人身体内，听敌人的“美妙”哀嚎？

可你不能要求他们一直如此。

待到刺激消失，自以为达到表现的程度后，他们便会重新成为那只战斗意志薄弱的二五仔部队。

就像是这样……

“啊，我中箭了，右臂麻了拿不稳刀了，我要下战场。”

“啊，我我……虽然没中箭，可我被箭矢划破了脸，不及时止血就要血尽而亡，我也要下战场。”

逮住机会的二五仔们乱哄哄地叫嚷着，话里话外透露着要结束战斗的意思。

讲点规矩的，还眼巴巴地扭头望着自己头像的那只小队，得到回复后（不管是赞同，还是不赞同）再撤退。

不讲规矩的，在嚷一嗓子算是打了招呼后，就开始三五成群地组成小团伙，自行撤离。

“敌军攻势太猛，箭矢雨点般从天下落下，我们顶不住了，快撤。”

“快走，快走，在这该死的地方每多待一刻，我就要担心下一刻会不会落下一支箭矢把我射死。”

不讲规矩的小团伙潇洒离去，迅速引起了还留在原地坚持，讲规矩的二五仔们一阵动摇。

“他们就这么走了，我们要不要跟上？”

“我们不是说要等那位大人的话吗？擅自撤退是轻松了，可事后也是要算账的啊。”

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留下来等命令的二五仔没有任何一队人跟着离去，这一局面直到第二波从天而降的箭雨才被打破。

被二五仔内部分化影响到的不止是另一部分二五仔，还有造成分化的射箭一方。

“嗡嗡，扑通。”

他们放弃了已经离去的二五仔，选择集中数量，把比给出爱要多的箭雨砸在这些没有离去的二五仔头顶。

在自身防备不严，且密度大增的新攻势下，一时间，二五仔们堪称人人中箭，倒在地者的人超过了两位数。

“啊，我的后背，该死的混蛋，居然背后暗箭伤人！”

“少说几句吧，都把盾牌都举起来，有第二波就有第三波，我可不想蠢到被箭射死。”

“刷刷，哐哐。”x27

一连串的盾牌碰撞声响起，一面朝向射箭方的盾墙竖起。

在自身生命被威胁，身旁有人倒下的情况下，二五仔们的效率和协同堪称一流。

紫轩（吐槽）：又何止是二五仔们，这世道上，哪个群体不是挨了“揍”，被“揍”得钻心疼，才开始奋发向上的呢。

具体案例可见百年屈辱近代史，这里就不抹眼泪、打鸡血了，都是从小学到大的东西。

……

有了盾墙遮掩，差点让一波箭雨射翻的二五仔们连忙处理起自己身上的箭矢来，一边疼得脸都变色了，一边却还要装硬汉和同伴“谈笑风生”。

“嘶，这狗日的射得还真用力，特意穿了两层皮，还给我射进了肉里，上头发的这甲就跟纸糊的一样。”

为了避免掰断箭杆后疼得说不出话来，“硬汉”先把该说话的全部说出来，然后才猛地一掰：

“咔吧唔……哐当。”

痛呼已经到了嗓子眼，却被硬生生地卡住，表情扭曲得不成人样的“硬汉”颤抖着扔掉手中的那半截箭杆。

做完这一切后，再无余力处理胸前还在冒血的箭伤，一头冷汗的他虚脱地靠在一旁的同伴身上。

“借我靠一靠，谢了。”

表情扭曲，声音颤抖，只是皮肉伤的同伴看了后，在挪动身子让他更好靠着后，低声劝慰道：

“何必这么硬撑，痛就喊出来，何必忍着呢，我们二五仔又不是以强硬出名。”

“不，哆哆别人可以看不起我们，我们不能看不起自己！”

明明疼得嘴唇都在抽搐了，“硬汉”仍旧不肯放弃。

“那好吧，你继续，将我当做一块石头就好。”

“哆，多谢。”

“硬汉”感激地看了眼同伴，紧绷的身子放松，渐渐将大半体重压了上去，全副心神投入到和疼痛的对抗中。

“啊，我的手，又中了一箭。”

“该死的胡狗，就不能换个地方射吗，又是擦破我脸颊，之前止的血都白费的。”

或是抱怨，或是咒骂，其他那些并不“硬汉”的二五仔们独自，在同伴的帮助下处理伤势。

“好袍泽，能帮我斩断后背的那支箭吗，这个位置，我不是很容易发力。”

“没问题，你忍住，刷。”

“哦！”

“……”

在最后一个能站着的人也处理完自己的箭伤后，二五仔们还没来得及谈一谈看法，第三波箭雨便如担忧的那样到来。

“咚咚咚。”

骤然响起的密集敲击声惊醒了疼昏过去的“硬汉”，让所有清醒二五仔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咚咚，咚。”

待到头顶上的箭雨一停，一众二五仔们就纷纷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商讨起应对的办法来：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是的，只要他们的手臂没有酸麻，箭袋没有射空，我们就被无形的箭钉死在了这个地方。”

“如果只是被困，我倒是要松一口气，但很可惜，我们除了防备头顶的敌人，还要预防地面上的敌人。”

话音刚落，就有反应过来的二五仔将盾牌托付给同伴，自己转过身在盾墙上扒开一条缝，向外面看了过去。

入目是一片插在地上的白羽，抬高视角看去，能看到不远处的勤王军一阵人头攒动，这让二五仔心中生起了浓浓的不妙之感。

并不死心的他一边撅着屁股，快要把眼睛挤进盾牌里观察，一边小声祈祷：

“撑犁保佑，希望他们起了内讧，而不是……该死！”

可能是对面祈祷的人更多，尊重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撑犁保佑了对面。

在二五仔杀人的目光中，一位位匈奴兵卒收起长弓，拿起青铜铤和盾牌，腰间插着刀子，狞笑着（脑补）向自己走来。

“莎莎。”x53

在一半二五仔退却，歼灭另一半二五仔的战机出现后，原本匮乏的战斗意志瞬间拉满。

在头目们“给他们一个颜色瞧瞧”、“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号召下，攒了一肚子火的匈奴人们终于得到了发泄的机会。

匈奴人（异口同声）：射箭不算，软蛋才会把射箭当作报仇。

紫轩（摸着下巴）：我有预感，之后你们一定会说“真香”的。

“嘿嘿嘿。”x53

大仇得报的狞笑声略过五十步宽的距离，清晰地传入窥探二五仔的耳中，吓得他向后踉跄几步，左脚绊右脚，一屁股坐到地上。

“怎么了？”

“你看到什么了，把你吓得坐到了地上？”

观察者有了动静，其余二五仔连忙围上来问询，却只得到了他绝望地摇头。

“除非先前的那群人跑回来，不然，单靠我们自己，已经没救了。”

“啊？！”x26

……

二五仔内部的意见还没有统一，战和未定；

立志报仇的勤王军已经出现在视野中，随时发起冲锋；

已经撤走的二五仔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同伴被围困，没一个人提出“我们回去救一救”的建议；

再身后，李陵所在的小土丘上，亮起了一面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