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叁想起之前他不小心走丢，然后找回后阿财爷严肃的样子，他到现在才能体会阿财爷到底有多后怕。

他没法再承受一次失去。

禽兽不如的东西，居然还好意思回来抢阿财爷的钱财，顾叁庆幸，还好没有将东西交到他的手中，不然阿财爷绝对会生气。

以及阿毛那么信任他，跟着他走时是多么快乐。

结果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他有什么资格去看他们。

阿牛说出这些话，久违地感觉到了轻松，或许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再战战兢兢，把一切都说出来，给自己一个痛快。

他说，“我从来不乞求被原谅，甚至在摔下山的时候，觉得那就是报应，是我做出这些事的报应，可我命大，还是活了下来。”

为什么会活下来呢，他想过或许是为了活着受苦，所以才会活下来承受这一切。

“你不配被原谅！”

顾叁气红了眼睛，为什么阿毛会因为这样的人失去年轻生命。

阿财爷又为什么因为他要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和愧疚之中。

阿牛苦笑，“他们俩都走了，就算要赎罪也要去天上才行。”

不过很快他又悲怆地说，“不，不对，像我这种人不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会去天上，我应该只能去十八层地狱。”

“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他们想必也不想见我，再也见不到了。”阿牛说到最后眼神有些迷茫。

他从前最怕看到的就是父亲，怕他的指责，怕他失望的眼神。

但是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最想看到是还是父亲，还想到小时候自己可以无忧无虑冲向父亲撒娇哭泣的样子。

原本以为自己根本不在意这点亲情，现在才知道，一直在意，只不过被权势利益压制住。

如果有人问他，能重新来一次，他会怎么选择，阿牛想，他应该不会再走这辈子走过的路，做错太多事，亏欠太多人。

“是，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顾叁冷静下来，厌恶地和他说。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彻底地摧毁阿牛心理防线，他伸出手，举在半空之中，他想要抓住并不存在的人影。

眼泪豆大颗落下，弄湿了枕头，他懊悔又痛苦地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可我连当面赎罪的机会都没有，再也没有了……”

他这辈子，都要活在愧疚之中，再也不会有无条件信任他的人，也不会有拼尽全力对他好的人。

直到失去才明白原来一开始他也曾拥有一切。

是什么导致自己走上了迷途，是攀比的虚荣心，是和别人对比形成的落差感……

说到底，还是自己失衡的心态，没法理智地做出判断，做出太多极端的错事。

之后阿牛还承认了许多罪行，都是很严重的错误，不过在他帮助下也铲除了不少黑点。

他的手上沾染上太多鲜血，想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他本人也没有什么求生的欲望。

不过这些事就不必让顾叁知道，毕竟他年纪还小。

带着儿子离开，顾池见他闷闷不乐，问了句，“要不要老爸带你去捡垃圾？”

顾叁不高兴地看着他，没两下眼泪断线一样流，顾池早就料到小孩会这样，伸手抽两张纸巾给他擦，“怎么，嫌弃老爸啊。”

小叁摇头，不是嫌弃。

顾池努力逗着儿子笑，“和你说个秘密，小时候爸爸不听话逃学不读书，你爷爷气起来抓着我去捡垃圾，说要让我体会一下生活艰辛。”

他说到一半故意不再说下去，惹得小叁好奇，一边擦着鼻涕，一边问，“然后呢？”

顾池嘚瑟地说，“然后别人以为你爷爷是人贩子，把他给抓了，我还死活不承认他是我爹，哈哈哈哈哈哈。”

想起以前自己做的调皮事，突然觉得小崽子们做的那点破事都不算什么。

顾叁嫌弃地看向老爸，做坏事还高兴半天，幼稚！！

“走，今天我就舍命陪君子，哦不，是陪小乞丐，咱俩一起捡垃圾去。”顾池扯着儿子的胳膊，手上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只麻袋。

“你和阿财爷一般都去哪里捡垃圾？爸爸带着你去，想当初我还以为你妈把你给卖了，吓死我了，还好只是误会，只是误会，她那种小仙女怎么会做坏事呢。”顾池笑着说个不停。

明明年纪也不是很大，怎么就开始回忆起从前了呢，总觉得很有意思。

“我妈才不会做那种事，她是想让我跟着阿财爷多学点吃苦耐劳的精神。”顾叁哼哼着接过麻袋，然后轻车熟路地带着顾池去捡垃圾。

他确实很久没有捡破烂了，还想最后捡一次破烂，再提醒自己一遍不要忘记本心。

阿财爷教过他，人啊，一辈子都要活得问心无愧，那样腰板才能挺直，不管什么身份，只要没有做错事，就不会低别人一等。

阿财爷说了，就算世界首富站在他面前，他照样不带怵的，毕竟他又不欠世界首富人情。

人和人之间，贫富上可以有差距，但不管怎样都不能丢了自己的骨气。

否则只是一只围着钱转的狗。

从垃圾堆里掏出一个塑料瓶，小叁和顾池说这样一个大概可以卖多少，就像当初阿财爷教他那样。

没有不耐烦，一个个都拿出来和他说，脸上热得全是汗。

顾池热得用袖子擦汗，还给儿子抹了把脸，感慨道，“看来捡垃圾还是一门学问，不是随随便便谁都会弄的。”

顾叁骄傲地抬起下巴，“当然，像你们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去卖废品那都容易被骗。”

“这样啊，还好咱们家有个像你一样懂行情的人，儿子出息了啊。”顾池将一个塑料瓶扔到塑料袋里。

不过没想到小叁还遇到个熟人，也是一个捡破烂的大爷，以前总和阿财爷吵架。

因为地盘就这么点，他和阿财爷还总撞在一起，两个脾气暴躁的老人一见面就对掐。

但他对小叁还是很照顾的，心疼孩子小小年纪就要跟着臭老头出来捡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