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整个地下室在楼九夜惊讶的眼神中陡然升空，好像一下子拔地而起数百丈，而柯家主自始至终淡定无比，看起来并不是操作故障。

“炼器师公会果然底蕴深厚。”楼九夜意味不明地赞赏道。

柯家主微笑着应下：“解读的事情还要拜托小友了。”

这个时候，柯家主无疑是将楼九夜放到了同样高度的位置来对待，再不是先前只是把她当成柯雨陌的朋友来对待。

楼九夜抿嘴看着柯家主郑重其事地将房间四周升起来的书架推开一扇，后面陡然是另一翻天地，琳琅满目的光晕印入眼帘，每一团光晕之中都是一种世间罕见的宝物，柯家主默默注视着楼九夜的反应，当看到后者只是露出赞叹，但是却并非贪婪或者欲念。

此子果真不凡，柯家主在心中再次确定，这时候他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桌子上的暗格中放着一本晕满乳白色光芒的书卷，拿在手中有一种冰凉顺滑的触感，楼九夜将书卷翻开，印入眼帘的是一段话。

在柯家主眼中不能理解的简单却深奥的文字，正是楼九夜曾在七星龙印上看到过的简体汉字，而现在这段话柯家主自然是看不懂的，所以他只能看到楼九夜陡然震惊而后又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

实际上书卷的扉页上写着这样一段话。

“后来者，若你看到了这一段话，说明你已经能够跻身云中陆的最高圈子，但是你仍旧是个菜鸟可别太快骄傲，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我将我的所有成就都留下给你，望你能够好好利用，切莫走了邪路。”

“来到这里，就没有机会再回去了，所以后来者，你便放心大胆地作为本地人活下去吧，龙族会成为你坚实的后盾，而我，你应该称呼一声师尊。”

“龙图腾的作用你会逐渐发现，同样的，你作为天命之人，也必将会承受大陆上万年一见的天劫，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最后，希望你能够摒弃以前世界的唯物理论，相信宿命，你我会来到这片大陆，在大陆陷入危机的前夕完成使命，都是命定之路，切记勿要违抗天命。”

楼九夜屏息看着这段话，心中涌起狂风暴雨，这段话对她的冲击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这让她想起了自从自己出生以后，一步一步被推到现在这个地步的过程，每一次的巧合，每一次的机遇，似乎都有了这位先来者的影子。

自己刚刚重生在祠堂获得龙图腾，而后又每每遇到五大辅助职业的传承者签订契约，最后辗转落入龙谷得到玄机杖和七星龙印，似乎这位先来者在万年前就已经预见到了。

而且，这位先来者明显跟自己是一样穿越而来，或者说，这个人就是龙族那位先祖，那个留下七星龙印的先祖！

确实当得起自己一生师尊啊……

楼九夜慢慢阖眼，最后猛地睁开双眸，露出一丝笑意，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柯家主，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楼九夜平静地跟柯家主道，转头又看向一旁的楼钦鸣和龙月：“你们俩也先出去歇息吧。”

楼钦鸣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地带着龙月走出了房间，柯家主顿了一下，但是很快也点头道：“那就拜托了。”

楼九夜对于柯家主的反应很是满意，要知道能将楼九夜单独留在这个满是宝物的房间中，绕是谁都会有一丝犹豫吧，这个柯家主却只是愣了一下就同意了，看来对自己是很信任的了。

等到众人都已离去，楼九夜才沉下心神，将书卷翻到了天命之人那一卷，开始细细研读。

书卷内很详细地介绍了天命之人的事情，也让楼九夜对于未来一段时间自己即将面对的挑战有了更加深刻清醒的了解。

楼九夜龙图腾内的五个辅助职业的标志，又称为天赋之魂，是跟楼钦鸣在龙殿中收服的驭兽之魂差不多的本源天赋，只要找到天赋出众的传承之人进行契约，就能够激活龙图腾内的天赋，让楼九夜本身具有这种天赋的能力。

当五个天赋之魂都被点亮的时候，龙图腾将会进行一次进化，称为龙印，那个时候配合玄机杖，才能够发挥出七星龙印最强大的效果。

而对抗传说中的万年天劫，依靠的不仅仅是全盛状态下的龙印之力，而是十四魂侍的极力合作，得到龙印承认以后，楼九夜将要面对的十四位金木水火土风雷其中属性的魂武魂侍，将他们一一收归麾下后，才有对抗天劫的资本。

楼九夜慢慢翻动着有些古旧的书卷，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是很好。

麻烦，很麻烦，超级麻烦……楼九夜最终合上书卷，叹了口气，揉揉抽痛的额角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

她这个人最怕麻烦了，但是偏偏，还有着这种不能推脱的责任鞭策着她，万年之期即将到来，要是自己不能按时激活龙印得到传承魂侍的拥护，这片大陆或许就要毁灭在天劫之下了吧。

而在开卷扉页上，这位先来者反复告诫楼九夜的便是，她已经属于这片大陆了，大陆毁灭那么她也绝不可能独活下来，所以……她只能向前。

楼九夜环顾着周边那些散发着荣荣光芒的宝物，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真累，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但是有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将开头的那些宝物的介绍一一用大陆上的文字写了下来。

时间匆匆过去一周，楼钦鸣带着龙月站在炼器师公会后院的修炼高塔之下，仰头望着巍峨的塔尖，龙月轻轻拽着楼钦鸣手道：“爹爹，娘亲真的会马上就出现么？”

“是，月儿想你娘亲了？”楼钦鸣摸了摸龙月的头顶，清冷的面容因为那一抹轻缓的笑意而显得格外柔和。

龙月咬着手指点点头，嘟着嘴道：“娘亲明明说很快就出来的，结果都这么多天了还不来看月儿。”

楼钦鸣抿唇一下一下顺着龙月顺滑的长发，心中也升起淡淡的忧虑，看着塔尖的眼神中弥漫起淡淡的担忧，却仰着脸没有叫龙月看到。

却说楼九夜几乎没怎么阖眼，虽然魂王阶段已经不需要进食和睡眠，但是如此高强度的脑力工作还是楼九夜觉得脑子中一顿一顿的疼，好在手头的东西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楼九夜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将书卷和自己翻译的东西都放回了暗格之中，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房间外面已经不是那日所见的如同地下室一样的结构，而是延绵向下的回廊，落地窗看出去见到的却是碧空百里，显然是深处高空。

“那天果然是升空了啊。”楼九夜心中默默地沉吟，看来不是自己的错觉，当初还以为是重力的问题，现在看来怕是真的在高空。

楼九夜从窗口往下看去，心有灵犀地感觉到那两道目光，顺势看过去却见楼钦鸣惊喜的眼神，那样不加掩饰的思念瞬间让楼九夜觉得心中一颤，脚下也急切了些，沿着楼梯一路小跑下去。

炼器师公会的修炼高塔跟帝国学院的学院高塔异曲同工，都是用来潜修的地方，楼九夜一路向下遇到越来越多的炼器师向她打招呼，那一张张带着敬畏和打量的脸让楼九夜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人怎么知道自己的？

楼九夜不知道的是，那天她在炼器考核室中的举动，早就被那些目睹了那风云十三锤的学员们夸大了传了出去，虽然后来因为柯家主的到来，他们并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但是就凭着那灵品巅峰的等阶，就足以让炼器师公会年轻一代的炼器师们瞻仰了。

毕竟，自从东方家出了个妖孽的大少爷后，炼器师公会就被人明里暗里讽刺，现在终于也有了自己的足以抗衡东方大少的炼器师，这口气也算是出了。

楼九夜一路神情诡异地向下，倒是也没心思却揣度那些人的用意，只是在经过一楼休息间的时候顿住了脚步，房间内传出的是两个耳熟的声音，似乎在争吵什么。

争吵的声音还算理智，可以压了很低，若不是楼九夜耳力竟然也是听不到的。

等到确认了那两个声音，楼九夜眼中划过一抹异彩，竟是站在墙壁旁明目张胆地偷听了起来。

因为那两个人竟然是柯雨陌和柯景络兄妹！

房间中柯雨陌眼眶有些发红，看着面前面色沉郁的柯景络，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难过：“你就这么巴不得我赶紧嫁人么？”

柯景络眉心紧紧皱着，下意识地避开柯雨陌的眼神，唇死死抿着：“雨儿，你不要无理取闹。”

“呵，你又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了？从小到大，你对我说的最多的恐怕就是这句话了吧？”柯雨陌眼眶中的泪珠带着转儿，却被强忍着不肯溢出来，柯雨陌抽了抽鼻子露出一抹难堪的笑：“柯景络，你到底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一直那种扶不上墙的烂泥，你看都懒得看一眼？”

柯景络被柯雨陌的话挤兑地无言以对，眼底汹涌的暗流同样宣泄着他心中的不平静，但是却不肯说出口，薄唇的僵直线条透露着他的坚决，垂落在长袖中的双手却颤抖着不可自抑。

“你说话啊？”柯雨陌眼角眉梢透出的伤心欲绝映在柯景络眼中，不自觉勾动他心底的那抹疼痛，墨色眼眸溢出的情绪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柯雨陌见柯景络还是不说话，身体微微晃了下，勉强定下来才嘶哑着声音道：“你说话啊，你快跟我说话啊，你骂我也好，骂我几句也好啊……或许还能让我清醒一点接受这操蛋的命运呢……你怎么不骂我呢？”

柯景络双手颤抖着，在看到柯雨陌眼角流下的那滴清泪的时候陡然控制不住地猛然抓住柯雨陌的双肩，那力道将柯雨陌直接按在了墙上，惊得后者猛然抬头，入眼却是柯景络绷得紧紧的下巴。

“雨儿……”柯景络叹息般的声音没了以往的强势，有的只是无边的寂寥无奈，一向刚硬冷漠的脸庞埋在柯雨陌的肩上，只有喷洒而出的温热气息落在柯雨陌的脖颈，引起她一阵阵战栗。

柯雨陌僵硬着身体，双手尴尬地顿在半空，而后才慢慢落在柯景络后背上，青涩地回应着柯景络的拥抱，心中酸胀的情绪却激得她眼眶不断溢出眼泪。

柯景络只觉得自己胸前的衣衫慢慢透出一种冰凉，怀中的少女哭的浑身颤抖，却倔强地没有溢出一点声音，就那么沉默地抽噎着，缩在自己怀中的样子让他恍然想起小时候的打雷天，她也是这样窝在自己怀里，挨过一个个让她心胆俱裂的闷雷。

回忆的温馨陡然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柯景络犹豫着想要放开怀中少女，却被她反手紧紧抱住，死也不肯松手，声音从他怀中闷出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讨厌我了……这样的怀抱很久很久都不曾有了……”

柯景络语塞，脸上微微染上一丝红晕，手忙脚乱地想把少女从身上摘下来，但是却徒劳无功，只让柯雨陌抱得更紧，最后只得无奈道：“雨儿，这样不合规矩，你先把我放开……”

“规矩，规矩，一个个的都跟我说什么规矩。”柯雨陌的声音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恨意，好像一直压藏在心底的不满都冒了出来：“按照规矩，我就不能经常见到你，明明我们小的时候那样相依为命，明明你也知道我是多么想见到你，但是不可以。”

“按照规矩，我就必须要学习那些无聊的炼器，天天跟那些炉子什么的打交道，尽管我不喜欢，但是没办法只能听从。”

“按照规矩，我就必须要听从家族的安排，嫁给那个什么都不是大草包，那什么东方家的二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不知道么？但是你们一个个都不会给我说话，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跳进火坑！”

“如果我说不呢？如果我说要我嫁给东方祥，我就去死呢？”柯雨陌猛地抬头看向柯景络，那神情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柯景络，你会不会后悔？我若是死掉了你会不会后悔？”

柯景络被柯雨陌的问题问的瞬间惊在原地，双手握在她的肩膀上有些许颤抖，然后猛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话语从她头顶悠悠飘了下来：“不准死。”

柯雨陌有瞬间的恍惚，好像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是真的跟自己心灵相通，但是下一秒却听见柯景络接着道：“是我没用，不能炼制出比那个东方祈更加出色的武器，不然也不用你……”

“所以我才要去求九夜。”柯雨陌磨了磨牙，仰着头看向柯景络，语气坚决道：“我不要嫁给东方祥，我要去求九夜帮我，她一定可以的！”

“东方祈炼制出来的那是三阶极品，楼姑娘就算是再厉害，也就是灵品巅峰，要她炼制出赶超东方祈的位面有些太……”柯景络的语气带着不确定，见过了楼九夜那样神乎其神的锻造方式，他有种感觉，好像楼九夜真的是能够做到别人无法想象的事情，就算是炼制极品武器……

想到这里，就连柯景络心中都有了一丝震动，恍惚地想着，收拢手臂将怀中的少女抱得更紧，却是毫不自知。

柯雨陌见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却不松开手臂，心中缓缓升起一丝温柔，一双大大的眼眸也变得朦胧些许，轻声道：“你是不愿意我嫁给别人的吧？”

柯景络猛地回神，神情间有些懊恼，双手下意识将柯雨陌推开来道：“雨儿，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要急着推开我，明明这才是你的本能不是么？”柯雨陌将柯景络的双手拉住，轻轻环在自己的腰后，仰着脸看他挣扎的神色，缓慢道：“我嫁给别人，你会不甘心，所以才那么拼命地炼制，希望能够提升自己，炼制出极品武器换回我，不是么？”

柯景络猛地合上双眼，双手僵在柯雨陌腰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唇瓣距离她娇嫩的容颜咫尺之遥，胸口的跳动简直要逼疯他。

柯雨陌慢慢靠近他，带着一种催眠的语调：“柯景络，你知道的，我不想嫁给别人，我小的时候就答应过你的，我以后只能嫁给你……你明明说会娶我的，我的哥哥……”

“雨儿！”似乎是最后的那一声‘哥哥’将柯景络从莫名其妙的气氛中拉了出来，一把将柯雨陌推开，喘着粗气有些狼狈地看着面前满脸受伤的柯雨陌，强迫自己狠心道：“我们是兄妹，雨儿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话音落，柯景络已经从房间内走了出去，脚步凌乱心绪不宁，连站在门外匆忙往旁边躲开的楼九夜都没有发现。

楼九夜拧眉看着那有些落拓的背影，又看向敞开的房门内神情莫名复杂的柯雨陌，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你都听到了。”柯雨陌的声音带着一种空洞的笑意，似乎是在自嘲，用的是肯定句。

“是。”楼九夜没有犹豫，点头承认。

“会不会觉得很恶心？”柯雨陌一直垂着头，楼九夜却清晰地看到她脚尖前一滩晶莹的水渍，那是她默默落下的泪水。

楼九夜摇了摇头，想起柯雨陌应该是看不到的，这才出声道：“你没做错什么。”

“什么？”柯雨陌猛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楼九夜，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分析出她是不是在说谎：“你不用安慰我……”

“我为什么要安慰你？”倒是楼九夜看出她的心思，淡淡地回应道，一脸奇怪接话：“你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安慰你做什么，我又不是闲的没事做。”

“我……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安慰我，太不够朋友了吧。”柯雨陌对楼九夜突如其来的毒舌有些无奈，挎着肩膀可怜兮兮道。

“柯雨陌，你自己不去争取，不能怨别人没给你机会吧？”楼九夜好整以暇地抱着肩，高深莫测地轻声道：“有的时候，爱情是需要你抱着不成功则成仁的心态去争取的，而不是你在这里哭泣、抱怨、指责，就能解决问题。”

柯雨陌一时语塞，愣在原地看着楼九夜慢慢走到自己身前，将她下巴挑了起来，带着些许笑意地用指肚揩去了她眼角的泪珠，弯唇道：“柯雨陌，你想要争取什么，就要真的去做点什么，而不是一味地抱怨他人不懂你的心，或者是指望别人能够帮你做到什么来拯救你，指望别人给你施舍，永远不如自己主动去抓住。”

楼九夜句句如刀，插入柯雨陌的内心深处，让她觉得很痛，但是又很畅快，似乎一直以来自己心中郁结的东西都被这几句话扎了个通透，瞬间就明朗起来，但是听明白楼九夜的话后却是面色一变，苦哈哈道：“九夜，这次你一定要帮我……若是我被那个东方祥给娶走了，我就真的没机会了……”

柯雨陌的请求楼九夜自然是有心理准备的，在门外就听到了，如果是不想应下来她也不会选择现身，而是默默走开。

既然选择了现身，自然是就是决定帮她，楼九夜也不拿捏，点头道：“我会尽力，但是接下里的就要靠你自己了，像今天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以后还是别用了。”

柯雨陌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是实在没办法了，楼九夜在塔尖上一周可能不知道，东方家因为对于楼九夜的忌惮，已经加紧了对柯家的逼迫，要求柯家尽快兑现承诺，将柯雨陌嫁给东方祥，眼瞅着柯家主也没办法再拖下去了，若是就这么决定了自己的前程，柯雨陌真是欲哭无泪。

楼九夜看她似乎也知道要怎么做了，这才放心下来，说实话她还真的不希望这个朋友遭遇什么不幸的事情，当然嫁给东方祥这种蠢货被自然划归到不幸的事情中。

走出高塔，迎面是微笑着的楼钦鸣和龙月，楼九夜缓缓舒出一口气，扬起笑脸迎了上去，给了楼钦鸣一个大大的拥抱，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让楼钦鸣眼底瞬间风云汹涌身体僵硬。

“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