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老汇再无佳人」

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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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这样一首歌是非常冒险的举措,结局不外乎三种。

李没领会到弦外之音;领会到但婉拒;领会到并欣然接纳。

就算事情沿最好的方向发展,阿德莱德仍无从得知这个女人在床上是否会有些见不得人的癖好,毕竟李其人如玉,明眸善睐,位高权重,却至今桃-色-绯-闻欠奉。

唯一合理解释为此人古怪到投机客都不敢送人头的地步。

这就很糟。

于是阿德莱德向丽贝卡旁敲侧击的问了些问题。

丽贝卡的反应很耐人寻味。

女孩疏离地笑着,直到阿德莱德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才开口。

“她订过两次婚,可惜未婚夫都不幸过世。”丽贝卡轻声说,“一个是在国外惹上了些事,连累全家一同送命;另一个死于车祸。后来谈婚论嫁的心思也淡了,便未与旁人说过情。”

阿德莱德一听竟是这般情由,内心更为惴惴。

李执政四届近二十年,有社论说她屹立不倒的原因为父兄早逝兼云英未嫁,敌人想抓她错处都没无从下手,果然天命所向,不得不服。

阿德莱德不认为这是运气好。

与其信英雄豪杰自有天命,不如大胆断言李送了父兄一程。

再联系一下丽贝卡语焉不详的回答……

好,九成九是变-态。

阿德莱德垂在裙侧的手攥着裙子,十分钟后说服自己——这不值当,算了。

她只想要个来自玛戈的拥抱,所能接受的价码最高只到陪人笙歌一晚,当然,对方得是个美人,对她怜惜;温柔缱绻。

但被伊莲恩叫回去后她又动摇了。

李正在和勒庞聊天,栗色长卷发披在腰背,蜿蜒,灯火璀璨,人也光艳,远比镜头所捕捉到的瞬间明媚。

阿德莱德仅能看到她的侧脸,而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李神似玛戈。

只是玛戈冷清,一如绯寒樱,李眉目间莫名地有几分妩媚的风韵,大概是看尽惊涛的缘故。

相貌可以接受,就是年纪有点大。阿德莱德在心里权衡着。

其实她步了伊莲恩与弗莱娅的后尘,也疯了。

丽贝卡低声和李说了几句话,落座,留阿德莱德一人独唱。

待一起乐,李的妹妹就迫不及待地插话。

“咦,大家都喜欢玛丽莲·梦露吗?”李的妹妹是个惹人厌地促狭鬼。

“金发美人嘛。”伊莲恩按灭雪茄。“人见人爱呀。”

“因为我们活在花花世界,”阿德莱德尴尬肃立。她所有的情绪只能通过歌声传达,这种场合禁止她使用肢体语言,“而我是个拜金女郎……”

“不是玛丽莲·梦露。妮可·基德曼,红磨坊。”李突然冲伊莲恩弯了弯唇,“是个小歌舞剧爱好者哎,和妈妈一样。”

“她都自己动笔写音乐剧了。”伊莲恩语气里填充着无奈,她耸肩,“感谢您的提醒,这是句占用您宝贵三秒时间的废话。”

“听过西南某高校对家的校训吗?”她晃晃香槟杯里的冰块,换了汉语,“自由而没用,这个小姑娘正是我家的无用东西。”

话毕华夏方的宾客忍笑的忍笑,忍不住的笑场,余者一脸茫然。

“往好处看,”李说,“能挣点钱,贴补家用。”

伊莲恩微笑,“我看起来很穷吗?需要让小孩出去打工赚钱?啧,阿斑斑,你笑什么,小废物好赖登台百老汇,影视圈歧视链的第二制高点,仅居歌剧之下,您好像……”她在点出李的妹妹后陷入沉思,“最高纪录是获了戛纳提名。”

“我没获过小金人好像不是我自身能力不行的原因,好莱坞的国籍歧视太严重了。”阿斑斑呛回去,“况且,我也不是C局海外执行部秘书长的明恋对象。人家近水楼台,有门路,也有钱给你买影妃,捧小金人哄佳人一晒。”

“这么大了,还是个傻瓜。”伊莲恩倏然间粲然一笑,瞧小孩犯傻专用的目光轻飘飘地落下,“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阿斑斑举杯,“谢您醉卧美人膝的同时还愿拨冗关注我的动态。”

“您存在感挺高的。”伊莲恩也举杯,“不是谁都有本事搅得所有人与你共沉沦。”

阿斑斑冷笑了声,红唇压杯缘,将香槟一饮而尽。

伊莲恩压根没喝那杯酒,她抓住阿德莱德最后那句唱词——钻石是女孩的最佳伴侣,说话语调夸张无比,“宝宝好棒,今天辛苦了。”

“别那么叫我。”阿德莱德说,“飘里面的藿妮一点儿都不美。”

这句话为她赢来捧场笑声,但事态沿最糟方向发展,即李没意识到她是故意选了这支曲。

她选了这首歌的原因是在那一幕里歌女莎婷在等一位客人——公爵。那场盛大歌舞也是为公爵准备的。

也许她该唱玛丽莲·梦露的那版,阿德莱德有些懊恼。

好赖玛丽莲为肯尼迪唱过祝你生日快乐。

晚会时阿德莱德尽了最后一分努力。

大人不跳舞,围桌坐着谈天说地,理由为他们领舞的话年轻人不能尽兴,“没人愿意同自己的顶头上司共舞。”哈德森如是说。

考虑到大家的年纪与时差,估计每个人都已经困到不行,仅在强打精神。

比如哈德森就说出来了这样的弱智话,“你说上帝,我也谈上帝,为什么他们喜欢你,却不喜欢我?”他惆怅着拿起今天第九根雪茄,“因为你是美人,而我是中年危机的老头子吗?”

“因为重要的不是上帝,而是人。”弗莱娅说。ぷ99.

阿德莱德丢下舞伴走过来时正好碰上他们说起工人罢工。

“我彻底不能理解那群人了。”哈德森抱怨,“作四休三,开一周的薪水,他们为什么还要抗议,还要闹?”

杜兰夫人低声说,“你需要让他们见见拳头的,不能只给鲜花,要亮一下枪。”

“阶级固化如斯,跻身上层的机会为零,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看不见一丝光明,他们……这辈子就这样了,但他们的孩子……不升反降,”李说风凉话,“这个社会,既不公平,亦无公道可言,他们对这一切无能为力,偏又不甘心,你得给他们一个宣/泄的渠道。”

弗莱娅看看杜兰,又看看李,半晌后靠着椅背,说,“我属下曾向我汇报,说您是当代蓬巴杜夫人,我当年为什么信了那么几天。”

“因为我年轻?”李笑笑。“还是女人。前任领导心之所向是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妈妈。”阿德莱德搂住伊莲恩。

“干嘛?”伊莲恩说话时带了些鼻音。

“陪我跳舞。”

“不要,累。”伊莲恩仰仰头,“而且我不会跳华尔兹。”她点了下阿斑斑,“斑斑会跳华尔兹,你们去玩吧。”

“我陪小朋友跳。”勒庞不得不自荐,因为华尔兹是一男一女的舞蹈。

“我想找妈妈。”阿德莱德婉拒。

“你好粘你妈妈呀。”杜兰觉得有趣。

阿德莱德嗯了声。“因为我妈妈很忙,经常不理我,今天终于抓到她了,生擒。”为了形象,她还扣住了伊莲恩的手腕。

“呐,我被猫猫抓了。”伊莲恩歪歪头,挣开,“好啦,不要耍赖皮了,你看别人家的小朋友都很乖。”

话音未落,两个男孩为争与玛蒂尔德一舞的权利捶了个头破血流,勒庞花了半个小时才摆平这一插曲。

“现在的男孩子。”勒庞回来,重重地摔下白手套,“真差劲,想当年……”

“想当年?”杜兰接茬。

“我们直接决斗的。”勒庞说,“砰,死一个,活一个,结束。现在呢,熊猫眼哭着找妈妈。”

“不愧是巴黎人。”弗莱娅点评,“当真浪漫。”

阿德莱德的眼睛围着李打转,琢磨该如何搭讪。

最后她选了一个很笨拙的开场白,“你肩上纹得这只鸟是什么?”

李穿了件深灰抹胸晚礼服,露出白皙的肩与背。她肩胛蝴蝶骨上纹了只胖乎乎的小鸟。纹身不大,但位置不仅靠上还靠外,近上臂,格外引人注目。

纹身的图案很简单,黑鸟栖枝;楔尾圆腹;翼缀白羽,瞧着模样像画眉。

“小喜鹊?”阿德莱德猜。

黑白配的鸟就那么几款,不是喜鹊就是鹰。

倘若是鹰的话,依阿德莱德脾气,这个纹身师需要被教训一顿,因为这鸟像麻雀。

“她喝酒吗?”李问伊莲恩,后者点点头。

“小家伙,给你点好喝的。”李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桌上捡了杯鸡尾酒递过去。“小甜酒。”她提醒,“用杜松子调的,度数有点高,别一口闷,觉得晕就不要再喝了。”

阿德莱德接过热量/炸/弹,抿了口。

这口糖水她不仅没咽下去,还差点呛死。

她不知道伊莲恩学华文时师从何人,但多半被耍了,因为伊莲恩特正经地来了句,“美女恰串否?”

李不得不无奈地捧场,“嗯。”

“阿呆。”

阿德莱德回眸,“哎。”

丽贝卡反手掀开屏风自带的水晶坠子帘,手里拿着一束孔雀尾羽,她烫了个复古欧式宫廷卷,用黑蝴蝶结发卡别着,垂落腰际,墨色丝绸长裙没有额外装饰,仅在肩上别着一朵酒红色的玫瑰。

“送你一根小羽毛。”丽贝卡抽出一支羽毛,递给她,“里奥妮送的见面礼,说是绿孔雀的尾羽。”

阿德莱德微愣过一瞬。

“嗯?”丽贝卡见她没拿,就把羽毛塞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阿德莱德摇摇头,她胡乱抓住孔雀羽。

她盯着丽贝卡看了许久,又移开视线。

丽贝卡刚刚讲话的语调和神情让她恍惚间以为玛戈回来了。

瞬间阿德莱德改了选项。

小姑娘总比千帆阅尽的猛兽好些。

就在此时伊莲恩问,“冷冷有男朋友或女朋友吗?”

“她是狗。”李以一种玩味地语气说,她从丽贝卡手里接过那束孔雀毛,顺势搂住女孩,仰颈亲了亲丽贝卡侧脸。

伊莲恩唇间噙笑,“行吧。”

阿德莱德瞪圆了眼。

欧陆和北美上层圈子常用动物指代人的地位,如鸟和狗。

鸟暗指独占;狗意为与人共享。

丽贝卡看起来年纪不大,起初阿德莱德还以为丽贝卡是李的女儿,不料竟是后者。

“她呢?”李换回英语,问。

弗莱娅笑得那叫一个高深莫测,“现在的小孩全都是开放式关系。”

下一秒阿德莱德在心里拉黑了李,彻底删除这一选项。

“我的天呀。”李惊叹,说话语气和伊莲恩半年前的那句“我的娘嘞”一模一样,精确到每个字的语气语调。

那一瞬,她的神态与这个喜欢拎阿德莱德脖子、利用小孩打扫剩饭的红发女郎重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甚至阿德莱德后颈一紧,觉得自己又要被猫妈妈拎出去教训一顿了。

阿德莱德闷闷地把那杯酒喝了,走过去和丽贝卡攀谈——至少丽贝卡与伊莲恩没有一丁点儿的共同之处。

名花有主又如何,玛格丽特·戈蒂耶照样抛弃公爵选了阿尔芒。

她虽不是一国之君,可她年轻漂亮,能唱会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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