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老汇再无佳人」

第70章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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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这是史上最失败的投资。”阿德莱德坐在床上。

弗莱娅躺在她身边。“为什么?”

母亲的女朋友举起手,端详自己的手背,“这是庄园呀,每个女孩子都有个梦想,那就是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庄园、城堡,及宫殿。”她翻身侧躺,支着头,拿手当梳子,跟挼猫似的给阿德莱德梳着头,“阿黛想要城堡吗?”

“我想要城堡,但我觉得你忽视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阿德莱德往后一仰,趴在弗莱娅身边,“庄园,需要女佣,男佣,还有管家!不列颠的贵族——世世代代——仆役成群!而现在,我们只有它!”

她指着可怜巴巴的扫地机器人。

花了她七个小时才拼成的小圆盘从东走到西,太阳快落山了,才扫出来一层楼。

庄园里装饰用的地毯太多了,扫完一个房间机器人的垃圾桶已经被浮毛装的满满当当,这导致小圆盘搞干净一个房间的卫生后她都要狂奔过去倒垃圾,不然小圆盘会把垃圾“吐”的到处都是。

“没关系。”弗莱娅打开亚马逊,“我们再买两个,大家一起开工,我们可以的。”

她受够了。

白宫那八年让她极度厌恶任何一个可能会随时随地出现在她卧室的钟点工及秘书。

简直是烦人。

“妈妈,我不太可以了。”阿德莱德又冲下床,去二楼,抢在小圆盘呕吐前把垃圾倒进垃圾桶,她拖着上了一整天专业课的疲惫身躯瘫在床上,“我真的不行了。”

“这里是007取景地。”弗莱娅还在拼命捍卫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很贵的。”

“是的,我知道,妈妈。”阿德莱德说,“你知道这里房地产税一年是多少吗?”

“不知道哎,我不需要交税。”弗莱娅躺着玩手机,“我已经很多年没交过税了。”

“哦天啊,这真是个好消息。”阿德莱德趴在枕头里,“咚——咚——咚——IRS,开门。”

“游戏规则变了,南瓜头。”弗莱娅嘟囔。

“妈妈。”阿德莱德踩上便鞋,做到书桌前,偷偷摸摸打开You-Tu-be,看两秒自己想看的视频就赶紧切换回电脑桌面,打开PDF文档,低头偷瞄一眼弗莱娅,假装自己在写作业。

高中时的噩梦重现。

她在哪里,弗莱娅就躺在哪里玩手机,为其名曰看孩子写作业,绝了。

阿德莱德大学的自由时光只持续了半学期。

上半学期的欢乐衬托出下半学期的痛苦。

虽然和弗莱娅住在一起不用忧心做饭问题;冰箱里永远有冰镇好的水;脏衣服扔在椅子上就可以,当晚她就可以拿到烘干熨好的干净衣物。

但——她需要按时去上课,再不能随意翘课,看You-Tu-be的视频及HBO的剧与做贼无二。

“你能多陪我呆一阵子嘛。”她转过身,“呆到这个学期结束,夏天到来。”

“咦?”弗莱娅坐起身。

“想妈妈。”阿德莱德贴过去,拿脑袋贴了贴弗莱娅。

她想知道弗莱娅要在这里呆多久。

明面上弗莱娅来不列颠的理由是复查肺部结节,实则在新购的庄园一瘫就是一整天,并无出门打算,连菜都是网上下的订单。

“啊,这怎么办……”弗莱娅揉揉她发顶,“妈妈想想办法啊,争取。”

阿德莱德很乖巧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和妈妈吵架了吗?”

弗莱娅的反常终归需要有个原因。

肯定是伊莲恩把弗莱娅气跑了。

“没有呀。”弗莱娅放下手机,“为什么这么问?”

“觉得你不开心。”阿德莱德扑扇着扇子一般的长睫,“你也不出去玩,就呆在这里。”

“因为妈妈是个老奶奶了。”弗莱娅自怨自艾道,“度假对我来说就是在床上躺一天。”

阿德莱德没办法,假装写作业,飞快地给伊莲恩发了条讯息。

露易丝:【弗莱娅很生气,都哭了!你是个大坏蛋,以后我也不理你了。】

她想诈一下伊莲恩。

伊莲恩没回,还忙着跟别人聊天。

伊莲恩:【你是狗吗?好好的一个漂亮姑娘,就这样被套死了,难怪你们那边离婚难,女人的权益永远得不到保障,从上边开始就倒贴,贴了家产再贴人,很不错,再接再厉,把地狱建设成地狱,难怪你跟堪称忍/辱/负重、回收出轨渣男、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原谅他、拼了这条命也得给渣滓留个后、砥砺前行的女人很有共同语言啊,这么快就与地狱同沉沦了,你真可怜。】

阿莉莎:【她买了张飞纽约的机票。】

伊莲恩:【可是,冷静下来想一想,她是你妹妹,那么可怜,小不点的时候被欺负了,找妈妈告状,反被妈妈赶出家,养母呢,又是个可以为三分利替人按住自己女儿、亲手掰开亲生女儿腿的垃圾,她从小到大就碰到你这么一个——还算是人的人,如果最后连你都让她失望了,她活不下去的,这个世界太冷酷了。】

阿莉莎:【怀念iMessage的撤回功能吗?】

伊莲恩:【没关系,您那边可以替我手动删一下,能者多劳。】

阿莉莎:【(棒,不愧是我.jpg)】

伊莲恩把天聊死后才搭理她。

伊莲恩:【小东西,拼一下挑拨离间这个单词。】

露易丝:【我文盲。】

阿德莱德无功而返。

她还在思考为什么弗莱娅在这里呆了一周还不走,弗莱娅踢踢踏踏的去做晚饭了。

伟大的弗莱德翠卡陛下一点都不珍惜高价购入的庄园,细跟高跟鞋直接踩在松木地板上,一划一道痕。

“妈妈、妈妈。”阿德莱德追到厨房。

这个破庄园肯定需要几十个佣人来配,因为厨房居然设在另一栋楼。

她走了十五分钟才到了厨房,撑了下流理台,坐在上边。

“我们没吵架。”弗莱娅在搅拌鸡蛋。

“她这么什么都跟你说呀。”阿德莱德垂着脑袋,天鹅般的颈一低,是个全大写的不开心。

“我不和人打架的。”弗莱娅炒了个蛋,“我只是累啊,那么、那么、那么多的事,有点心力憔悴。”

“我没赚到钱,是不是很没用?”阿德莱德晃着腿,“妈妈年轻的时候拍电影,轻轻松松地赚到了一大笔钱,我就不行。”

“那钱赚着也没意思呀。”弗莱娅把蛋铲出来,“你拍电影或电视剧,写写博客,穿几套时装走秀,弹琴,画画,开公司,作投资,弄基金,是可以赚到钱,运气好的话可以赚一大笔钱,但那样子的钱叫——添购几件奢侈品——是没用的,等你长大,真正遇到一些棘手事,你就会发现,这些钱是没有一丁点用处的,诚然,你可以试着用这些钱去铺路,但总归有人是无法收买的。”她抬眸,明亮的绿眼睛依然动人,“货币,在本质上说,是一种统治手段,总额不具有实质意义,真正重要的是话语权,在某一个领域里,只回荡着你的声音,那时你就知道啦,钱只是个数。”

阿德莱德品了品弗莱娅的话,“但垄断重工业的人,他们手里的钱,可以变成权。”她很刁钻的抬杠,“你不听话,他们就是可以跟你对着干,让你一条命令都无法推行,最后干脆找人把你替换下去。”

弗莱娅笑起来,“蛮聪明的嘛。”她摘了围裙,把绿叶菜焯水,“这就是生产资料公有制还是私有制的问题了。”

“你办不到让它公有。”

“人能办得到。”弗莱娅捞出生菜。“哎你妈妈每次是倒油把这个菜叶子炒一下的吗?”

“不要炒!”阿德莱德看弗莱娅要往锅里倒橄榄油,连忙蹦起来,“炒完苦苦的。”

“生菜就是苦的。”弗莱娅还是在阿德莱德绝望注视下把菜炒了,“卷心菜是甜的,它们味道不一样。”

“我要吃蘑菇。”阿德莱德拒绝吃橄榄油素炒沙拉,“放豆瓣酱和辣椒,咸一点。”

“让我思考一下。”弗莱娅在冰箱里翻翻存货。

“等人能办到的时候,辉格就不是辉格了。”阿德莱德很忧伤地抱着那碗炒蛋。“我们就完了。”

“不要担心那个。”弗莱娅没办法,把松茸和松露切了。

“妈妈,你怎么看凯撒和克雷奥佩查?”阿德莱德问。

她写第一部音乐剧时弗莱娅曾给她提过一些意见,事实证明弗莱娅作为一个成年人,看事情比她更为透彻。

不料弗莱娅这次辜负了她的期望。

“失败者,”弗莱娅把蘑菇扔进锅里,“还有失败者,双倍的失败者,值得引以为鉴。”

“从爱情角度。”

这次弗莱娅好像懂了她要问什么。

“一个皇帝,和一个他无法彻底征服的女人。”弗莱娅耸肩,“大概吧。”

“我把他们处理为盟友。”阿德莱德思考着故事脉络。

“不是盟友。”弗莱娅说了一席令人喷饭的话,“是单纯盟友的话,凯撒不会承认凯撒里昂的,克雷奥佩查是一个懂他野心抱负,但又自私的女人,百般手段使出,克雷奥佩查依然我行我素,最后凯撒用了最后一招,凯撒里昂,把那个埃及女人绑上了船,他是个成功些的莎乐美。”

“莎乐美。”阿德莱德重复这一单词。

她觉得弗莱娅好玩。

“我们都是莎乐美。”弗莱娅温柔地揉揉她的脸,“你长大后就懂了,不过不要学莎乐美,人头有什么好玩的,得让活人心甘情愿地留下,谁让约翰招惹了她呢,约翰给了她关怀,教了她爱,没办法,他没有退场券。”

阿德莱德撇撇嘴,“妈妈你心理扭曲。”

“我肯定有点不正常。”弗莱娅亲亲阿黛的眼睛,“在某年某月某日,一个毫无征兆的下午,我生母把我扔在了街上。没有任何原因,没有任何说明,没有一句解释,她就是不要我了,不管我怎么喊她,怎么恳求她不要丢掉我,她没回过头。”她捏捏女儿的脸,“我尽量正常,但你不能指望我和正常人一样。”

“路易莎她——”阿德莱德惊愕。“怎会——”

她还是第一次听弗莱娅讲述自己的过往。

“我不想在你面前诋毁她,因为你和小翅膀好像还蛮喜欢她的。”弗莱娅从碗橱里翻出刀叉,她们就在厨房吃的晚饭,“她的另一面你们没见过。”

“接受我们的提议。”唐娜·摩根说,“你们撤诉,我们和解,亚当斯女士赔偿你三百万英镑,公开道歉,澄清文中的路易莎·沃森与你无关,修订书中涉及角色名字。”

爱德华·让-维斯凯看向雇主,“我觉得可行。”

这是一个慷慨的提议。

至于他雇主提出的“两亿惩罚性罚金,公开道歉,出版社不再刊印此书,作者判罚300小时社区劳动”简直异想天开。

但雇主就是摇头,红唇轻启,“不。”

路易莎摘下墨镜,“亚当斯女士,请打开你的书。”她坐远些许,“翻到第一章,请你从倒数第九行开始朗读。”

珍妮·亚当斯拧着眉,但依言执行,她宣读,“你昨天为什么来找我爸爸呀,格瑞塔无辜地问道,我低着头,很久没有出声,当格瑞塔觉得无聊,撇嘴走人,把我丢在一边时,我才敢躲在树冠的阴影下,小声说,听说你爸爸喜欢小女孩,我妈妈病了,我需要一笔钱,我希望他喜欢我,我愿意陪他,换些钱,替我妈妈治病。”

“翻到第五章,从第三行开始读到第十一行。”

“我愿意,我说,涨红了脸,我可以当你的朋友。如果是另一种朋友呢?格瑞塔漫不经心地开着玩笑,这个玩笑吓得我脸都变白了。格瑞塔好似很享受这个过程,她玩弄着玫瑰花,据说这品种的玫瑰来自大马士革,特意空运的,一朵花能买一个面包。过了很久,我终于下定决心,好,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翻到第四十五章,从第八行开始读。”

“我注定不适合当母亲,我站在女儿的病床前,看着那个与我只谋过两面的女儿在生死线上挣扎,我猜到她过得不好,但我一直逃避着,我不肯面对这个现实,只要不见她,我就能欺骗自己,骗自己说她在一个富贵人家,金尊玉贵,仆役成群,享受着好日子,但事实是她和一个糟糕的女人相依为命,魔鬼在她来经成年的那天强了她,逼她成为伎女,利用她那年轻的身体开道。”

“好。”路易莎敲了下桌,“请问为什么要侮/辱/我。”

“我没有侮/辱/你。”珍妮抢在律师开口前开口,“恰恰相反,我是您的粉丝,我才写了这本书,书中每一个桥段,每一个线索,都有出处。”ぷ99.

“什么出处?”路易莎举起那本传记,“花边小报?这你也信?”

她把书搁在桌上,“你的故事我不认可,你虐待了你笔下的每一个女角色。我不喜欢这个故事,我不希望这个的故事流通,不,我不希望这样的故事流传。它让女人觉得,自己拥有凄惨命运是应该的,这是每个女人的命运,悲剧,是每个女人的宿命,因为我们是女人,在伊甸园里犯了错,我们活在人世间是要接受惩罚的,所以我们不值得肆意张扬的活着,我们必须有着悲惨过去,凄凉未来,注定遇人不淑,命运坎坷。”

“而且,”她抿了口咖啡,“老实说,珍妮,世界上有一千种,一万种的赚钱办法,如果我身无分文,母亲患有重病,我去给人送报纸,卖曲奇饼干,在酒店门前拉小提琴,我也不会——出——卖——我的身体,靠分——开——腿赚钱!我的朋友——是因为我们谈得来,我们有共同语言,所以我有朋友,而不是——她一年付我十万美金!你侮/辱/了我,侮/辱/了我的感情!”

她把书扔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珍妮身上。

“我不接受和解。”路易莎又恢复那副仪态端庄的样子。

“那你们会输掉这个案子。”摩根说,“我们有判例,暮光之城和五十/度/灰。别忘了,那个案子可是一分钱没赔,甚至一句道歉都没有,只是——让作者把角色名字改掉了。”

“稍等一下。”爱德华转过身,“露丝,我们需要——”

“不需要谈,我不接受和解,我们走着瞧。”路易莎拎包走人。

爱德华翻了个白眼,但冲着一小时八百英镑的律师费,他忍住了对路易莎树中指的本能。

翌日上庭,他跟路易莎低语,“露丝,我和摩根沟通过了,帮你争取到了宣判前接受和解都仍可和解——”

“嗨。”一个女人敲敲桌,“哈,这个不列颠男人没秃头。”

“早上好,薇洛。”路易莎与威廉明娜·安妮斯顿握手。“辛苦你大老远跑一趟。”

“没关系的。”安妮斯顿部长笑容满面,视线拉回来,“辉格总检察长威廉明娜·安妮斯顿,我将与你一同代理这个案子。这位是OIA的罗森斯坦,我会负责结案陈词。”

“我的荣幸。”爱德华抖着双手和安妮斯顿问好。

西蒙法官落座,“起立。”

“接下继续审理路易莎·沃森诉珍妮·亚当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阁下,我们要求延期审理。”摩根抢在安妮斯顿之前开口。

她现在相信辉格当真有钱便能手眼通天。

“安静,不然我判你……”西蒙这句话又没说完。

“阁下,要求引用法典U.S.C7003款。”安妮斯顿说。

“这里是不列颠,总检察长阁下。”西蒙还真没办法用蔑/视/法庭/罪把安妮斯顿拘留。

“阁下,要求引用U.S.C7003款。”安妮斯顿复述。

书记员走上前,与西蒙低语。

“休庭,要求延期审理要求驳回。”西蒙走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回来,“珍妮·亚当斯女士,本庭认为,起诉理由成立。现判处你300小时社区服务,公开道歉,该书限制刊印,惩罚/性/赔款两亿英镑,限期九十天缴齐,如有异议请与上诉期间内上诉。”

“什么?怎么回事?”珍妮懵了。

“阁下!”摩根上前。

“休庭。”西蒙落槌走人。

“我怎么办?”珍妮问。

“别急,我会上诉。”摩根盯着威廉明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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