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老汇再无佳人」

第 154 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上一章 简介 下一章

夺回高庭前龙避走三维,隐居四海,传闻颇多——主要是龙有点嘴碎。

在十一时空韩江雪就听过葵姬母亲是九尾狐的八卦。

不巧,英格丽德抓起来的那个幼崽尾巴很长,像孔雀尾羽似的,分杈,韩江雪数了四遍,是九个杈。

她不太相信巧合,因此她相信这是个不怎么吉利的数字。

“为什么?”英格丽德举着龙崽,模仿小崽的叫声,“咕啾。”

小小的龙幼崽眼睛蓝膜还在,看看她,也咕啾一声。

“尾巴,九条。”韩江雪现在魔力欠奉,也不敢贸然上前,站远些重复,“放下,快点。”

她也拿不准英格丽德到底是从哪里掏了个什么玩意。

幼崽都有内脏相对身体有点大的特点,龙的幼崽也不例外,小崽肚子圆圆鼓鼓的,还没被鳞片覆盖,英格丽德就戳了两下,有点像鱼的肚子,软软的,一戳,它又“啾”一声,和刚破壳的小麻雀似的,声音又嫩又细。

“咕啾。”幼崽挣扎下来,看来不喜欢被摸肚子,耸着肩,藏起软软的肚皮。坐姿很乖,尾巴盖住爪子,冲她呲了呲牙,假装很凶很,却暴露了正在换牙的现实,左边的虎牙才冒了个尖。“呜。”

英格丽德揉揉小龙的角。

见没什么异状——没有奇异生物的大发雷霆,韩江雪便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

应该不是。

“这是什么?”她也走过去蹲下。“不像是羽蛇。”

更不是看起来和带鱼差不多的应龙。

“宝宝蛋。”英格丽德单手按住龙崽的脑袋,“这个品种好像是叫这个。”

韩江雪重复着,“宝宝蛋。”

看来神一离开高庭,龙的文化水平显著退步。

神族曾挖苦——人类不完全是神的映射,不能和神等同,但恐龙代表了龙的最高智商。

“你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英格丽德手撑在膝上。

“龙没有公的。”上衫觉得这孩子少见多怪。

“是吗?”英格丽德半跪下,把龙崽抓起来,抓着尾巴倒提过来开始扒鳞片,打算看公母,“这个品种也是只有母龙吗?嗷。”

龙崽一尾巴抽在了她脸上,一个起落蹿了,给她留了一道皮肉外翻的血痕。

“好凶。”英格丽德正要站起来,忽然眼前光影明灭一变。

“欢迎光临。”灰发女孩站在她面前,发尾系了根蝴蝶结,和眼睛同色的蓝宝发饰堪称“琳琅满目”,衣裙缀着宝石,金线滚边,像波斯细密画里的皇妃般雍容华贵,语气满是漫不经心。

英格丽德站直身。

就在这一瞬,她充分领会到了女巫的不靠谱。

只见上衫与韩两人已经闪退到三百米外,和葵姬保持安全距离。

显然葵也发现了这一点。

她曳斜着眼睛,瞄着上衫。

上衫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连连摆手,“客气了。”边说边往后退,“我们,就,不打扰了,很抱歉叨扰了。”

“别急着走嘛,好不容易来一趟。”葵姬倏然抬起头。

英格丽德耳边响起海浪的声音。

她猛地转身,发现自己站在沙滩上。

月洒下银辉,沙子亮晶晶的,海浪拍过沙滩,留下倒霉的寄居蟹和海螺。

“你长得好漂亮。”葵换了身衣裳,纱裙领子开的低,几近衣不/附/体,趴在海边白玉砌的观台上,露出雪白的腰,微凉的手托起她的下颌,歪着脑袋,“听说你们是耶/和/华忠实的追随者?”

英格丽德沉默不语。

“你们追随他,是为什么?”葵自言自语,“他所信仰的,又有什么意义?”

到底英格丽德功力不深,识出这是幻境但仍入了套。

“你们又懂什么?”她反唇相讥。

“确实不懂。”葵坐起身,“你来告诉我,你们所信奉的,意义在哪?”

“没有秩序,只有混乱,尊卑有别,才能彰显正义,帮扶弱小,没有行善,空余邪恶,灵魂自诞生始便有罪,要/赎/罪……”英格丽德退了一步,吓得翅膀都张开了。

因为葵突然攀住她,绵软的手臂像蛇。

她不懂。

“吓到了。”葵笑起来。“真糟糕。”她赤足踩在银色沙滩上,海风让她的纱裙纷飞,曼妙与美丽若隐若现,“文明,尊卑,”她迈步时手链和脚链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仅仅是另一种弱肉强食。”

她绕到恶魔的翅膀后,“不管添加多少粉饰,无论冠以何种冠冕堂皇的借口,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亘古不变,用虚伪的话语制定尊卑等级,以文明为华丽外衣层层剥/削,又用行善积德、天堂审判、善恶终有报这样的谎言劝服被捕食者接受命运,与此相比……”

她拨开翅羽,搂住恶魔,耳鬓厮磨却又不是,“混乱有什么不好?”

恶魔吓得僵在原地。

她笑起来。“我们确实野蛮,不开化,难以教/调。”

说着,渐渐曼声,“那你懂不懂快乐呀?教教我好不好?”

“你荒唐,唔。”英格丽德斥责,她慌了神,就在无措的瞬间葵吻上她的唇口。

“你这算不算,”葵引导着,托住羽翼亲吻翅根,在她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心绪变动,突然抽身而退,嫣然笑道,“叛/教?”

她入堕冰窖。

“但,你的家,依然被毁了,不是吗?”

香岛中环灯火璀璨。

“甚至,在这个世界,这个时空。”葵一身职业装,灰发烫成大波浪,黑白相间的套裙干净利索,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边走边抿,红色的酒染在唇畔,“你从未存在过。”

“你为什么要拯救一个……”她笑道,眼睛里闪烁着无伤大雅的迷惑不解,“没有你的亲人,没有你的朋友,甚至,你不属于这里、没有你存在的,一个世界?”

“我……”韩江雪倏然泄了劲儿。

她想反驳,却无从反驳。

“归根结底,因为人类的灵魂更美味吗?”葵的笑声像风铃,她饮尽红酒,鼓掌,掌声在空荡的会议室回响,“人为财死,神为权亡,你们汲汲沥沥,就为了一口吃食?”

“你……”韩江雪正要开口。

“啾。”葵回首。

突然幻境消失。

“我的蛋。”青猗的脸色很难看,她尖叫,“你个王八蛋,踩到我的蛋了。”一把将英格丽德揪住丢出去扔到河里,反手拎住衣领,把丹葵揪到身边。

“阿姨。”丹葵眨眨眼。

“你瞎?”青猗张嘴就咬她喉咙。

她们互捶了好几下,咬了一地落鳞。

“惯的你真是。”青猗把她推开,骂骂咧咧的找了个筐把蛋塞筐里拎走了。“你给我等着。晚上我就告诉你妈。”

“妈妈,果子,吃不吃?”有条青色的爬过,用尾巴尖举起一枚一半的红果。

“别吃了。”青猗暴力地把它也塞到筐里,“吃吃吃就知道吃,吃成猪头吧你,让你看你妹你看了个啥?你就忙着刨洞。”

“你……”上衫仍旧恍惚,久久才回神,一回神首先占据视野的就是英格丽德。

“闭嘴。”英格丽德面无表情。

她一言不发地弯下腰,捡起衣裙,胡乱披上。

“其实我,”葵姬自说自话,“还算讲究的,但事已至此。”她摘了首饰,“也不能怪我。”

她把那三个倒霉蛋揍了顿,丢出高庭,磨磨蹭蹭地回家,叼住妈妈蓬松的大尾巴,拽拽,含糊不清地说,“妈妈。”

“吃不吃鸟翅?”涂山繁芜把比翼鸟从火堆里扒拉出来。

“不吃。”她呸一声把尾巴尖吐出来,往旁边一趴。

涂山繁芜咬咬她的脸,变回神的模样,坐在旁边,把鸟翅上的肉拆成一条条的,挠挠她的下巴,“妈妈喂喂,乖,不要耍脾气。”

“我讨厌带鱼。”她嘟嘟囔囔的。

“你也是条恶劣的带鱼。”妈妈说她。

“丑八怪。”葵开开爪子,“带鱼都是丑八怪,我不是。”

妈妈乐了,拍她脑袋,“不许说脏话,当心你妈打秃你。”

葵盘算着趁“带鱼”不在家,她得找个地方躲两天,就在她想要不要去投奔卖土豆的倒霉鬼时,小恶魔杀了个回马枪,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蓬头垢面,脸上的血把土混成了泥,狼狈的让她好开心。

但恶魔二话不说把她塞进包里。

“你干嘛。”上衫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

灵魂上的伤不必然会投影到身体上,但疼痛会。

“这肯定是她的宠物。”英格丽德恶狠狠地说,“等她来赎,我要让她好看。”

“究竟……”上衫眼神探究。

“闭嘴!”恶魔尖叫。

出乎葵的意料,恶魔的巢穴蛮大的,宽敞凉爽。

她挑了块精致的大理石,挖了个洞,拔了几片鳞垫在底下,舒服地趴在那儿打盹。

不一会儿她被吵醒。

“这是什么?”玛戈问。

“人质。”英格丽德闷声说。

“你脖子。”玛戈指指自己的脖子。

这招来英格丽德声嘶力竭地一声怒吼,“闭嘴!”

“好可爱啊。”玛戈把和毛绒玩具似的幼龙抱出来,说着,她发现不对劲。

客厅地板出现了一个特别大的坑。

“你干了什么?”玛戈抓着龙,把龙按在洞前,“给我恢复原状!”

龙当场就拿尾巴尖扇了她一耳光,就算她躲得快,也抽到了脖子上。

“真凶。”玛戈不得不放它一码。

葵找了个安静地方,她趴在一箱土豆上,但没呆多久又被吵醒。

“这是什么,好可爱。”一个人类说,没多久一声怒吼,“玛戈!滚过来,这是什么?”

“洞。”天使回答。

“给我恢复原状。”

“它刨的,英格丽德把它抱回来的,不关我事。”天使指着它。

“我受够了。”人类走了。

没多久,第二个人类端着杯水路过,“天呐,好可爱。”把她抱起来揉了揉,“这是什么小天使呀。这么漂亮,是谁家的宝贝……玛戈!”

“它干的,英格丽德带回来的,不关我事,我不管,你们觉得洞洞碍眼自己找点土填一下。”玛戈这次直接来了全套。

不过人类脾气蛮好的,不像它同类一样随便乱发脾气。

吃饭时人类把它抱在膝上,“它吃什么啊?”

“肉。”英格丽德头都不抬。

很快,丹葵享受到了冲妈妈耍脾气时才有的待遇。

人类把牛排切成小块,一条一条地喂她。

可惜好景不长。

“能说说为什么吗?”人类一边喂它,一边柔声问。

“什么为什么?”玛戈反问,她托腮看弗莱娅把肉剪碎了喂小龙崽。

“就这么不喜欢我吗?”伊莲恩放下刀叉,“我知道是你,小东西,你不大一丁点儿,馊主意倒是一大堆,妈妈要累死了,你别闹了好不好?”

“总的来说,不算讨厌你们两个。”玛戈坦诚。

“那为什么要给我使绊子?”弗莱娅问,语气里隐约带点不悦,当然这是故意的,她还装可怜,“是觉得妈妈不够爱你,对你不够好吗?”

“不一样。”不料玛戈的回答打了她一个措不及防。

“不一样?”她重复。

“你对我的好,我记得。”玛戈叉了个小土豆,“我会报答你的好;你对我的伤害,我记得,我知道我的痛,我会报复。”今晚做饭的看来是弗莱娅,她不得不亲手给土豆剥/皮,“你对我的好与你们对我的伤害不能替换,不能等价交易,好是好,伤害是伤害,一码归一码,一笔账是一笔账。”

“能当成一种补偿吗?”弗莱娅说。

伊莲恩扯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这么说。

但她依然说了。

“不能。”玛戈的回答非常干脆,“伤害是一笔账,我必然会报复,但你们对我的好我也会偿还。”

“好。”弗莱娅咬着唇。

就在她努力平复心情时,那个小动物崽子打了个喷嚏,烧了饭厅的水晶吊灯。

碳化的水晶遗骸砸在桌上,彻彻底底的毁了晚餐,还把饭菜砸的到处都是。

“你一定要把这个玩意养在房子里。”她怒火中烧,把英格丽德和幼崽“踢”出家门,让她俩在门口罚站,“你要教会它基本的规矩,比如不能喷火,不能刨洞。”

怕被负责安保的特勤看见,她找了个搬家用的纸箱把幼崽装进去。

幼崽趴在箱子里,细声细气地说,“硬,爪爪痛。”

弗莱娅心一软,把被阿黛糟蹋的貂皮毯贡献,扔进去给小崽垫脚。

但这只是暂时的。

她砰一声摔上门,去楼上生闷气。

“她就这个样子。”伊莲恩安慰她,“她是天使,不是人类。”

“不是天使是那个样子。”她坐在床上,“是你的孩子,那个样子,随你,你们一模一样的,没有感情,永无波澜。”

很多时候弗莱娅觉得挫败。

她希望被爱,被欣赏,被支持,将一切利益考虑,单纯以客观行为判断,她相信伊莲恩爱她,但她的推论得不到确认,迁就得不到回应。

入睡前她总会想,伊莲恩是不是有颗无法被融化的心。

“不一样。”伊莲恩挨她坐下,“我不是机器人,我有感情。”

“那你证明。”弗莱娅扳着她的肩。

“我……”最终伊莲恩只肯说,“挺欣赏你的。”

“你也非常优秀。”弗莱娅被气笑了。

“不,你确实很优秀。”伊莲恩屈膝,靠着弗莱娅的腿。

“我曾经,非常同情……”她顿了会儿,才说,“人,我觉得普通人,真的很可怜,非常可怜,甚至有那么一次,有那么一刻,我曾希冀人若有来世,我会参与角斗,我想做些什么,我想拯救他们,我想建设打造公平公正,重塑正义,但真给了我这个机会……”

她迎上弗莱娅那双绿眸,“没多久,我就觉得,他们活该。不,他们值得,每个人都值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只配被那么对待,只配被当成数字,因为他们不配。”

“你支持的比我久。”她离远些,“冲这点,你已经很优秀了。”

“长期或短暂,有区别吗?”弗莱娅别开脸,“最后,不都一样么。”她轻声说,如梦呓。

“有。”伊莲恩握住她的手,“有时我会想,世界还是/毁/灭吧。”

“好坏。”她笑了笑。

突然她们一起安静下来。

玛戈在鬼叫。

“她在唱什么?”弗莱娅听不懂。

伊莲恩挑了下眉,“小白菜,地里黄,两三岁,没了娘。”她轻轻吐出最后一个字,冲下楼,打开大落地窗,把玛戈顺窗丢出去罚站。“慢慢唱,宝贝你的歌声真好听,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什么脾气啊。”玛戈想爬回去,不料伊莲恩抽冷子趁她不注意把窗户恶狠狠地拍上,吓得她一哆嗦。

“好凶。”小崽扒着纸箱缘,吐吐信子。

“人类很可怕的。”玛戈笑道,“恶毒的啦。”

“她们很喜欢你。”英格丽德倚着墙玩手机,“你住她们,吃她们,穿她们的,还报复,这样不对。”

“我不开特例。”玛戈蹲下来逗逗奇怪生物。

“你开过特例。”英格丽德笃定。

“哦?”玛戈抬眼,“什么特例?”

“阿呆。”英格丽德轻声说,“你没报复她,为什么?她为什么比那两个女人特殊?一场戏里,没有一个人无辜,但你放她一码。”

“不。”玛戈凝视英格丽德,“亲爱的,我没放过她,从未准备放过她。”她揉揉小动物的脑袋,冲龙崽崽莞尔一笑,好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已经开始了。”

她停顿,叹了口气,有些惆怅,“早就开始了。”

“还有别的事吗?”姜朝玉经谨慎鉴定,认为在家庭成员地位排位上他恐怕垫底。

自甄榛出生,甄芙就在磨他,就是要离婚。

理由一次比一次冠冕堂皇——最后都有点“道貌岸然”了。

“这样她的出生证明上就只有我的名字。”甄芙如是说,看起来很体贴,“政/审什么的,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你出点什么事,有个万一,她就是最后的一分力量了,你们大部分选择扶持情人的儿女,一来避嫌,二来可以逃避连坐。”

在他几番拖延后甄芙老实交代,“袖子和希行是你的孩子,我不担心,我相信你能秉持作风清正,当个正人君子,但她不是,我害怕,我担心,我怕你会做些什么。”

昨天他就很想吐槽,能看出来姜希行那个废物和袖子那个叛逆的小同志是给他生的,用来完成任务,这个是自己的,是真的疼爱。

甄芙一路发誓赌咒哄他,哄到最后说,“等小朋友成年,满了十八,我就搬回来。”

到这份上了他意识到确实留不住,遂放甄芙自由。

他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盖上笔盖,薄薄一张纸,搁在他面前就让他觉得精疲力尽。

“暂时没有。”甄芙把那张纸拿走,仔细折好,给秘书让秘书去办理,“哦对,还有两件事。”

小榛呀了声。

“呀宝宝。”她亲亲小孩带着奶味的小脸蛋,用自己的手托住小手。

不知为什么,小榛不怎么闹,不太哭。

“两件事?”姜朝玉等了半天下文没等到。

“你去会会希行的女朋友吧。”甄芙迷之微笑,“不是个善茬,也是……刁民,我觉得,他俩不太合适。”她说,“最后一件事是……有件事,某件事,确实很感激你,无论我们间的孽缘如何开端,冲这件事,谢谢。”

“不客气。”姜朝玉客气说道。

甄芙这一走可好,把他留下扛雷。

“刁民”自称很传统,不是随便看对眼就领证的女孩,要先见见公婆。

他去会刁民前打听了下,姜希行的女朋友是小陆某的前女友,郑小雪死铁,老陆前途嗝屁后和某街头一霸小陆和平分手,眼科博后,从事玻切方向,父母务农,老爸读了中专,老妈初中辍学。

传言说和小陆分手时当场一把刀庖丁解猪给人家看,把半个纨绔子弟陆某吓到秒删好友,也不知真假。

但和小雪交好,多半是个横的。

果不其然,秦子衿此女不是个善茬。

秦医生个子不算高,可能一米六上下,有些瘦削,一袭简单的衣裙打扮的光鲜亮丽,是个罕见的漂亮姑娘。

不怯场,很能说,话略多,是个小话唠。

见多了唯唯诺诺,画风不对很引人注意。

姜朝玉委婉暗示,“我和你甄阿姨商量商量。”

“我呢,也知道我们不是特别般配。”秦子衿微笑,当然没敢说后半句。

她觉得姜希行配不上她。

好歹姓陆的还是人大的本硕。

实质上,她有点退缩。

“是这样的嘞。”晚上她请小雪到她家玩——河北乡下的那个家。

正巧小雪的一个闺蜜回来办签证,也带过来蹭饭。

她请两个女孩吃新鲜的拌黄瓜,还一人发了根村里小卖部最高档的雪糕。

吃完饭她坐在院子里抱着盆对大黄狗洗碗,“我老板跟我谈了谈。”

“你老师怎么说?”郑雪主叼着根香草味的随便。

“就算,攀上关系,能给我开个绿灯,”秦子衿擦擦盘子,“我一辈子,哪怕再优秀,也被打上了裙带关系的烙印,不管我怎么出色,说到我,每个人都会是暧昧的笑。”她看着小雪,认真地说,“我读博的时候,我真的想,只要不用读书,不用这么苦,不用一个月一千八还要请实习生吃饭,一个月八个夜班把我累垮,哪怕当家庭主妇,就当卖/身/抵房租了,规培时,我想,出去/卖,他妈的一晚上两千,我给他当老婆,女朋友,免费,医药费不包的,鬼知道他们都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病,燕京房租再贵,算它一月十万,单纯/卖/身,一月可二十万不止。现在留院,我在想,只要我活到最后,论资排辈,到最后我也能当个主任博导,体体面面受人尊敬,谁见我,都要客客气气的。”

她赌气似的把碗盘丢在盆里,“我不想结婚了。”

月薪翻番让她暂时不愁吃穿,一时间令她很想拉黑姜希行,婉拒分手。

“他爸应该愿意给你一笔首付。”郑雪主叼着雪糕。

“有什么用?”秦子衿仔细想了想,“也不是我的。就算公证这笔首付是赠与给我的,燕京他爸估计只手遮天,公证又有什么用?”

“他爸当不起一句只手遮天。”郑雪主把雪糕棍扔掉,她看了陈冷翡一眼。

在逗狗的大郡主典型理工科学子,嚼蕊饮泉小仙女,也义愤填膺,“法律不就是他们的统治工具么,青天大老爷眼里哪有民间疾苦。”

“冷冷你说的对!”秦子衿本质也是个稍有些愤世嫉俗的家伙,“这群尸位素餐的混账。”

颇有今晚就要找把菜刀揭竿而起的架势。

她冷不丁插了句话,“又和你妈吵架了?”

陈冷冷在跟李半月干架但没打赢的情况下喜欢发表激/进/社/论,言辞犀利程度与受得气成正比——如果吵赢了,此人会对所有话题安静温柔地微笑。

“嗯。”陈冷翡挽唇,她回了小雪一个语焉不详地语气词。

她想把毕业证上的名字换回来。

学校要她出具有效签证,她本名下没有签证,甚至,她这个名字下没有普通护/照,只有外/交/护照。

她不得不回来办护照。

跑了一周,她就像一个球一样被踢来踢去,今天要有效的校方邀请函,明天告诉她,博后不算留学也非必需项目办不了,好不容易办出来,去申签证时说指纹已录入。

她和工作人员吵了一架仍没给办,闷闷不乐地回家还被李半月问,“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我不喜欢。”她如实相告,“我不喜欢你给我取名,非要强加一个名字给我。”

“可这两个名字都是我取的。”前天李半月沉默了一个早饭,但午饭时还是发作,“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她说。

火上浇油的是斑斑。

斑斑说,“跟我姓不好吗?”

“很显然不是跟你姓。”她当时已经很不高兴了。

“那你为什么总问你会不会是我亲生的?”李半月柔声说。“我不明白。”

她实在是忍不了,和李半月吵了一架,还没发挥好,有许许多多可供回敬的狠话是刚才吃饭时才想出来的。

“你妈妈挺不容易的。”从秦子衿家出来时小雪劝她。

“我也很可怜。”她别过头去看车窗。“先同情我吧,你再同情她,再觉得她可怜,人家一代君王高高在上,我等平民……”她一晒,“世庶有别。”

到家时快九点,郑陌陌造访,李半月在客厅陪聊。

“废物利用一下。”郑陌陌在嚼泡泡糖。

“倒也行。”李半月靠着抱枕,她穿了件特别短的日式睡衣,导致膝上长了斑斑——斑斑趴在她腿上玩手机。“但需要言之有物。”

“那就看袖子造化了,她要能扑腾出来点水花,给大家一个服众式宣传的机会,让所有人——至少用脚投票那一刻认为非她莫属,这是众望所归,上阵父女兵倒也无不可。”郑陌陌看过来,叫冷冷,“小东西,小东西,喂,你好呀,干嘛不理我。”

“阿姨晚上好。”冷冷看着很乖——估计爪子挠人很痛,她茫然无辜,“我没有不理你呀。”

“去吧。”李半月冲冷冷柔柔笑道,“当心尾大不掉。”

“我想,小里斯本会尽全力确保,”郑陌陌嫣然,“身处琉球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是姜朝玉的种。”她摊手,“有本事的儿女,又有几个和父母相谈甚欢,相处愉快?不都是……”她笑说,还指自己,“你这个老头子他妈的算老几。”

陈冷翡微一顿,藏在虎皮剑兰后,她往下眺望。

“也好。”只见李半月这般说道。

“这都是马歇尔计划。”郑陌陌叹气,“说不准小秦玩大发我们都下岗回家呢。”

“不至于。”李半月摸摸斑斑的发,道,“秦小姐任重道远,小左的烂账还等着她扛。”

“多少?”郑陌陌问。

“四个。”

“亿?”

“兆。”李半月柔声说。

“晶。”郑陌陌骂人总是颇有创意。

陈冷翡瞅了李半月一眼,她还不太擅长藏自己的表情,大概神情很复杂。

不出意料,她晚上失眠了,辗转反侧。

她在想,要不要给袖子提个醒。

论朋友,她需要这么做,但这又不单是郑陌陌的个人行为,中间偏又夹了个李半月。

显然,李半月是防备姜朝玉的。

正想着,听见外边丁零当啷。

她拉开门。

斑斑和她看了个对眼,落荒而逃,更加狼狈地抱着衣裙蹿进主卧。

客厅里李半月和宋夫人在吵架。

“你不是很想窥视我的私生活么,就是这样。”李半月交叠着腿,不加遮掩,瓷白肌肤上斑驳刺目。“我呢,乡下小姑娘,不敢觊觎世家千金。你也算,对你挚友有个交代,毋需整日在背后编排……”

她说长句时容易喘,每次喘的急都或多或少会呛气。

如今她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一次咳嗽,赶紧从茶几上抓了一把纸巾按住唇口。

“我窥视你的私生活?”宋和贤骂道,“我他妈的犯得着?你不用做给我看,也不用叫我来看,你没有妈妈,没有家,但李云斑把我当妈妈看,有的没的、荤的素的都说,我连你们哪天第一次苟且的都知道。”

“男的争名夺利,还知道安排自己妻儿,给妻儿留条路,”她质问,“你做过什么?你在乎过谁?你管过谁?你想过谁?你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瞧,男人角斗,你们愿担风险,”李半月把染了血的纸团成一团丢掉,“换成我,在你眼里,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自己不清楚自己不配。”

“你是那种有大爱的人吗?”宋夫人换了个很奇怪的话题,“你懂什么叫奉献、什么叫真善美、什么是善良吗?你只知道这一桌菜,有一道菜你没吃到,你要把桌子掀了,劈去烧柴。”她突然说,“你有一天喝多了。文茵过世的那天,”她指着餐厅,“小孩在这边写作业,我在楼上和人打电话,不怕你知道,我在跟人打电话骂你,骂到一半骂不动了,我就下来倒杯水。”

“你骂人家和领证摆宴老公所出的女儿是野种。”宋夫人扬眉,和她视线相会。“怕你那天喝断片了,提醒一下,原话是——野种的死活,与你何干?所以我就奇怪啊,好像你对人家更情深意重些。然而你依然觉得人家女儿是野种,那……”

李半月顺着宋和贤的视线往上看,沉默片刻抓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西服外衣。

陈冷翡走下来,站定,“夫人。”

阅读百老汇再无佳人最新章节 请关注侠客小说网(www.tcknh.com)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收藏

阅读推荐

百老汇再无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