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老汇再无佳人」

第 177 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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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冷翡翻身看着床头柜上的水晶小鱼缸。

她喜欢水母、海兔这类小动物,还用木块把鱼缸垫高,凹底装了盏小小的夜灯。

打开小夜灯后摇曳的水草变得翠绿,水母晶莹剔透,海兔可可爱爱,当然这不是什么好的行为,她在扰小动物清梦——假如她们会做梦的话。

阿呆单独和她在一起时不是很有安全感,睡姿是蜷起来身子,裹着被子,弓着脊背,手臂交叠搭在一边,像一只小小的猫猫球。

她注意到这一点的原因是因为如果玛戈在,阿呆的睡相很讨厌,是四仰八叉,有一次还把腿搭到她肚子上,沉的要命,玛戈不在,阿呆就会变得很乖。

起初失眠的原因是她觉得让娜那个混蛋是专业拉/皮/条的,让她做了这么多年的流体力学,找个博后职位想弄点自己喜欢的,结果老板跟让娜认识,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二话不说就把她安排了,如若她提反对意见,就和让娜一样,说,“孩子,你知道我担了多大的风险吗?我是认为你能做出些什么,才给你这个机会的。”

那时她就想,阿呆就幸福多了。

一想到弗莱娅,她脑海里总回荡玛戈的质问。

玛戈问她,“你是为谁冲冠一怒,你所要反抗的,又是谁?你现在看着的,是谁?”

那晚她可耻的退却的,改换招数胡搅蛮缠。

但答案却总悄悄的走到她身边,生活中的琐事,桩桩件件都在提醒她,说,“看,就是这样,你就是这样。”

她有个未完成的梦想,那就是拯救斑斑,她想把斑斑带离那个压抑的环境,但斑斑偏又是画地为牢,作茧自囚,这种类似献祭般的感情她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失望。

同时她叛逆,她希望有话语权,希望自己的声音被聆听,渴望被重视,每个女孩都有飞扬跋扈的年纪,但她倒霉,遇到的是李半月。寻常女孩考入高校读博深造就能睥睨群雄的道路在她这里走不通。

她有她所想拯救,所反抗的,因缘际会下,玛戈成了承担她怒火的倒霉蛋。

有时她扪心自问过,她有没有爱过玛戈,她有没有爱过阿呆。

爱是必然爱的,但都掺杂太多。

玛戈指控她寄托的梦想与情怀太重,很抱歉令她失望。

阿呆很优秀,非常出色,但与此同时,她嫉妒。

她与玛戈各有失意之处,阿呆却总是大获全胜,总在大获全胜。

这种胜利却怨不得旁人,而是自己实力不济。

她翻过身,搂住阿呆。

阿呆迷迷糊糊撒娇似的嗯了声,带着些许鼻音。

“阿呆。”她小声唤了句。

阿德莱德隐约听见丽贝卡叫她名字,等来等去却不见下文,最后直接等清醒了,有点生气,“咦?”

“没什么。”丽贝卡贴着她的背。

“想说什么你说。”阿德莱德说。

有时她真的讨厌丽贝卡这点。

想表达些什么,却欲言又止,让她猜,她猜不到,就难过很久。

她耐心比较好,但终究只是少女的耐心。

早饭时她们爆发了最激烈的争吵。

“你有什么意见提出来好吗?”她当真气恼不已。

可丽贝卡总是,哀哀怨怨,却说,“没有现实意义的话不用讲。”

“你想说,你在想,这就是意义。”她气的用筷子把三明治插起来。

“不尽然。”

“怎么个不尽然?”

说不过她时,丽贝卡就会,“阿黛,你要记得,我是另一边的。”

这句话也令她当即哑口无言,气的摔门而出。

她去试镜,为买小岛项目添砖加瓦。

在等试镜过程中,她越想越生气,最后给丽贝卡发了条讯息——【我们冷静一个月吧】。

点完发送,突然学姐给她打电话。

“喂?”阿德莱德接起来。

“阿黛,你在哪?”莉拉问。

“稍微有点事。”她不得不起身去了楼梯间。

“晚上七点,紧急会议。”莉拉道。

“嗯……我在纽约。”阿德莱德不得不如实招来,“我有个试镜,迪士尼的,女主角哎!投资预算三个亿。”

不得不说菲比是她演艺生涯里最大的助力。

前脚菲比刚抓了人家CEO,马上她就拿到无数女主邀约。

要不是她多少还是读过书的,对自己斤两和社会险恶有几分了然,不然定会飘飘然以为自己是世界巨星当代玛丽莲·梦露了。

“好的。”莉拉说,“那你可以退学。”

“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可以退学。”莉拉给她下最后通牒,“招你来做博士,是希望你干活的。难道你指望我给你写毕业论文和发表论文吗?不能来下午三点前交退学申请。”

有那么一瞬,阿德莱德火冒三丈,心想,那就不读了,谁怕谁啊,不读就不读。

但翻翻卡里余额,转念一想,虽然橘子不是一个大方的导师,但每月那笔定时定点的收入很重要,电影邀约毕竟不能旱涝保收,今天有明天就没有,还要分好多钱给别人,到手里根本不剩多少,这还是她砍掉经纪人和化妆师等累赘、让简一周上半天班算时薪的前提。

她灰溜溜地回去了,订了两小时后的飞机,试镜自然也没去成。

接电话时态度有多理直气壮,回头跟莉拉说小话时就有多卑微。

可惜祸不单行,这个紧急会议是一锅大西班牙海鲜番茄烂炖。

很尴尬,她通知丽贝卡她想冷静一下,而丽贝卡也出现在会议室。

完,这肯定是个大项目,她心道不妙,换了位置到丽贝卡身后,戳戳她。

丽贝卡转过头,“为什么戳我?”

“我决定,还是说话不算数。”阿德莱德小声说。

她放弃这次较真的机会。

日子还长着,总有其他机会,她想。

不然这太尴尬了。

“阿呆又不生气了?”陈冷翡似笑非笑,下一秒她神情微妙。

“你好。”喀茜穿着风衣,面色苍白,没有地方坐就挤在阿呆旁边。

“你好。”她客气地打招呼。

喀茜愁眉苦脸地坐下,张着手臂,像只被激怒的火鸡,椅背不敢靠,还得死命通过把手臂外展防止衣服碰到肌肤。

陈冷翡开始心虚,在想,她可怎么办。

她按萨曼莎的吩咐用VZV转染细胞导入被甲基化修饰的沉默基因片段,但她也秉承了小雪所教授的——差不多就行,马马虎虎就过,生物学实验重复率也就30%,无所谓,还可以还可以,差一丢丢也没关系,改一改就好。

她就漏了几步,其中包括致病段提取,但这一步其实是有补救措施的,可以把相应的免疫球蛋白混进成品,只需要算个抗原滴读就知道中和剂量。

显然,这一步她也懒得做。

她讨厌ELISA,更讨厌生物实验室脏脏的环境,所以步骤能省就省。

萨曼莎给的报酬她拿了,可她让喀茜得了带状疱疹——最不巧的情况发生了,喀茜得过水痘,每天碰到喀茜她就能看见一个呲牙咧嘴面容扭曲的可怜小女孩,所以这段时间都躲着喀茜走。

这下可好,狭路相逢。

“咦?”喀茜发现了阿德莱德,“你也在?”

“我……”阿德莱德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单词——精确来说,一个字母。

萨曼莎偏偏在此时走进来,瞪她一眼,她察觉这个女人心情不好,气压很低,乖觉地闭嘴。

“安静。”萨曼莎站在投影仪前。

她插/上U盘,播映文件,“截止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资助方提供的资助费款项能覆盖这个特殊项目的支出,所以公平起见,”她看向那群或了然或费解的学生,“从起始阶段,我们充分振荡,摇匀,差价我已经进行了补偿,现在是剩余的货款。”

每个成年人在知天命的年纪就会想,他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生小孩。

比翼齐飞不好吗,非要抽卡。

姜朝玉内心沮丧,表面文质彬彬,他交叠手,坐在桌子另一边。“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敢与有夫之妇贪欢一晌吗?”

宋惠被他问的有些打乱询问节奏,毕竟年轻。

“除此一桩,绝无二事。”他说,风淡云轻,“所以我没什么好交代的。”

小宋阵脚一乱,看热闹的终于现身。

“哎呀。”郑陌陌给了小宋一个眼神,打发走小宋后她坐下,“漏,不是这么捡的。”

“万一呢?”姜朝玉支着头,“下次还敢。”

郑陌陌有所长进,没被激怒,依然温文尔雅,“你是老同志,我们也是过命的交情,虽然希行的事令我很震惊,但终究是贵公子,我理解你的心情,力所能及范围内,会帮你的。”

“如果他真把人杀了,那就一命抵一命。”姜朝玉说,“如果他没杀,他这个性格,容易被挑/唆,行事顾前不顾后,大局为重,他还是在里面呆着吧。”

事情起因是一个使/馆工勤人员借了笔钱,银/行/见是条大鱼,把人家介绍去了小额贷款公司,谁知选错了讹诈对象。

使/馆清洁工可从来都不是扫地的,人家是少林寺扫地僧,立马连祖上三代都做过些什么违/法/乱/纪的事给扒了个清清楚楚,经正规渠道往这边一递——正巧老左的屁股也不是很干净,一个巨大的锅安排给倒霉蛋,事情发酵滚成一桩声势浩大的新闻。

那时他还在家看乐子,因为老左毕竟是虞某手下,这事做的又很拙劣,诚然可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也可以找人背锅,但绝不能是要在中院乃至高院开庭,量刑起步价无期上不封顶的锅。

就在他等郑陌陌出手挠虞司颜时,下一个倒霉蛋是姜希行。

有个E-funds的高层被留滞,为立功说经陆某引荐,联合另一家也在广州的知名投行给姜希行的小破游戏公司背誓。

陆某辩称是前女友引荐。

姜希行也是咬死是女朋友搭的线。

这就开始找秦子衿。

不找不要紧,一找发现某年某月某日报了失踪,被认定他杀,正在排查凶手。

命案要求二十四小时内锁定嫌疑人,但秦子衿的案子那时候拖了很久,经手人已觉乌纱帽即将不保,思考要不要辞职时突天降甘霖。

马上这个嫌疑人就是姜希行。

这下可好,变成大家看他乐子。

他觉得,现在是时候去找个庙上柱香了,都什么破事。

“嗯。”郑陌陌很不要脸,“知道是你独子,舐犊情深,导致一时晚节不保可以理解。”

“你这算,”姜朝玉坐正,“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我怕蒋某人的过去,就是你姜某的来日。”郑陌陌供认不讳,“你知道为什么人员配置里会有半数的没用无能废物吗?因为无能不是错误,无能是优点,不会独立思考,中规中矩,不出大格,虽难堪大任,但臣子,是替人办事。张居正,就是没有摆正位置,当然,你要说也曾有人一展抱负,可那是德川家康,幕府垂帘听政。”

“这样会让人寒心。”姜朝玉索性也直说。“你知道你哪点不如李半月或,我们说近的,隔壁虞司颜吧。”他前倾身,“你性格比她们好,情商很高,但想坐你现在的位置,需要两把刀,社会科学理解运用到极致,和,”他停顿,“手腕或才情足以弹压旁人。当你我不相伯仲时,我不服,你忌惮,但又无法压制于我,最后就是这样的局面,坦白说,我心里很不爽。”

“我是严嵩。”郑陌陌敲敲桌,“接受还是不接受?”

“多此一问。”姜朝玉叹气。

“我知道的,你们男人嘛,软肋就是儿子。”郑陌陌道,“可以理解。”

“她李半月毕竟于我有知遇之恩。”姜朝玉说,“事到如今,不是上世纪了,太平洋上落子三处,最后围追堵截失败,三处皆是败笔,同样的错误,那一边不会犯第二次。”

“没办法。”郑陌陌摊手,“我们也走错了,错误的判断并看待地球村,用贸易填补技术上的空白,不过没关系,要脸做什么,脸这种东西,就跟猪头肉似的,二十来块一斤吧。”

“谁又能想到落后的笑到了最后。”姜朝玉问,“我能走了吗?”

“雨露均沾点,”郑陌陌语气淡然,“也多关心关心你闺女。”

“你倒是个完整的好人。”姜朝玉抱起西装外衣。

“谁叫袖子碰巧有点聪明,又不够聪明。”郑陌陌看向他,“原本这活是打算叫陈小姐办的,但她现在是新的希望,小雪呢,天资有限,可巧,袖子既有天赋,又不够优秀,凑巧是你的种,一条船上的人,不分彼此。你女儿,就是我闺女。不客气。”

老姜很痛快地给她比了一个中指。

去北市前,他咬牙切齿,真的很想效蒋氏前例,到地方就蔫了。

他垂头丧气地被邀请去实验室参观,为迎接他的到来,还专门开了个学术报告会议,路上遇到翘着尾巴的小袖子,副教授待遇落实了,不管日子过得好坏,肯定见到他,那就是活的精彩。

“在做仿生导体。”姜怀袖实则实验进度缓慢,关键数据小雪弄的又有点问题,气的头发一把把地掉,但在姜朝玉面前不能露怯,她趾高气昂地说,“有眉目了。”

幸运的是钟老师今天特别捧场,“怀袖特别优秀。是这个项目的引领。”

不知为何,老钟非要请她爸去参观实验室。

她赶紧给几个搬砖工发短信,把她办公室收拾一下,但不巧,有一个在测振,另一个带着样本去了软件工程园,这就导致让姜朝玉看见她办公室里打地铺的沙发床跟丢在桌子上的牙膏牙刷,昨晚炒了个猪肉白菜粉,有点累,小电锅就没刷。

她开始暗骂该死。

但老钟仿佛吃了定海神针,站在她办公室就不走了。

“你们去吧。”姜朝玉沉着一挥手。

钟院长嫌弃地把椅子上的半袋薯片丢进垃圾桶,打开电脑,拿出一个20T的移动硬盘,“密码是水云间全拼,首字母大写,加一个感叹号。”

“自主研发的新芯片?”姜朝玉拉开窗帘,站在窗前。

“怀袖团队利用现有平台,所研发的芯片和仿生导体。”老钟说。

姜怀袖呆立当场。

“你……”她只说了一个字,立刻闭口不提。

姜朝玉手按在桌上,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意外,“半导体呢?”

“那要看首尔愿不愿意给。”老钟说,“产业链上,我们相对低端,主要负责芯片等软工艺的合成。”

“好,带句话。”姜朝玉对门外一招手,随员开始拆装主机,“会解禁一部分,第二项事完成后商贸和其他供给会就位。”

“我也有句话捎给你。”老钟道,“不能做的太难看。让学社的人做主管,是我们最大的让步,因为学者相对你们来说,还算独立,我们对外是有个交代的。”

忽然姜朝玉指她,“她是我女儿。这只是一些从旧时候就有的见不得人的人情往来。犬子不才,混份工作。”

“好。”老钟跨过接线板,和她握手,“和您共事是我的荣幸。”

老钟走后,姜怀袖很慢地呼出一口气。

她咬住下唇,握紧了手。

姜朝玉坐在她的沙发床上,坐了会儿起来开始叠被子收拾东西,刷锅时说——是陈述的语气,“这就是你想追求的,你想要,而我所不建议的。”

“不要紧。”姜怀袖不知道这三个字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争一时意气,有一刹那,她想回家,想妈妈了,想抱着妈妈躲在怀里哭,甚至她不知道为什么委屈,为什么生气,不论如何,以结果论,她前路光明万丈,以过程论,她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她痛恨姜朝玉,也痛恨自己。

世上没有莫名其妙的赏识,也没有莫名其妙的关切。

学术圈并非外人所揣测那般只需埋头苦干即可,做学术,需要精湛技术,也需要精通人情世故,只是和行政不同,她们多了犯错后改正和站错队后改正的机会。

给建议的是郑陌陌,走到这里的是她自己。

但她作为一个成年人,只能笑看人生惨淡,这不会是第一桩事,也不会是最后一桩事。

她仰起头,问,“你嫉妒我?”

“沙文猪”老爸翻了个白眼——故意翻给她看,“卡带时间有点久。下次记住,先说,别卡壳,卡完壳再说就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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