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老汇再无佳人」

第 180 章 第一百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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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莲恩曾一度对郑女士的特殊心理学嗤之以鼻。

读大学的时候人会闲下来,充分的空闲时光会让人走向必然的物以类聚,这时乖巧驯服的可怜虫跟还处于灰姑娘阶段的绝望主妇走得近,叛逆的小讨厌会和反叛者交好,因此她和特立独行的郑陌陌也算是义结金兰的莫逆。

郑女士的名言是“你若想夜灯明灭间一笑泯恩仇,你得有点过人的出类拔萃手腕,至少东窗事发在明早,今晚腹稿编起来”。

最初她认为这是李安式误解,和电影里一样,把张爱玲最精华的“这句话很下流”六个字删除,仅留心灵窗口的路径。对郑某而言作出这样的解读是正常水平的发挥,毕竟某种程度上郑陌陌应该被划分为男人的男人。

对她来说,她当时认为情感和身体间的分界就如同楚河汉界。爱是爱,感官是感官,这种泾渭分明的东西不得混淆。

后来她对这句话认可四分之一——确切来说是换了个健康的身体后,她能体验到正常的知觉,进而意识到感官与依恋相辅相成,要学会克制和冷静的抽离。

现在伊莲恩觉得郑陌陌这姑娘还是有点本事的。

斑斑是儒家体系文化所驯服的女孩,肢体上的亲密是件非常严肃的事,所以好糊弄,喂块餐后甜点就乖乖闭嘴。

但悲惨的事情发生了。

郑陌陌啃窝边草,所以做田野调查时横断面研究对象是同僚,不巧,阿呆的老妈跟她是同行。

她们会自嘲为经理人,却不同于一般企业的董监高,她们所要管理的是一个庞然大物,从上到下三教九流皆有,无法通过筛选步骤如招聘使人员单一化,且不仅以短期盈利为目的,还要走向寡头;在这过程中,要求她们解构人际关系,了解文化背景,在掌握社会科学和精通历史覆辙的同时灵活运用,当她们学会摒弃善、恶、好、坏、君子及小人划分时,往往也拆分了道德与规则——因为必要时她们能面对任何突发事件随时随地的掏出一套新的游戏守则。

弗莱娅呢,就是甜点也要,正餐也吃,吃饱喝足碰巧今天心情好的话明早继续,不开心嘛,洗个澡出来边吹头发边进行原话题的讨论,经典原话为“这只是一种半必需品,好比开会,不能因为我中途出去吃了顿饭,正常事务的推进就要中止。那大家都不要下班度假了。”

她不想对弗莱娅剖析自己,更不想谈论过往,在意什么或不在意什么往往是一柄武器,她擅长装配这样的匕首,对弗莱娅来说,这种基础技能自也不在话下,所以她计划糊弄过今晚,明早开始耍赖冷战。

可她再一次意识到,她没有郑陌陌的本事。

弗莱娅咬着舌尖,给她瞧,说话时吐字含糊,“其实我喜欢这样。”说着就靠过来,抵着额头,顺便把她散下来的长发拢回背后,用手系着,“很暖和,我喜欢又软又暖和的东西。”

而作为一个将洁癖刻进骨子里的人,伊莲恩对此又无法接受。

迟疑过后,弗莱娅将僵持化解,用鼻尖碰碰她的鼻尖,笑道,“我就知道。”

这就导致这种计划的成功与否依赖弗莱娅心情。

如一直是她俩单独相处的话会好很多,很多事处理起来也容易,但糟糕的是,玛戈和她们一起住,阿呆又开始读博。

弗莱娅原本放她一码,很懒散地敷上面膜躺倒睡觉,就在伊莲恩觉得今天运气还可以时玛戈一声怪叫击破所有安排。

四小时后,玛戈嗷地一声,“妈。”

近来玛戈格外意气风发。

换言之,她自由了。

没有软件讯息的狂轰滥炸,没有阿呆视频电话的叨扰,更没有冷冷那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一定是“我知道”式的了然目光拷问,再不需要绞尽脑汁安抚人类那脆弱易碎的心灵,她忽然发现,三维世界是一个很美好的地方,食物和娱乐种类繁多,吃了睡、睡了吃是一种享受。

一开始她有些惋惜也有些内疚,觉得自己还是过分了,后来她意识到,坚守道义并不能改善她的生活质量,单身才可以。

这段日子她过的很开心,上班赚点钱,下班后如果天气好就出去打打羽毛球,天气一般就在家打会儿游戏,不需要跟阿呆线上聊天对小姑娘嘘寒问暖后,她甚至有时间琢磨一下厨艺,学几道新菜犒劳自己的味蕾。

今天她还赚了笔外快。

下班前被她坑惨了的家庭主妇来找她。

近来家庭主妇身败名裂,日子过的很凄惨。

她就起了恻隐之心——当然是对报酬,“哦,这很容易,你只需要拍个视频就可以了。”

比桃色绯闻流传更广的是笑料和出糗。

划定脚本后她拿外快买了点菜和肉,特意在办公室呆到晚饭后才下班,打算回家吃独食,给自己开小灶。

更妙的是那两个人类女人去过二人世界了,不会突然冒出来吩咐,“宝贝多焖点饭”或通过“好香呀,妈妈看看宝贝在炒什么,等等,这两个东西是不能炒在一起的”、“我好像闻到了糊味,你在干嘛”来监视她的自由发挥。

但不幸的是英格丽德在,更不幸的是那两个不仁道的家伙没管英格丽德的晚饭。

她拎着塑料袋回家时英格丽德就开始问,“你买的什么?你要做什么?晚上吃什么?我能蹭个饭吗?”

洗菜时英格丽德就趴在流理台上,盯着她备菜,“你会做饭吗?”

“会啊。”玛戈挽起衣袖,开始切菜,说起理论她头头是道,“肉这样切薄会比较香,这样切厚的话,口感比较好。”

“但你切的是块。”英格丽德毫不留情。

玛戈握刀的手一顿,这时她记起自己是受害者了,“你欺负我,还有脸开口蹭饭?”

“一,你求我配合你办事;二,你利用我,骗我来这里。”英格丽德曳斜着眼睛,“诱女/巫/出洞。”

“鼹鼠么?”玛戈被这个形容逗笑了。

“自负盈亏。”英格丽德干脆利落地说。

对视片刻,玛戈沮丧地移走视线,“肉块很香,配豆角和土豆一起炖特别好吃,如果你喜欢的话,我还可以加点粉条。”

“所以我们今晚吃炖肉。”英格丽德怎可能放过她,“可你刚刚说你要做炒肉片。”

“差不多。”玛戈想按视频教程里示范的那样压些蒜泥,但家里没有蒜了。

她对着冰箱沉吟许久,掏出冰冻室的山竹,微波炉一分三十秒解冻。

山竹和蒜长的一模一样,而且口感绵软香甜,效果肯定比有怪味还有点臭臭的蒜更好,就是祛核有点费劲儿。

不料当那一小碗山竹肉被她倒进热油时,她遇到厨房“老手”最怕的难题——飞溅的橄榄油。

油噼啪作响,有几滴溅到了她的手背,还往脸上招呼。

英格丽德都抱头鼠窜,她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作为天使,她还是负责的,不能像恶魔一样见机不对脚底抹油。

她当然要迎难而上——冲上三楼,站在楼梯口大喊,“妈!”

“怎么?”伊莲恩胡乱披上外衣,拉开主卧的门。

“我又炸厨房了。”玛戈搞定一切后神清气爽地出关,回卧室换了件家居服。

不料洗脸时她闻到一股糊味,是焦糖的味道,很香。

没容她细品,下一秒砰一声,浴室的玻璃门撞在墙上。

弗莱娅拎着平底锅的残骸杀上楼,也不敲门,直接闯进来,“小翅膀你明早不要吃饭了,饿着吧。”

“我又怎么了?”她很委屈。

“山竹能炒吗?”弗莱娅屏着气,说话时有点瓮声瓮气。“这是可以炒的东西吗?”

她容忍伊莲恩万物皆可炒的前提是伊莲恩能烧出好吃的饭菜,但玛戈不一样,玛戈只能擅长做蒸点,炒菜一般是把汉堡变成肉饼碎炒土豆面包,当然还可能留下一个彻底碳化的锅。

今天她很倒霉。

先是跟格瑞塔吵了一架,回家又被伊莲恩说“你不懂”,好不容易开心了那么一小会儿,厨房险些起火,不粘锅的锅底“焊死”在电磁灶上。

报废的不仅是锅和灶台,还不幸死了个锅铲——她和伊莲恩刚刚企图用锅铲把锅底撬下来。

批评完玛戈后她把锅扔进垃圾桶,洗掉面膜,从冰箱里拿出剩饭当夜宵。

中午还剩半份肉骨茶和越南春卷,她不喜欢东南亚的酱料,所以往上淋了些日式甜酱油。

春卷里放了青木瓜丝、土豆丝和胡萝卜,这三种蔬菜她都不吃,百无聊赖地用叉子划开饼皮,往外挑着,仔细码在另一个盘子里,小心地倒上柚子醋撒盐拌好,正想叫阿黛过来拿零食,忽又想起,该死的,阿黛被伊莲恩气跑了。

连小孩子都欺负,她不禁这般想着。

正好罪魁祸首伊莲恩在拿一字螺丝刀小心翼翼地撬着锅底,她就继续下午的话题,“说说看。”

“意义在哪?”伊莲恩反过来诘问她。

“我们先解决问题,再谈论意义。”她说。

对峙之时伊莲恩说了几句实话——她还是问出来些什么。

一个人做不到彻彻底底的坦诚,但更无法用不掺真实的谎言自圆其说。

伊莲恩说,“我已经忘记了当时的情绪,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想的,又为什么会那么做,但许多的事,许多的琐事,事情只是事情,我单纯记得其间种种。”又说,“我见过太多,我不认为她是特殊个例,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尚且无法脱俗,小市民骨子里的恶,那是纯粹的吃/人/不吐骨头。”

“其实都一样。”伊莲恩道,“一样的。”

时至今日,她仍有恍惚感。

也许这只是场梦,很真实却不尽如人意的梦,濒死或死前紊乱的电解质和神经递质所编造的最后仁慈。

但总有种种细节昭示,这并不是梦。

依托于她大脑建构的梦境,事态走向会受她控制,美满幻觉或有琐碎的不如意,但终究世界围绕她发展,由她缔造。

最早击破这种恍惚即视感的是李半月,另一个她,有时剑走偏锋将她将军,第二个击破这种恍惚感,明确告知她这是该死现实的是阿呆,阿呆机敏聪慧还喜欢捣蛋,时常给她“意外之喜”,最后一个彻底粉碎梦境可能性的是弗莱娅——客观来说,玛戈的存在加强幻觉感。

弗莱娅剖析她的想法,或许是对的,或许是不对,但是那种令她暴跳如雷式的剖析与分析。

是不是正戳她内心痛楚她也不清楚,她只知道她很生气,极为愤怒。

“格瑞塔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弗莱娅说,“她也是我从不曾得到的东西,你的情绪我能理解,或许没人比我更懂,得不到的永远是遗憾,终生难以忘怀。你们间,要么你提前谢幕,要么她饮恨而终,也许错过只是你们不合适或时机不对,但人很复杂,并非不是珠玉玛瑙就是壁虎眼睛。”

“你没在那里生活过。”伊莲恩回眸。“你不懂那种群体癔症。”她很罕见地在语气里带上情绪,用讽刺语气说道,“那不叫陋习,那叫优良传统。”

“有区别吗?”弗莱娅叼着排骨,肉炖的不是很烂,下次应该上高压锅伺候,“体面与不体面,不改变其本质。我懂,我也懂你的愤怒,你能容忍底层的愚昧但无法容忍和你类似的同类作出同样的选择,这种程度的殊途同归,才算得上背叛,因为你对她有期望。”

就像伊莲恩对云斑的态度只是那是个蠢货——不犯错那就不叫蠢货了,却一直对她吹毛求疵。

当然这也是为何她对伊莲恩和李关系密切持有暂不处理的暧昧态度。因为如果伊莲恩对她还是用放大镜评估对错的程度,对李直接用扫描电镜。

而电镜的使用是相互的——同时她讨厌悲春伤秋般的无病呻//吟。

她觉得,今晚或许是个机会。“就像我可以容忍路易莎是个,”她还极具创意的创造了一个新词,“唐氏脑瘫,一个从未有过自尊的贱……”

开启今天心气不顺的人是格瑞塔,而她忽略了一个要命的事实,那就是该死的格瑞塔有个狐朋狗友。

而格瑞塔会告状。

有时由特勤人员负责安保不是一件好事。

这意味着,如果这是一个特殊的访客,秘书和不速之客会同时出现。

“……货。”她咬牙切齿地将最后一个音阶道出。

路易莎咣把打火机丢在餐桌上,摘下手套和墨镜,表情无比精彩。

“你脸圆了。”路易莎眯着眼睛,打量着弗莱娅,“不得不说还是我给你的底子好,脸圆了,但下巴还是尖的,挺好的,保持住,你可以去扛树或人力拖车,赚点外快,接着吃。”

“你得去再打点玻尿酸了。”弗莱娅回敬,“是不是代谢掉了?你看你的脸,坑坑洼洼的了,不太好看。”

“下去吧。”伊莲恩打发走秘书,提议。“乌龙茶?”

“不喝。”路易莎从包里掏出一盒涮锅用的牛骨髓和牛油火锅底料——这年头这东西有点难搞,“格瑞塔给小瘸子买的。”

能看得出来她不是很喜欢玛戈,有时会很刻薄,但这不影响玛戈扑下来点火烧水煮火锅。

“小太妹。”玛戈招呼柯基,“给你点好吃的。”

“哦,委屈你了。”路易莎还是没忍住,她瞪着弗莱娅,发难,“被我生下来。”

不得不说文艺工作者就是与众不同,遣词造句栩栩如生,形象直白。

在路易莎的即兴演说中,伊莲恩终于学到了比“一代贤后德昭四方”更恶毒的骂人语句。

今晚在场人员没有一个无辜,唯一无辜的是洛克希制定的那个有理有据还蛮不错的印度洋企划。

任何一个办公室的构成基本上都是寥寥几个拿主意的,剩下的搬砖工是否有自己想法一事待查,尤其年轻人,时常热血沸腾,这就导致一周后伊莲恩办公桌上出现的所有可行方案均围绕弗莱娅怼洛克希的那句“还轮不到他们做主”展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拜清潭洞财团所赐,自第二十任郑雪集之后,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被公开谈论,昵称为“背誓”,以全字母大写来区别于大选时专用名词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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