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更大了。

雷鸣电闪，震耳欲聋。

小女孩凄厉的哭喊却那么尖锐，让李承乾心中不由得一痛。

“小囡乖，哥哥只是让你爷爷来躲雨，不是抓他。”

李承乾的声音很温和，加上他年纪又小，那个小女孩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但是依然咬着嘴唇，死死的盯着李承乾等人。

老农有些歉意的冲李承乾作了个揖:“贵人莫怪，我这孙女有些疯病，对生人都是如此。”

说到这里，老农的眼神里全是难以掩饰的悲伤，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

李承乾心中一动:“老丈，冒昧的问一句，小囡是受了什么刺激嘛？”

老农闻言一怔。

想要张口，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表情变得有些犹豫。

这个时候，怀里的小女孩因为太累了，又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而这鼾声好像给了老农莫大的勇气，他缓缓开口道:“承蒙贵人收留，不然外面那么大的雨，我这丫头肯定会发烧。”

顿了顿，老农继续开口道:“一年前，这丫头跟她娘去城里玩，亲眼看到她娘被人抓走，所以就落了这么一个疯病。”

老农说话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没有语气的起伏。

但是李承乾却偏偏能听出来那种克制，痛苦，无奈，悲伤。

“那怎么不去报官？”旁边小太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老农闻言却摇了摇头:“我那儿子就是去报官的，后来就再也没了音信”

“后来我打听到，抓我那儿媳的，就是官！”

老农说到这里，外面刚好打了个雷。

雷光呼啸，映的老农脸上一片惨白，而怀里的小女孩，不安稳的哭了起来。

李承乾闻言一愣。

这怎么可能？

他从来没有想过真有这种事情会在现实中发生。

如果官成了匪，那民该找谁？

“老丈，不知道是哪个官？”李承乾开口问道。

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他的声音里已经全是愤怒。

老农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紧紧的抱住了孙女，抬头望向了车窗外。

外面，是益州的天。

益州府衙。

益州知府刘冰正在给手下官员紧急开会。

“据可靠消息，太子马上就要来益州巡查了。”

“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他等下肯定要去看益州的灾民安置问题还有赈灾粮发放问题。”

“我之前安排的事情，都解决好了吗？”

刘冰话音刚落，就有官员陆续禀报。

“回知府大人的话，下官已经按照大人的要求，把大部分的灾民都赶到益州西郊了。”

“只不过这两天下雨，灾民们没有地方躲雨，天天在那哭叫！”

刘冰闻言，冷哼一声:“哭叫个屁，我又不知道要下雨！”

“再说，淋点雨又不会死，不是天天喊着饿嘛，喝点水不就饱了？”

“要怪就怪太子殿下，没事跑来巡查什么东西！”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刘冰说出来却没有一个人敢回应。

官员们只是沉默。

“好了，留在城里的灾民给他们搭好棚子，最好给买些物资，做的像样些！”

刘冰甩了甩手，交代了一句。

那个官员领命下去了。

另外有官员开始禀报:“回知府大人，这两天粥棚除了让熬粥外，也按大人的意思蒸了馒头。”

“反正城里的灾民少，没多少花费。”

“就是赶到西郊的灾民数量太大，我们库存的粮食不够吃几天了…下官的意思是，是不是再煮稀点？”

刘冰眼睛一瞪:“你问得不是废话啊？”

“那些赈灾粮被谁拿走了心里没数？”

“就说你我，拿的少了？不煮稀点，难不成你让我来出？”

刘冰的话把那个官员直接吓得跪倒在地，连声道:“下官不敢！”

李承乾这个时候也终于到达了益州城里。

相比于扬州，这里偏僻了许多。

没有那么多雄伟的酒楼建筑，却多了些南方水乡的温柔。

令李承乾诧异的是，这里的灾民并不多，而且都有自己的棚子。

这让刚从扬州回来的李承乾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扬州知府张远程说，益州的情况要比自己这边差多了。

“太子殿下，看来益州的情况不像张大人说的那么严重啊！”

“我刚刚还看到有灾民手里拿着馒头呢！”

“我猜肯定是益州知府治理有方，不然灾民们喝粥都困难！”

小太监一脸喜色的说道。

“但愿如此…”

李承乾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总感觉有些怪怪的，具体怪在哪里，他说不出来。

马车继续行进着，看着干净的街道，平静的市场，李承乾心里的感觉更怪了…

如果益州灾民那么少，为什么市场如此萧条。

而市场这么萧条的情况下，灾民竟然有馒头吃…

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突然，李承乾想到了什么，赶紧开口问道:“刚刚那老农带孙女下车的地方在哪里？”

小太监一愣，但是没有犹豫，赶紧回答道:“是在益州城的西郊，我送他下车时还纳闷，问他为什么不去城里。”

“他冲我摆摆手，说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回去…”

李承乾闻言，脑袋里灵光一闪，心里突然变亮堂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抓到了那根线。

“快，带我去西郊，要快！”

侍卫闻言没有犹豫，调转马头就往西郊赶去。

益州西郊。

这里遍布着灾民，个个都是衣不蔽体，饥寒交迫。

此时大雨如注，阴冷的风肆虐，懂得他们直发抖。

随处可见的尸体也没人处理。

为了不被冻死，这些灾民都是三五一群，挤在一起，获得少许的温度。

都说正常人与傻子的区别是，正常人知道下雨天躲雨。

可是这群灾民连雨都没地方躲，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麻木。

活着似乎只是一种本能。

小太监一路还好奇李承乾突然要回西郊干嘛。

难道是同情那祖孙两？

可是当他跟着李承乾下马车后，看到眼前的一幕都惊呆了。

这里，好像是人间地狱…

李承乾就感觉自己的喉咙眼被堵住了，难受的直发抖。

而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无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