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点的晚会在晚上九点之前就结束了,我和李思语相互对视一眼,也彼此关上了房门。
心想着,白天的时候给李思语扯了个谎,隐瞒了董浩打电话来的真相。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我想跟公司老总打个电话。
公司是什么时候放假的,我不知道。
公司有没有发工资,我不知道。
哪怕我消失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任何一个公司里的同事打电话问候一声,更何况今天就是除夕夜。
很显然,这非常不正常。
要是说公司里有两三个低调的人,还能理解。
可全公司四五十人都这么低调,那只有一种可能,我被孤立了。
我在公司的位置很尴尬,往上面说,我不是领导层,只是一个编导而已,算是执行层。
往下面说,我又不是剪辑师、演员、拍摄、道具之类冲在第一线的人。
换句话说,往上够,够不着。往下够,踩不到。
翻开手机通讯录,好像我手机上就只有老总的电话和人资部办公室的固定电话。
我摇头苦笑,这人缘是怎么混的,死在外面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回想起每年的除夕夜,我都会跟爸爸一起守岁。听到春晚的最后一声报时,我会跟爸爸一起点燃二踢脚。
估计,全国有不少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会一直守到凌晨时分才会钻被窝休息。
从面相上看,老总的情商很高,此时他应该还不到休息的时候。
心里有些忐忑的将电话拨了过去,彩铃声响起。
每每听到老总的电话等待彩铃,我就一阵暗自发笑,《义勇军进行曲》,没歌词的那种。
眼看着电话因无人接听就要挂断了,屏幕上显示,对方终于接通了。
“老总,过年好,我是周子轩啊!”
听到电话被接通,不知为什么我竟心里有些小激动。
“哦,过年好,周导!”
电话那头,传来搓麻将的喧闹声,好像人数还不少的样子。
这让我想起了我妈,每年大年三十儿这天夜里,我那些婶子大娘什么的,全都凑到一起了。
虽然下注不大,一毛一毛的,就为了玩儿个高兴。
我却很难理解她们几个妇女,竟能玩的不亦乐乎,一搓到天亮,饭都顾不上吃。
“代我像您的家人拜个年啊老总,希望您和您的家人在新的一年里,阖家欢乐,万事如意啊!”
这两个祝福语,早都被用烂了,而且包括这两个在内的其他祝福语,好像也仅仅是新年的时候使用频率最高。
我肚子里虽然有些墨水,但新春佳节,也很难免俗。
“谢谢你啦周导,我这儿还忙着,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听着电话里传来新一轮的搓牌声,我不禁一阵唏嘘。
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他不应该回敬祝福的吗?我代家人向他的家人拜了年,按理说他应该也代他的家人给我的家人拜年的啊。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毕竟这通电话打过去还是有事要问的。
“呵呵,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咱们上个月的工资好像没发给我,您看是不是哪里有什么误会啊!”
我这句话一说完,对方立刻安静了下来,就连搓麻将的声音都消失了。
不由得我心里直打鼓,难道我说到他的痛处了?
还是说,公司因为封城来的太过突然,没来得及给大伙发工资,他心里也不舒服?
那跟老总一起打麻将的,又是谁?
怎么不约而同的,全都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一样。
“周导,从您来公司之后,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对您都十分尊重,万分敬仰,这些您是知道的。”
老总突然正色起来,让我心里直打突,不会大过年的有什么不好的消息等着我吧!
“年前这半个多月以来,您说您玩儿过几次消失?公司所有的拍摄,全因为您一个人搁置了,您知道吧!”
这是要给我数罪状了,我心里明白的很。
先是李万聪暗杀我,我旷工了一整天,第二天才顶着一脑袋的纱布去上班。
第二次是因为我贪恋辣王争霸赛的奖金,为了十万块钱,命都豁出去了,强忍着胃肿瘤带来的痛楚,吃了一盘辣椒吃进了医院里。
为这事儿,胡静和她堂哥胡一鸣还跑到公司里大闹了一场,从老总那里勒索了六七万块钱,当作是我工伤住院的补偿。
第三次是因为董浩把我和李思语关进了山巅的木屋里,一待就是三四天,仍然杳无音讯。
满打满算,这半个月我仅仅只上了两天班,如果我是公司老总,估计也不会放过自己。
“您因为工伤住院了,这个咱们暂且不论哈,但你指使你爱人跑到公司里来大吵大闹,你知道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影响!”
从您,变成了你,其中的态度不言而喻。
老总对我仅有的一丝尊敬,此时也随着我这半个月的折腾,荡然无存了。
但我确实理亏,虽然这些事都无法解释,可给公司造成的这些影响,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是是是,您说的是,我在这里替我老婆向您赔罪,对于我多次旷工,也向您表示抱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
人家是给我发工资的人,更何况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要是说老总不冲我发脾气,我反倒还觉得哪里不妥。
“周导啊,钱呢,既然给了你家属,公司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不会找你要回来。可是,你能证明你是因为工伤才住的院吗?”
住院是我吃了一整盘辣椒才引起的,而老总说的,则是我胃肿瘤的事。
吃辣椒吃进医院的消息,我能不说肯定不会往外说,省的到时候背上一个诈骗的罪名。
而我胃肿瘤的事,我心里也明白的很,常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这病肯定是多年积累下来的。
胃里的肿瘤,也仅仅是多年积累,形成的病灶而已。
要真论起来,工伤也勉强算是多年不良饮食习惯带来的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罢了。
换句话说,多年不良的饮食习惯仅仅是量变,工伤也只不过是在这家公司里形成的质变。
真要说起来,也是这家公司倒霉。
要是我在第二次创业期间发病了,胡静还能要到钱吗,又能找谁要钱去?
“既然你打电话问起来了,我也不瞒你说,你已经被公司开除了,早在十天之前,辞退通知书就已经打到了人资部,难道你没接到?”
十天之前,我跟李思语被关在山巅木屋里,手机没有信号,肯定是收不到的。
可是,从我被解救出来,手机有信号的那天起,我手机上没有接到任何辞退通知书什么的文件啊。
虽然没有接到辞退通知书,也许是人资部的疏忽忘记发给我,但已经不重要了,被辞退的消息从老总的嘴里说出来,也是一样。
被辞退,其实我有心理准备,但真的听到被辞退,我却有些难以接受。
偏偏我理亏,还无法争辩什么。
按照劳动法,员工没有任何理由接连旷工,公司的确有权跟当事人解除劳动合同。
可是我上个月的工资呢?就算被辞退了,我的工资也不能被扣掉吧。
虽然我手上抓着价值十二亿的股权代持合同,可那不能当钱花啊。
去山巅木屋的时候,满打满算我手上还有一两百块钱,但当时被我放进车扶手箱里了。
现在车还在景山别墅区停着,我身上可以说是身无分文啊。
我还指望上个月的工资打过来,使用手机支付的。
“有个事一直忘了跟你说,半个月前你们在室外拍视频的那个女演员,因为天气寒冷,腿被冻伤了,导致公司其他演员怨气横生,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公司决定,扣除你应发的工资,补偿给伤病的员工,也算是公司替你解围了吧!”
嗡的一下,我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我记得那天,我在选了一个相对僻静的景点儿,是在距离公司不是很远的人民公园。
那天天气确实很冷,虽然太阳很大,但并没有散发出来更多的热量。
当时还没出门的时候,我劝告过那名女演员,天冷多穿些,需要换衣服的时候,完全可以在车里换,没必要全程穿着打底裤挨冻。
但那名女演员很敬业,说什么衣服换来换去的,影响进入角色,我也默许了。
可谁能想到,她竟真的被冻伤了。
可就算是冻伤了,那也得算作是工伤公司里承担啊,凭什么让我去补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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