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连清战死的戏后，还有一场夜戏。

王维新一拍起戏来就忘记一切了，反反复复的磨，到九点钟还没收工。

姜悦今天的戏份已经结束了，导演让她先卸妆回酒店休息。

她让姚嘉先去剧组临时搭建的化妆棚等着，自己去了趟洗手间才回去，结果刚靠近化妆棚就看见姚嘉背着包鬼鬼祟祟的站在棚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

“你在干嘛呢？”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嘘。”姚嘉立刻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跑过来紧张的把她拉到一边，指了指化妆棚里面，“顾忱和宋芷在里面。”

“在里面有什么关系吗？我们卸我们的妆啊！”姜悦也下意识小声了。

“我们还是等一下吧，刚刚宋芷在卸妆，顾忱就来了，然后两个化妆师和宋芷的助理全出来了，我猜他们肯定在说什么秘密。”姚嘉一脸神秘的样子，“搞不好他们俩在交往，今天顾忱和周彦均说是来给王导探班的，说不定只是个幌子，给宋芷探班才是真的。”

“还是别乱猜了，让人听见了不合适。”姜悦说着，目光落若有所思地看向亮着白光的化妆棚。

“你瞧我，又忍不住八卦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监督我啊！”

化妆棚里，宋芷刚换下戏服，卸完妆，就透过化妆镜看见顾忱走进来。

“师哥，你怎么来了？”她惊喜道。

顾忱扫视了一圈化妆棚，淡淡地说：“没事，你先忙吧。”

“等一下。”宋芷忙叫住他，“师哥，我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顾忱停住脚步，转头看她。

宋芷看了眼旁边的助理，后者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叫上两个正在收拾东西的化妆师离开了化妆棚。

顾忱看着出去的几人，眸光深沉中带着点疏离，“你想说什么？”

宋芷一步步走向顾忱，在他面前站定，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认真和期待：“师哥，我喜欢你。”

顾忱似乎早就猜到了她要说的话，墨黑的瞳仁毫无波动，只是嘴唇无意识地抿了下。

宋芷轻轻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男人继续着自己的真情告白，“我第一次看了你的毕业大戏就喜欢上你了，刚开始我以为只是对偶像的崇拜，可自从我们一起演了《证明》我才发现……”

“行了。”顾忱不等她把话说完就直接打断了，接着往后退了一步，语气淡漠得毫无温度，“我只当你是合作默契的同事，同门师妹，再无其他情感。”

宋芷的表情明显受伤，却仍然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微抬着下巴，笑容明艳动人，“没关系啊，我可以追你啊，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

“不必了。”顾忱看着她，眼里是没有任何余地的决绝，“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好好演戏。”

说着他正要往外走。

“师哥。”宋芷不死心的向前一步，“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你的初恋？”

顾忱的脚步只是微微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外走。

“还是你喜欢的人是姜悦？”

这句话一出来，男人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空气里一时间静寂无声。

须臾间，顾忱回过头看着她，眼神中除了刚刚的疏离，还多了丝让人心生寒意的冷漠。

“你还真是喜欢她啊！”宋芷不甘心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还是问出了困惑了她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问题，“所以你今天来探班，也是为了来看她的？”

“我喜欢谁都跟你无关。”顾忱没有直面她的问题，丢下这句话就大步出了化妆棚。

看着男人毅然决然的背影，宋芷往后退了一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嘴角浮现一抹自嘲的冷笑：“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

“怎么还不出来啊，我现在又饿又困，只想赶快回宾馆。”站在树下等着的姚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悦悦，一会吃宵夜吗？就宾馆对面那家小龙虾，我去打包回来。”

“不吃。”姜悦说，“长痘，又长肉。”

姚嘉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我还不知道你啊，别人说长痘长肉就算了，你这吃不胖，皮肤又超好的人还敢说这话，你让我这种一吃就胖的人怎么活？”

姜悦转头，眨了眨眼，真诚地看着她说：“我就是说你啊！”

“悦悦，你变了，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姚嘉痛心疾首道：“娱乐圈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把我们美丽善良，可爱动人的小白兔给荼毒了。”

“跟娱乐圈没关系，这是我的本性。”姜悦笑着说完，视线所及之处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这棵树距离化妆棚不到十米，周围又没有什么遮挡物，顾忱一出来就看到了她们，双方的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上了。

姚嘉本来还想说什么，注意到了向他们走来的顾忱后，连忙收住了话头，礼貌地挥了下手：“顾老师。”

“嗯。”

顾忱在距离他们一米的地方站定，视线落在姜悦身上。

姚嘉发现了他的视线后，猜到了他可能有话要和姜悦说，即便八卦的心已经蠢蠢欲动了，还是时趣地说：“悦悦，你们聊，我去化妆间等你。”

说着她立刻快步向化妆棚走去，走了几步想起来化妆棚现在只有宋芷一个人在，又默默的调转了方向，“那个我还是先去下洗手间吧！”

说完立刻小跑着奔洗手间而去，只剩下他们俩静静立着。

化妆棚距离拍摄地点有点距离，这个时候工作人员几乎都聚集在拍摄现场，原来在棚里等着的化妆师被宋芷打发出来以后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周边没什么人进出。

夜色浓重，只有远处为了拍摄吊起的大灯亮着明亮的光，可光线经过折射到达这边已经变得极其微弱。

顾忱的脸隐在暗沉的光线里，看不出神色。

姜悦不知道他想跟自己说什么，可身在剧组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对方又是家喻户晓的影帝，她心底还是隐隐有些担忧，习惯性地瞅了瞅周边环境。

沉默了一会儿，见对方还不开口，她主动出声道：“顾忱哥，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嗯。”顾忱低低地应了一声，又等了会儿才说：“剧本看完了吗？”

这话一出，姜悦刚刚莫名的紧张放松了些，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气，“看了，故事很好，我很喜欢。”

“行，我知道了。”顾忱点了下头，“我回头跟我师哥说，他们应该会在近期联系你公司。”ぷ99.

“谢谢你。”

“不用跟我客气，只是……”

“只是奶奶嘱咐你照顾我，我知道。”姜悦与他对视着，漆黑的瞳仁在夜色里亮如星辰，唇角微微弯起，“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帮我争取到这个机会。”

顾忱微怔，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眼底的微光轻轻流转。

“顾忱哥。”姜悦见他不动，又喊了他一声，“那我先去卸妆了。”

“嗯。”顾忱收回目光，勉强调整好心绪。

“再见。”姜悦笑着挥了下手，朝化妆棚走去。

“姜悦。”

“嗯？”她回头，看着身后叫她的男人。

顾忱沉默了半晌，才说：“奶奶很想你，没事多给她打打电话。”

“好，我知道了。”

姜悦走进化妆棚，正好碰见背着包往外走的宋芷。

“走了？”姜悦主动打了招呼，可对方却不像以往那般笑容满面与她假装亲密，此刻正板着一张脸，就像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径直往外走。

姜悦也没在意，抿了抿唇走到化妆台前坐下，伸手去拆头上的假发。

“姜悦。”身后突然想起宋芷冰冷的声音。

她没有马上回头，只是透过化妆镜看到了一张美艳动人，此刻却满是敌意的脸。

她把固定假发用的发夹放在桌上，才回头看着身后的人，脸上依然挂着浅淡的笑意，“怎么了？”

“我之前问你认不认识顾忱的时候，你不是说不认识吗？”她冰块似的脸上扯出一抹嘲弄的笑意，“认识就认识，有什么可隐瞒的，还在我面前演了那么久的戏，有意思吗？”

演戏？

到底是谁在谁面前演戏？还质疑的这么理直气壮。

姜悦不想跟她纠结究竟是谁演戏的问题，也不想跟她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毕竟接下来还有一个多月的拍摄时间，到时候在现场相处起来大家都尴尬，可能还会影响拍摄进度。

她弯了弯唇角，语气平淡毫无波澜：“我和他认不认识，影响到你了吗？”

一语毙命。

宋芷一句话说不出来，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狠狠瞪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开了。

姜悦转回身看着镜子里自己灰头土脸，伤痕累累的戏妆，嘴角的弧度收了回来，眼神恢复到平常一贯的漠然。

“悦悦。”姚嘉背着包进来，在她隔壁的椅子上坐下，“你刚刚和宋芷碰面了吗？她怎么了？我刚刚在外面看到她，黑着一张脸太吓人了。”

“是吗？”

“她晚上拍戏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是不是刚刚和顾忱说了什么不愉快的话啊？”

“不知道。”姜悦不想跟她讨论这个话题，边拆假发边说：“你去帮我找一下化妆师吧。”

“你等我一下。”姚嘉放下包出去了。

这天以后，宋芷再也不像往常一样跟姜悦演姐妹情深的戏码了，到了拍摄现场也是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即便是两人的对手戏也不主动提前对戏了，而是在拍摄前按导演的要求走两遍戏，就正式开拍了。

这种互不交流的关系倒是让姜悦觉得舒适多了，不用费心费神的应付她，安心的演自己的戏就好了。

几天后，周围了人也发现了不对劲，关系不错的人也会好奇的问原因，连王维新都单独找她们聊了聊，问她们是不是闹矛盾了，可她们都一致的回答没有。

虽然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怎么了，但除了互不理睬对方这点以外，她们对待工作还是很认真，也没有影响到拍摄进度，王维新也就没说什么了。

拍摄如火如荼的继续进行。

转眼入了寒冬。

和开机时酷暑难耐的夏天相比，寒风刺骨的深冬并没有好受多少，即便昼短夜长，也没有多出什么休息时间，每天的夜戏排得满满的。

圣诞节一过，姜悦和魏嘉睿的戏份前后脚杀了青。

男女主角和女二号还有不少恩怨纠葛的戏，全剧杀青预计要到年前。

这天下午，王维新还是提前收了工，给他们准备了杀青宴。

每天连轴转的忙碌着这么久，难得休息小半天，大伙都兴奋了，在导演王维新丢下一句“只要不影响明天的拍摄，大家随便吃随便喝”的话以后，直接在剧组安排的海鲜楼里吃嗨了。

宋芷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没有参加晚上的聚餐，姜悦也没去想她的真不舒服还是只是借口，高高兴兴地喝了几杯，热情的和前来合影留念的工作人员拍照。

姜悦从小到大都习惯了独来独往，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出了社会，她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过哪个大集体，也不会轻易的对谁付出真心，没想到接了这部戏以后，和大家朝夕相处了短短的几个月，居然培养出了这般亲密的革命情谊。

今天一别，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姜悦心里难得的生出不舍来。

魏嘉睿也是个重情义的少年，临别前的聚餐，直接和剧组的工作人员喝嗨了。从导演、摄影、演艺人员，到服化道、灯光、场务挨个儿敬酒感谢，丝毫没有自己是当红爱豆的架子。

还有杨烟，经过那次帮她庆生以后，她和姜悦的关系越来越好。眼下看着姜悦马上就要走了，心里满是不舍，没忍住多喝了两杯，抱着姜悦哭着说以后一定要常联系，还要继续合作之类的。

杨烟在剧里算起来也是一个弃妇，有不少哭戏。姜悦是见识过她的哭戏的，眼泪说来就来，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没想到她在戏外也能瞬间泪眼婆娑，决堤的眼泪止也止不住。

姜悦从来都不是个感性的人，也不知道这姑娘哪来的这么多眼泪，但她知道她是真心把自己当朋友，也是真心舍不得自己，只好拍着她的背轻轻安抚着。

看着大圆桌对面和王维新聊得认真的单鸣禹，姜悦眸光动了动，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以后别再为不值得的人伤心难过了，你很好，值得更好的人。”

姜悦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怎样的过往，也不知道杨烟对他死心没有，但认识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杨烟说起关于她感情上的事，也是她认真的把对方划入自己亲密关系的信号。

杨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对面的单鸣禹，吸了吸鼻子，认真点头道：“谢谢你，悦悦，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