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老屋侧面的曲折小巷，那人想要在转瞬间躲避起来轻而易举。所以盛天悯不再出门去追，而燕云姗重新坐回到了木桌旁后，对两人之间的棋局兴致大减。

“刚才那个红色光点应该是支激光笔，在上课时或者开会时经常会用到，我原来做助教的时候也用过的。”燕云姗对盛天悯说，“那人会跑到哪去呢？”

相比于那人的不知所踪，盛天悯更在意的是他为何用激光笔指着自己的王位兵，又向前指了一下，这分明是指点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走棋。

他试着按照激光笔的指示跳了步兵，燕云姗很是吃惊地问:“这局棋你还有兴趣继续下？”

“激光笔告诉我下一步的走法，不妨按照他的提示试一试。”

燕云姗无奈，只好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棋局上。她见对方兵通过了自己兵的一侧，便毫不犹豫用吃过路兵的规则将其吃掉。

“你这不是给我喂子吗？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吃过路兵’的规则吧。”燕云姗带着略微嘲讽的语气。

此时的盛天悯再次观察整个棋局，突然发现自己弃掉了王位兵后，一下子将本方的双象一马的路线彻底解放出来，同时打乱了对方左翼三兵一后构筑的坚固防线。于是他将解放出来的力量迅速调动向对方松动的左翼予以集中攻击，燕云姗一时间因为冒进的兵的阻挡，无法尽快从右翼调动回更多的有生力量，战局很快陷入被动之中。

“原来是这样，他指的这步棋是个陷阱。”盛天悯惊叹道。

“哎！你这可就不对了，咱们中国人下棋讲究不许支招，这局输了我可不服！”燕云姗有些愠恼地说。

“呵，你们好兴致啊！下上棋了？”老屋房门一开，景心琳和维娅从外面走进来。景心琳看他们两人正在对弈，也兴致勃勃地凑过来观战。“哟，看来盛编辑局势大优啊，马上要赢了。”

燕云姗颇为不服，对维娅说:“你们外国人下棋是不是也不许旁边支招的？”

“那是当然，旁边有人帮忙肯定是犯规的。”维娅回答道。

“盛编辑，那你就算犯规了，这局不能算的。”燕云姗气哼哼地说。

维娅与景心琳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莫名其妙。

“燕老师，这里不是只有你们俩在下棋吗？哪来的有在旁边支招的？”景心琳问。

燕云姗将刚才窗外激光笔提示盛天悯跳兵设置陷阱的事说给了两人听，景心琳听罢一皱眉，瞟了眼盛天悯，意思不言自明----难道刚刚是那家伙？

维娅倒是眉头舒展，轻笑起来，“呵呵，他这么快就知道我回来了？chicolindo！（西班牙语:可爱的家伙！）”她轻声嘀咕了句。

“你知道他是谁啊？”燕云姗问。

“一个可爱的家伙。”维娅笑着说。

景心琳又和盛天悯对了下眼神，景心琳用表情告诉盛天悯，看来这个人也许不是在机场遇见的那人，否则维娅不会是这种态度。

盛天悯心里总有些别扭----这一路到此，一直感觉有很多陌生人在身边窥视着一行人，而且都和维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说他用激光笔提示的你，我便猜到是那个家伙了。”维娅对盛天悯说，“他叫恩佐·斯塔特（enzostadt），奥地利籍西班牙人，现在是巴伦西亚大学的讲师，我在汉堡时候的校友，而且是个国际象棋棋迷。”

“校友？那么说和你差不多年纪喽？”燕云姗问道。

“没有，他比我年长两岁，中国话讲叫‘学长’吧？”维娅甚为轻松地回答。

景心琳却丝毫没有如她那般轻松之感，凑近来问:“刚刚他在附近出现，为什么没有直接现身，而是偷偷摸摸躲开他们两人？”

“哦，这也不奇怪。他那人因为和我认识得很早，所以也就是在我面前能放得开，和其他人就差一些。这样，我去把他叫来，大家认识一下。很快就回来。”

维娅一转身出了屋子，盛天悯本想再问她些事，却没来得及叫住她。

“看样子这两人完全不是一类货色。”景心琳自言自语道。

“你是说机场的那个？”盛天悯问。

“可不是，还能是谁？”

“你们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不知道吧，刚才我们俩在离此不远的街边就看到了那人！”燕云姗对她说，随即将刚才所看到的事情详细告诉了景心琳。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景心琳若有所思地说，“我们在养老院也遇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倒是维娅，鬼点子还真是多呢！”

原来维娅和景心琳当时离开老房子，向西步行十多分钟来到一座教堂似的建筑前。维娅告诉景心琳，在欧洲有很多养老院是和教会一起办的，大多数照顾老人的服务人员都是教会人员或是修女，也算是他们一种修行布善吧。

这个教堂不大，由于此时天色渐晚，大门已经关闭。维娅叩了几下门，用西班牙语叫了几声，应该是神甫一类的人给她开了门。神甫似乎和她很熟络，和她拥抱以后，带着两人进入了大门。

教堂大厅比较昏暗，神甫带着两人没做过多停留，几步走进侧面旁门，穿过回廊，来到教堂后院，在院子左手边小楼一层的第三个门前站定。神甫对维娅说了几句，维娅点点头，对景心琳说，她先进去和祖母打个招呼，然后再叫她进去。

景心琳眼看着神甫带着她推门进入房间，自己只好耐心在门口等待。

过了不到五分钟，神甫推门走出来，冲景心琳说了句话，指了指门口。景心琳想应该是让我进去吧，于是她向神甫微笑着点点头，轻轻推门走进房间。

房间不大，也不太通亮，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家具陈设极其简单，除了柜子、床、木桌和一把椅子外，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景心琳闻到屋中有一股清香的味道，应该是刚刚喷过香水。她看见椅子上坐着一位老人，正微笑看着她，维娅则坐在床边，指着景心琳向老人似乎是向老人介绍着自己，老人缓缓地点着头。

“景老师，这是我的祖母，和你在照片上看到的应该没多大区别吧？”维娅对景心琳说。

景心琳走近前来，仔细看去，只见这位老妇人身板笔直地坐在木椅上，没有丝毫颓弱之感，两眼炯炯有神，身上穿着灰色细布长衫，一件棕色披肩披在身上，最显眼的是胸前坠着一枚徽章，和照片上一样，是绘着加泰罗尼亚区旗的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