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下不去手？”颜鸯嘿嘿一笑，“也是，如果时间回溯到十年前，同样是在落闪潭边，悯雀在你眼前被刺身亡，你也许就不会这么犹豫了吧？”

布谷眼一瞪，“可事实上当时我也没有动手！”

“布谷……我……”芒桦想要解释什么，似乎欲言又止。

“事实上你被他骗了，”颜鸯话锋一转，“其实根本不是芒桦出手杀的悯雀！”

“你说什么？”布谷登时一愣，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听错了，或者他在扯谎，“这怎么可能？当年我亲眼看到芒桦用一柄长刃刺穿了抱着懋然尸体的悯雀哥的身体，不会看错！”

“看错？你当然不会看错，”颜鸯哈哈大笑，“可是如果这是别人需要你看到的呢？你和华都中了他的瞰想玄麟！”说着，他仰头向塔顶大喊:“说得没错吧？元！”

梦瞰塔突然从上方传来闷闷地巨响，仿佛塔顶被什么东西生生割裂一般。芒桦、布谷，还有塔外骑在玄蝾背上的螈寒都心中一惊，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原本被无色光晕铺满的塔顶由中间生出一个灰点，然后位面逐渐扩大，很快将无色光晕完全吞没，形成如同波浪一般的平面，有节奏地上下波动着，就像一颗心脏在跳动。

“你说得没错。”一个浑厚且无法分辨是男是女的声音从灰色位面中传出来，波动跟随着话语节奏上下跳跃。

“真是不容易啊，元，你可算现出真身了。”颜鸯得意地仰头说道。

这就是瞰支部的唯一成员——元？芒桦和布谷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再次抬头仰望。

“代之以言者布谷，我很抱歉，颜鸯他说的没错。”元说道。

布谷登时瞪大了眼睛，“那真相究竟是什么？”

“十年前的真相还有必要知道吗？”

“当然有必要，否则我这十年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渡过了，我必须知道真相。”

布谷的喊声几乎撕裂了喉咙，芒桦见她如此激动，又怕惹怒了元，赶忙到她近前想劝解几句。可布谷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把将他推到一边，继续瞪着塔顶的元。

“我在那一瞬间让你和芒桦陷入了瞰想元域，也就是说，真正杀死悯雀的是我。”元回答道。

“你……”布谷眼睛充血，心中的愤怒无以复加，“我要杀了你！”

“我理解你的感受，布谷，但你无法做到。”元的语气平静如水，“颜鸯，你可以告诉她，就连你这个屠1杀了几乎所有玄族人的刽子手，恐怕也对我无可奈何吧？”

颜鸯冷笑了一声，对布谷说道:“是的，我也没办法。他们玄族一共361人，其中有359种宿命都是要死在这场浩劫中，唯独有两个人不受宿命的安排，一个是元，另一个就是华。想要杀死元，就必须先杀掉华，可是我却做不到，所以才提出由你亲手杀死他，明白了吗？”

布谷虽然仇恨的目光始终盯着塔顶，但颜鸯的话字字戳在她心窝中。她的呼吸逐渐急促，抱着糖豆的双臂微微颤抖，似乎在经历着无比痛苦地挣扎。

颜鸯将一柄凌手刃递到布谷手中，幽幽说道:“这把武器是源想结晶所铸，足可以杀死任何一个玄族人，而且你一旦出手他是无法躲避的。怎么样？想清楚了就动手。”

布谷接过这柄寒气森森的凌手刃，看了看它通体幽紫的光芒，感觉它竟与当年芒桦杀害悯雀哥的武器一般不二。就好像对自己有一种无法抗拒的暗示，布谷握住刃柄将它一顺，刃尖直指向芒桦的胸膛。

“布谷！你不能这样！”在塔外的螈寒被布谷的举动惊得容颜更变，催动玄蝾飞到塔上，上前便要制止。颜鸯背后的翅膀一挥，螈寒顿时感觉身体被无数细线捆住，动弹不得。与此同时，小玄蝾悯然似乎也被绑缚，从空中跌落在离布谷不远的地方。

“动手吧，你要是再犹豫，瞰想会的最后一位科长也要没命了。”颜鸯看着螈寒威胁道。

布谷扭头瞥了眼颜鸯，“你要是只拿螈寒的命来要挟我，那可打错了算盘。难道我动手，你就不杀他了吗？‘技师灭绝计划’不包括他？”

颜鸯笑着回答:“呵呵，如今这个‘技师灭绝计划’包括谁不包括谁，只有我说了算，我说螈寒不在其内，他就不在其内。如果这个砝码不够重，那没关系……”说着话，他的翅膀一抖，布谷怀中的糖豆被一股巨力弹开，和螈寒和小玄蝾一样被固定住，一人两兽的性命都在颜鸯的掌握之中。

“住手！别动他们！”布谷有些惊慌。

“那就请动手吧。”颜鸯步步紧逼。

布谷紧咬牙关，心一横眼一闭，将凌手刃向芒桦胸膛刺去。螈寒眼见芒桦即将命陨当场，不忍再看，只得闭目转过头去。而颜鸯也认为华必定死在他所爱女孩手中，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可他们都万万没想到，芒桦突然抬起手，握住了已经几乎要刺进胸膛的凌手刃刃尖，布谷也是吃了一惊。

“你怎……怎么会……”颜鸯不敢相信，注入源想结晶，屠遍玄族人的这柄凌手刃，居然能让华空手接住。

“看来他从内心里就不想按照你的意思来定义自己的宿命。”塔顶元的声音传来。

“他是怎么做到的？”颜鸯十分不解。

“颜鸯你听好了，解决源想之海问题的答案不光只有‘技师灭绝计划’，还有‘源想之海的归元方案’，也就是所有超地世界想象力能量的有机融合，不仅是所有技师，一切普通人的想象力也包含在内，汇聚在一起来中和源想之海。”元的声音浑厚有力，让颜鸯心生惧意，“所以既然华不愿有如此宿命，我就给他一点归元的想象力能量来中和这柄凌手刃中的源想结晶。”

“别大言不惭了，如果你有另外一套方案，那为何不阻止我屠1杀你们玄族人？为何还默许了‘技师灭绝计划’？为何又此时现身帮助他？”颜鸯恼羞成怒地反问。

元沉默了良久，才再次说道:“既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我就开诚布公地告诉你们吧。其实‘归元方案’在今古宙源石向超地世界公布的时候就已经拟定好了。你们做的所有事，包括瞰想会和魄想会的建立与斗争、芒桦流落在麋源族领地、布谷成为玄族代之以言者……甚至实行‘技师灭绝计划’，所有的这些都是‘归元方案’的一部分。只是因为超地世界的技师将想象力化为了技艺，所以我才不得不默许了‘技师灭绝计划’，但同时也必须搭上绝大部分玄族人的宿命作为代价。这下你明白了吗？颜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