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婵很憋屈，他无数次的生出了骂娘的冲动。

悟慈将那团自性精华拍进他的灵山之中后，就十分不负责任的钻进了洞府之中，再也不露面了。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再将向婵轰出洞府，这点小小的改变在向婵看来，无疑是悟慈对他即将到来的苦难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那团自性精华虽只有三尺见方，但却与悟慈的性子一般无二，异常的霸道无理，自打进了向婵的灵山之中后，就没有安生过片刻，不住的去冲撞向婵的自性。

每一次冲撞，这缕自性精华就会散逸出一分，钻入向婵的自性烛火之中，便如此不断的重复。起初还不显得什么，待得这自性精华散逸了大半进入向婵的自性烛火之中后，便生出变化来了。那剩余的小半自性精华竟然再也不肯散逸，反是将向婵的自性烛火吸纳到了左近，要将它整个融入到自身中来。

这一下还得了！要是向婵的自性烛火融入到了悟慈的自性精华之中，那向婵岂不是整个连自性都丢失了，立刻就会变成一个活死人。

向婵顿时大骇，当下不敢有丝毫的迟缓，便疯狂的运转起了灵山循环，自性与灵山大佛交感，交感之光洗练念力，念力复又洗练自性。同时苍生之念也在灵山之中蠢蠢欲动，只待念力一个接济不上，便奔赴上去补充消耗。

循环一起，向婵的自性便稍稍稳定了下来。但此时他的自性烛火与悟慈的自性精华早已整个连接在了一起，悟慈的自性精华虽然未能将向婵的自性烛火吞噬掉，但却仍在一刻不停的融入其中。

顿时，向婵的自性烛火上便生出了一条条狰狞的裂缝，但这些裂缝甫一生成，得到自性精华的滋养，又立马开始缓缓的愈合。这就仿佛一个人同时吞咽下毒药与解药，并不断的反复吞咽。毒药刚刚造成破坏，解药便上来修复，解药还没有完成修复好，毒药又上来破坏。

而向婵吞咽的毒药跟解药，无疑都是那团自性精华。

此时便显出了向婵的浑厚积累来，无论自性精华怎么折腾，向婵只是运转灵山循环，紧守着自己的自性烛火，不断的用念力去滋养，不让它泯灭。幸得他有念力十二万九千六百缕，更有十万苍生之念不断的补充消耗。若是换了旁人，这灵山循环运转到最后，定然是念力匮乏，苍生之念耗尽，循环难以为继，最终自性烛火崩溃，变成一个活死人。

向婵这一运转灵山循环，就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竟是整整持续了一个月之久。自性精华不断的破坏与修复的同时，也一点点的被消磨着，越来越小，转而融入进了向婵的自性烛火之中。使得这点烛火越来越明亮，彻照着整个灵山。

终于，悟慈的自性精华整个消失了，全部被向婵所吸纳。他的自性烛火不断的膨胀，发出了明亮到极致的光芒。

在自性烛火膨胀到有一个盘子大小时，它内部的结构似乎开始不稳定起来，缓缓的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对流，这对流不断的壮大，继而演变成了一个漩涡。漩涡甫一形成，便疯狂吞纳着周遭的一切，将整个自性烛火都吞噬了进去。

这时，向婵全身一震，他感觉到他的自性明镜就要孕育出来了，当这个漩涡消散的时候。

洞府深处，悟慈很是没有形象的斜倚在一块山石之旁，双眼空洞无神，似在默默舔舐|着回忆的伤口，又似在缅怀过去的美好。他有意无意的扫了向婵一眼，嘴角漾起一抹揶揄的笑靥，仿佛是在嘲笑向婵此时奋发向上的挣扎。

“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长生非我所求，尊者非我所愿。如果注定只能一个人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顶峰，那此生何必如此苦苦挣扎。可这恼人的苍天，让我身具大慧根，更肩负着佛门道统的断续弘扬，事事都是身不由己。”

悟慈的笑容越发的凄凉，道：“小子，所谓的长生得自在，不过就是一场天大的谎言。这一次，希望你能得偿所愿，勿要如我这般，为身名恩情所累，做一个缩在思过崖三百年不敢露面的龟孙子。”

这一番感慨，向婵自是只字不闻的。他的自性烛火演变成一团漩涡之后，灵山循环的速度就越来越快，疯狂的洗练念力，连苍生之念似乎都开始蠢蠢欲动，要加入这个循环一般。

悟慈的自性精华对于现在的向婵来说，实在是太过浑厚了。禅修的修行，自性为一切的先天之本，可以说所有的根本性的质变，都是依次而发生。此时在向婵身上发生的这一切便是说明了这一点。

念力本是由念头与智慧融合而成，其中自然有些许杂质，当交感之光洗练念力时候，能祛除其中的杂质，这便是突破第三层首堂境后期的征兆，而苍生之念蠢蠢欲动，加入灵山循环之中，去洗练自性，则是突破第三层首堂境圆满的征兆。

这两个征兆，此时在向婵的灵山循环之中都显现了出来。他在第三层的修为晋升过程已经完全混乱了，全因为悟慈的自性精华融合进了他的自性烛火之中。

就在这时，向婵的灵山之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银瓶乍破一般的脆响，那漩涡陡然崩散，复又飞速的凝结在一起，成了一面有脸盆大小的明镜，熠熠生辉。

自性明镜形成之后，向婵的灵山循环并没有就此停止，仍在尤有余力的疯狂运转着，念力不断的得到洗练，而苍生之念蠢蠢欲动了这半晌之后，终于挣脱出了灵山大佛的禁锢，汹涌的奔赴出来，开始洗练自性明镜。

轰！

向婵忍不住周身一震，念力得到如此强大的自性明镜滋生出的交感之光洗练，再也不复一缕一缕的分散形状，竟然在瞬息之间就开始了彼此纠缠，一缕一缕的头尾交缠在一起，彼此融合，开始了念力精纯如一的演变。

便是这一个多月消化悟慈的自性精华的功夫，向婵的修为竟然因此而接连的突破，一举跨入了第四层上师境初期，有了念力精纯如一的征兆，整个第三层的突破，他除了感觉到自性明镜的形成，甚至都没有其他任何特别强烈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顺理成章了。

悟慈的自性精华，对于此时的向婵来说，简直就是用之不竭的积累，便是在一举帮助向婵突破到上师境初期之后，他的自性明镜中仍然隐约间可以看到一丝丝的紫金之色，那是没有吸收完毕的自性精华沉淀在了自行明镜之中。

“这……竟然就这样到了第四层上师境初期！”

向婵收了跏趺，仍觉得有些不敢置信，喃喃自语着。他也是个机灵人物，知道这一番突破，全赖悟慈赠予他的那些自性精华，当下毫不迟疑，一站起身形便直奔洞府深处而去。

他进去时，悟慈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假寐，向婵径直跪倒在悟慈身前，甚是诚心的叩了三个头，说道：“弟子向婵，叩谢祖师造就之恩。”

悟慈懒洋洋的斜睨了向婵一眼，复又闭上，说道：“用不着谢老子。那些自性精华就相当于老子的排泄物，既然再也收不回来，倒不如便宜了你小子。再说了，要是你小子没有融合的本事，说不定还会被老子一下玩死。能突破是自己的机缘，不用感谢任何人。”

向婵道：“弟子受教了。”

悟慈挥一挥衣袖，很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哪里有如此多的感谢。当真是无趣，要是早知你小子也不过如此的话，当日便不该管那闲事，将你救过来。老子可不是为了听些溜须拍马的拜谢。”

听得悟慈这般说，向婵索性就嘿嘿一笑，自顾站了起来，说道：“弟子生来便不笨，但却独独学不会溜须拍马。感谢您老人家自然是真心的。其实吧，弟子倒也有一些不那么乏味的话题，只是不知当问不当问？”

悟慈仍是不耐烦的道：“用不着耍滑头，想问便问吧。老子乐意回答，自会吱声，若是不乐意回答，你便滚出去外面呆着，省的看见心烦。”

向婵笑道：“祖师，您为什么会赐给我自性精华？”

“嗯……”悟慈一愣，闭着的双眼瞬间便睁开了，里面闪耀着兴趣的光芒。他听到向婵有问题要问时，便想了很多向婵有可能会问的问题，他甚至做好了向婵询问函心的事情的准备，当然，如果向婵真的问了这个问题，他会毫不留情的将他轰出去。

“你小子不笨嘛，竟然猜到了悟性那些老不死的意图，就是为了让你无法真正踏上修真之路。不过老子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他们虽然出手了几次，但似乎让你察觉到的，就只有甘露殿的那帮蠢货。如果仅仅因为施针散去你辛苦积攒的真气，就得出这样的结论，似乎太过大胆与孟浪！”

向婵道：“甘露殿普方大士日日前来施针，若只为散了弟子的真气，那就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若是为了斩断弟子的修真之路，方法有千万种之多，施针散功也绝不会是里面最方便快捷的。弟子甫一发现甘露殿的谋划时，便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后来弟子筑基成功，但却搁于俗务进展缓慢，直到将近八岁时，才不过第一层敬信境中期的修为。而这八年里，唯识宗高层再没有过任何动作，似乎忘了我的存在一般。这个时候弟子便有了猜测，这种种的一切图谋，似乎只是为了延缓弟子的修行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