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火光的烟草从烟嘴里飞出来，直扑楼知夏苍白的小脸蛋。

楼知夏神情骤然一冷，正要退后几步躲开，站在她右侧的楼四郎突然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伸手硬生生抓住了飞火的烟杆，一阵火烧肉的滋滋声，微不可察的响起。

楼四郎疼的额头冒汗，低吟出声。

楼知夏察觉到异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抢下烟杆甩到地上，去看他的掌心，“哥哥，小心手！”

话音落，便发现，楼四郎的掌心被燃着的烟草烧出了一块不小的印迹，“哥哥！”

她心念一转，抱着楼四郎突然大哭，“奶要骂就骂，要打就打，为什么要害哥哥？哥哥的手受了伤，以后怎么念书？怎么写字？怎么考科举？以后肯定被人嫌弃，娶不到媳妇，一辈子都毁了！”

说罢，又抖着身子去看楼老爷子，“奶不知道，爷肯定知道的，身上有伤疤的学子是不许参考科举考试的！！爷为什么不拦着奶？爹，娘……”

乐悠悠的给楼老爷子挖了坑，楼知夏扫了眼傻住的夫妻俩，故意提高了音量，捏着嗓子飙的又尖又细，带着恐惧和绝望，厉声嘶叫！

楼老太太吓的一个踉跄，跌坐在炕上，片刻缓过神，一口唾沫啐了下去，“贱皮子，你嚎丧呢？给我闭嘴！”

说着，还要踅摸东西去砸人。

楼老爷子一脸不耐烦的瞪过去，“你给我消停点！”

楼知夏扫了眼不知错的老两口，拧了拧眉，狠了狠心，伸手又摸到了大腿处，正要掐下，被人出手拦住。

她抬头，有些发愣，“哥哥……”

楼四郎朝她摇了摇头，下一刻，一身绝望之气，血红的双眸直直看着楼老爷子与楼老太太，“爷奶若不想让我念书，直说便好，为何要以这样的方式毁了我？我的手如今不能握拳，不能用力，这手若是废了，以后我就是个废人，爷奶让我如何养活家人？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吗？”

楼老太太一脸懵逼。

楼老爷子的神情瞬间一变，眸底漾开一抹冷意，看着楼四郎。

炕下，江氏与楼老三已经反应过来，江氏白着脸爬起来就往兄妹身旁扑，脚下发软险些摔倒，被楼老三扶着才稳住身子。

“四郎啊……”

江氏一看到儿子掌心那么大的烧伤，眼前就是一黑，声音凄厉，“楼老三！楼老三！”

楼老三一个激灵，盯着烧伤的眼睛 都瞪圆了，嘴里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能的，不能的……四郎还要念书考秀才的……”

“不能考不是正好，省的你们一家子有事没事惦记着……”楼老太太见两口子的模样，嗤了一声。

可是，话没说完，就被楼老三大声喝住，“娘！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是要做什么啊！你不喜欢夏儿，因为夏儿是女儿，以后终究要嫁人，可四郎呢？！四郎是你的亲孙子！以后要给楼家传宗接代的！你为什么非要毁了他？！难道大哥大郎是楼家的子孙，我跟四郎就不是吗？！”

他儿子……

他聪明好学的儿子，先生都说明年肯定能考中秀才的，岳父岳母特意给了束脩让他去念书，毁了……

全毁了……

他仰着头，神情因为茫然绝望而略显狰狞，一双眸子红的吓人，直勾勾看着老两口，“爹，娘，你们就这么容不下四郎去考秀才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宁愿让学业不如四郎的大郎念，都不给四郎机会？”

楼老爷子皱皱眉头，张嘴想说话，被楼老太太的破口大骂抢先，“你个瘪犊子玩意儿，你翅膀硬了啊，你敢这么跟你爹娘说话！我告诉你，你是从我的肚皮爬出来的，你的命是老娘我给的！就连你儿子的命也是我给的，死了也活该！死了没人敢说什么！你还敢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个黑心烂肠子的东西！”

说罢，喘了两口气，看着楼四郎的手啐了一口，“伤了正好，不能考试正好，看你们还念叨不念叨！我今儿个就给你说了，不让你儿子去念书，就是我说的，他今年别想念，明年也别想念，以后也别想念！还敢跟你大哥比，跟大郎比，也不看看你们那副泥腿子样儿，我……”

“好了！”

眼见楼老太太越说越不像话，楼老爷子适时出声，打断了她。

楼老太太哼了两声，狠狠剜了三房一行人几眼，又一口唾沫啐下。

楼知夏垂着头，一双眼睛亮的惊人，意外之喜啊，没想到啊没想到，楼老太太这么给力，真是神助攻！

楼老三张着嘴，满脸震惊，满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楼老太太，听到楼老爷子的话，才缓缓转着脖子看过去，“所以，爹娘先前的话都是骗我的？你们……从来就没打算过开春让四郎去念书？你们……骗我？为什么……要骗我？先生说四郎很聪明的，他如果能好好念书，秀才、举人都能考上，爹娘不愿意给银子，岳父岳母给了，爹说家里刚借了印子钱，我挣的银子要还债，我都应了，我想着明日去做活时在镇上多找点活，多挣点钱，爹你也答应了，你还夸我孝顺，你说让四郎开春去念书，我也答应了，可你们……为什么要骗我？”

楼老三双眼发直，动也不动的看着楼老爷子，“爹，为什么啊？你告诉我。”

“老三，你娘说话只图个嘴快，你别听她……”楼老爷子眉头紧拧，长叹一声，似乎想用平日的说法说服楼老三。

可楼老三这会儿哪还信他这些说辞，不等楼老爷子说话，就开口道，“爹答应让四郎去念书了？”

楼老爷子一噎，看了眼楼四郎，又是一声叹息，“不是爹不让四郎去念书，夏丫头有句话说的对，四郎……掌心烧伤，会留下疤痕，天启科考有规定，此类学子是无法参加科考的，你们……赶紧带他去看看伤，不能念书考试事小，影响了一辈子的生活事大……”

楼老三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直挺挺砸下，惊起一片尘土。

江氏嗷的一声，尖叫着扑向楼老太太。

“你害我儿，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