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子。”
“他妈在外面跟野男人生的孩子。”
“说错了, 他妈早就跑了,他连妈都没了......”
“没人要的小孩!略略略!”
“他是不是有病啊,那么高, 跟个傻子一样,说话好奇怪......”
“小傻子哈哈哈!”
“野种!”
......
出于孩童好奇和探究的天性,所引来的恶意, 往往是最单纯直接的。
从偏僻的城乡结合部, 跟着母亲来了北京,他有了不错的家庭条件, 户口本上多了一个父亲,对他并不差, 好过他和母亲两个人过。
纯粹靠辛苦工作积攒的房产和工作,让那个父亲早出晚归, 少许的家庭温度不足以弥补门外犹如棍棒的恶言恶语。
难得平静安逸的生活, 也让他没办法开口将这些事说出来。
少年的脸皮薄, 心性固执, 能在外面听一肚子的流言蜚语, 却没办法当着父母的面说出来只字片语。
才十来岁的年纪,就隐隐约约可以感知到,如果让父母知道了,那自己好像跟那些人也没什么两样, 一样可以用语言带来伤害, 哪怕他只是转述了一遍,就可以伤害到自己的家人。
他一遍遍地在家里跟着新闻台的主播们锻炼自己的普通话,跟自己较劲,不再发出那些带着方言的口音。
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错在了哪里?
一个带着家乡味儿的口音而已。
直到他慢慢长大了,才明白过来。
人类总是会排斥与自己不同的种类, 太高,太瘦,太小,太胖......甚至是说话的声音太斯文,都可以成为攻击的理由。
他的高个子没成为什么学校里不敢惹的孩子,反而是加上唯唯诺诺,不爱说话的傻气,变成了软柿子,谁都可以捏两把。
终于有一天,他那个不怎么爱回家的母亲,像流言蜚语里说得一样,真的没有再回来。
他从谁都可以揉捏,到让自己强行硬气起来。
他不需要朋友这种东西,也不需要再跟谁交流。
对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他可以异常冷漠地应对,对方会逐渐失去调笑的兴趣。
对那些问他要钱的高年级学生,没有人帮他,他可以拿钱打发。
一点点的,就忘了怎么去笑。
......
直到梁宵在那个下午三点的露天球场里走向了他。
阳光特别刺眼,后背上火辣辣的。
梁宵带着与生俱来的赤诚进入他的生活。
那两年是他记忆力最为鲜明的时候,梁宵身上有和煦的春光,把他冰冷灰蒙蒙的生活都照亮。
当他对着别人说“那是我哥”的时候,从怕被梁宵发现的心虚,到最后,也会暗自得意。
梁宵总是走在光下面,明亮,可靠,为人着想。
他总是走在梁宵的身后,一步一步地想要与他并肩而立,却深知自己追不上那样透彻的光明。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他会以为,他能永远都那么跟在他身后。
————
“你说这一个值多少钱?”
“一百万少不了。”
叮铃哐啷的声音响个不停,时不时还发出一声重击。
付明熙始终低着头,这会儿也跟着那声音缩了缩肩膀。
梁宵用脑袋把少年的肩膀挤开,眯起眼从破烂的门缝往外看。
桌子上放着绳索和刀具,刚才的声音是从几根圆筒状的金属管传来的,一个人对着管子看了看,动手压了压,调整着什么。
梁宵的理化生学得不错,以前只是听过,有人会做□□,甚至土枪之类非法武器。
现实生活中,风和日丽,一片安好,从未想过自己有可能看到这一幕。
“不是让你抓一个就行了。”
那人转过脸,朝他们这头摆了摆头,“现在弄了两个过来,怎么处理。”
明明知道对方看不到他,梁宵还是被他脸上烧伤的伤疤吓了一跳。
“王哥,那小子俩我盯了一个星期了,两人跟长一块一样,根本没机会下手。”
古铜肤色的光头“嘿嘿”一笑,“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干脆好事成双嘛,我查过了,他家里没几个钱,肯定不敢报警。大不了随便敲一笔,到时候两个一块儿不就行了。”
被叫王哥的把管子扔在桌子上,敲击声分外沉重,“又不是他亲儿子,他肯花钱吗?”
“肯定花!”
光头把几张照片拿过去,“他现在就这一个儿子,管他亲的还是捡的,你看看他身上那身校服,一年就得不少钱。”
两个人边说边往外走,梁宵从门缝里移开视线,回过身
靠在墙上,额角的冷汗早就淌了下来。
他们被绑架了。
今天是他坚持让付明熙和三个球队的伙伴一起留下来加训的,他还把付明熙叫出去想请他吃糖葫芦,巷子口最近有个老爷爷,经常在晚上出来摆摊卖。
他知道付明熙家里有钱,才特别留意了这些小玩意,谁叫付明熙老是不爱笑呢。
刚才两个人对话在梁宵的耳朵里过了好几遍,他们嘴里说的校服是付明熙的校服,那个学校,确实很贵。
他转动眼珠看了看两个人,突然发现他身上穿的才是那件很贵的校服。
是他今晚跟队友们闹着玩,喝水呛着了,打湿了背心,天热还好,可是已经是秋天了,等休息下来出去凉风一吹,肯定会感冒,所以少年就把自己的校服给他穿了。
看着比自己矮三四公分,但是衣服穿着却很合身。
他心里突然有个微妙的想法。
那些人,会不会根本就不认识他和少年,究竟谁是谁?
“哥。”付明熙低声叫他。
也许是心中正想着这事儿,他抬头的时候眼里有些惊慌。
“怎么了?”
付明熙这时候居然看着比他冷静多了。
梁宵摇摇头,还能扯出一个笑来,“咱们这回要成过命的兄弟了。”
“他们有枪。”付明熙说。
梁宵一惊,“你怎么知道?”
付明熙:“我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好像是雷-管。”
“不会。”梁宵摆了好几下头,“他们只是要钱,不可能要命,我们要是出了事,谁还会拿钱给他们。”
付明熙突然沉默下来。
梁宵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这回却完全看不出付明熙在想什么。
就连初见时,一个朋友都没有,也不爱说话,拒人千里之外的小少年,居然会知道枪,他都够奇怪的了。
他想想自己也是因为对物理化学感兴趣知道的,也没问过这小子是文科还是理科,估计也是理科。
“说什么呢?”
门一下子被打开,光头手里拿着根棍子抵在门上。
“老实点!”
“你爸都不要你了,你说我那你怎么办?”王哥在后面进来,直接朝着两人走过去。
梁宵抬眼看他,付明熙不自然地往他身边去挪。
这动作过于明显
,把光头都看笑了,“怎么着啊?还真是亲兄弟啊?躲在哥哥后面去?哈哈哈。”
“你是个野种,说不定这小子还真是你亲哥。”王哥打电话的时候抽了个空看他们。
梁宵当然知道他们这么说是因为被自己打晕的时候,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他听到了少年喊他哥。
不过现在应该怎么做,他却没有注意。
最好的方法是报警,可是他们没有机会,他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父亲和少年的家人身上。
希望能完好无损的走出去。
视线移向光头手里的木棍和另一人手中的匕首,他的希望几近破碎。
“你爸现在连电话都不接了。”王哥收回手机扔给光头。
走近两人,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他来点实在的刺激刺激?”
冰冷的刀刃贴在梁宵的脸上。
他立刻屏住呼吸,再怎么自我劝解留下来的防线,都在凶光毕现的匕首靠上来时崩溃。
“我爸不会不管,你再打一个试试。”梁宵咽了口唾沫。
王哥朝光头招了招手,“来,当着他的面给我打,让他亲自跟他说说话。”
一串号码拨了出去,因为离得近,梁宵斜着眼看见一个个从手机上按键上面拨出去的电话。
绷紧的神经有一丝怀疑。
这个号码,他没看全,但是并不是他父亲的。
发现的同一时刻,他也明白过来,自己先前的想法被证实,他跟少年每天在一起,这人进不去学校的,顶多只能混进小区里面。
观察他们的次数可能也不多,唯一能认出来的就是那身校服,可是少年的校服,现在穿在他的身上。
“嘟——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听见了吗?”
王哥将匕首往他脖子里划,“你爸不要你了,你说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梁宵反应过来,那是少年家里人的电话。
锋利刀刃将要划破皮肤的一瞬间,少年突然提高音量喊了一声。
“你伤了他肯定会坐牢的。”
梁宵被这声音惊了一下,从来没见过少年这样。
“他家里有钱,你要钱,肯定会给你的,但是你把他弄残了,他们家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会报警
让你坐牢。”
......他在干什么?
梁宵想转过头看看,但是刀尖逼的太近,让他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王哥和光头对视了一眼,安静几秒过后,突然笑出来。
刀刃在手里翻了个个,直直朝着付明熙的脸上划下去,从眼角到下颚,平直的伤口立现。
鲜血一瞬间涌出来,低落在地上,慢慢汇成小股从下巴流向地面,膝盖上的布料也被染透。
“说的有道理。”
王哥拿刀继续在付明熙的手臂上划了一下,长袖的t恤也被染红。
“要是伤了他,说不定还真有点麻烦,但他爸连电话都不接,总得给点教训不是?也让他紧张一下嘛。”
说着让光头将手机摄像头打开,对着伤口拍照发过去。
笑意在他脸上扭曲而丑陋,“既然他不能动,那你就来替他吧,谁叫你家里没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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