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 你干嘛去啊？”秦玲身上刚系上围裙，从厨房探头。

粱宵看了一眼客厅坐着的大姑和外公，挂掉电话把手机揣进兜里:“外公，我出去买点东西, 吃饭前就回来。”

秦玲“哎”了一声, 倒是他外公, 忙着听大姑讲些什么五行八卦的，连看也没看一眼。

他们家楼层不算高, 也就十七楼, 但等电梯的时间粱宵觉得煎熬极了。

“叮——”

走进电梯之后，粱宵又觉得下去得太快了。

刚才那一眼, 付明熙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他说太黑了，但自己估摸着不会很好看。

他拍了拍心口的位置, 到现在还有点隐隐明显得加快跳动。

付明熙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他家楼底下？

他翻出来手机, 搜索了一下聊天记录，才发现自己有给他发过一个地址，就在答应过付明熙带他回家的第二天。那时候他担心自己跟他没法一起从北京离开, 所以先发了个位置过去用来碰头。

但是似乎也没写过在哪一栋楼，自己会跟这么个傻逼心有灵犀吗？

一路他都低着头，快速地将他和付明熙之间的聊天记录翻了一遍，最近这一个月几乎都是空白的, 往前翻倒是殷勤得不行。付明熙的热度从答应带他回家过年之后直接消散。

现在又突然出现在······

“粱哥！”

粱宵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掉下去。

他抬起头，付明熙已经站在了台阶下面，一身休闲的装扮，脸被棒球帽遮住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正朝他笑，嘴角的弧度十分明媚。

“你来了，傻逼。”粱宵说完才发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付明熙笑脸定在原地，然后笑得更灿烂了，粱宵除了在一个被窝里挠痒痒的时候，看见他笑得打滚以外，这幅模样实在挺少见。

这人虽然没什么偶像包袱，但是骨子里太拒人千里之外了，好像也就在自己跟前才······

张开而来的双臂突然将他抱住，挟着深冬的凉意将他包裹。付明熙一点儿不客气，就直接走上来，抱上来，脸上还挂着笑埋在粱宵的颈窝里，肩膀都笑得一颤一颤的。

这是

付明熙今天第二次打断他想事情，感受到另一个身躯，粱宵这才有了十足的真实感，提着付明熙的衣领把他拉开。

“粱哥，新年快乐。”

“你·······”

粱宵措辞半天，却发现问不出来什么，能问的想问的，付明熙已经站在他面前，根本不需要答案。

“我。”付明熙站直了，正正看着他。

粱宵:“你现在呼吸的每一口，都是人民币，粉红的那张，知道吗？”

“没算。”付明熙老老实实地说:“那是公司的事情。”

粱宵拍拍他的脸:“你是不是不想混了？”

付明熙歪歪头，轻松道:“我做演员又不是为了挣钱，我的目的只是离你近一点。这种时候我要是不出现，那我走这么远的路来到你身边，有什么意义？”

粱宵被他一句话噎住。

听过很多遍付明熙类似的话，基本上都归结到追星和花言巧语里面，不过付明熙的好听话是他听过最不腻味的。就像眼前的模样一样，总是能透着股纯粹劲儿。

放在以前，他肯定过耳不过心，但节日的灯火在青年的身后绽放，这次听起来格外的触动心弦。

什么这段时间怎么没联系这些问题，都不需要去确认，他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如果说为了国外的那个访问，他怀疑付明熙团队跟他的利益交换，那么他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可以让他坐实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在意。

“你要不是个艺人，”粱宵把他拉进楼道里不显眼的地方，郑重说，“这行为，就跟私生饭一样，是要挨打的，知道吗？”

付明熙看着他，没忍住又笑出来:“所以我做艺人了啊。”

“你够了。”粱宵捂住他的嘴:“彩虹屁适可而止，你今天也没喝酒啊，怎么动不动就乐得跟傻子似的。”

“没有。”

付明熙揉揉冻红的鼻尖:“好久没看到粱哥了，憋的。而且·······我也没想到，粱哥真的来见我。”

粱宵没明白过来，看了眼外边儿树梢上没化掉的雪块，地上的雪早就被打扫干净。

“你都站我家楼下了，我还能给你关外面？”

“嗯。”

付明熙点点头:“之前一直也没机会联系你，我也没想到真的能等到你。本来想等你下楼，然后直接找你的，没想到等了一会儿就看见楼上的窗户里，有个人挺像你的。我没忍住，还是打了个电话。”

粱宵突然伸手去碰了碰他的手指，两人一直站在暗处，只能闻到他身上带着冬天的冷冽味道，这会儿才发现付明熙的手指冻的跟冰棍儿一样。

“傻逼吧你。”说出来粱宵自己都笑了。

“我有那么矫情吗？”他问。还在心里自动忽略掉膈应了他两天的国外访谈节目，付明熙要是真不是个东西，不会丢了大把的好机会来这出。

“十分钟不到，”付明熙看看手机，“粱哥已经说了三回傻逼了，再说我就真傻了。”

“那换个说法，你早点儿痴呆得了。”粱宵看着楼道里没人，带着他去等电梯:“楼底下蹲多久了。”

付明熙:“两小时二十五分。”

粱宵朝后看了一眼:“你倒是真不客气。”

付明熙:“追人不能要脸。”

本来没人戳破的气氛突然暧昧起来。

没有联系的这段时间，虽然粱宵知道付明熙没有骗他了，也没有真的想踩着自己往上爬，但总归还是隔了一阵。并不是如胶似漆的恋人小别胜新婚，而是不怎么愉快的突然失联。

谁都没有错，但这暧昧来的就是让人有一丝尴尬。

“你待会儿进了我家，千万别这么不懂眼色的胡说八道。”粱宵按着他的肩膀从电梯口出来，认真嘱咐。

付明熙:“这个我懂，你突然带个男人回去，伯母接受不了。”

“虽然我以前没处过男的，但我家没那么不讲理的人。”粱宵顺着应下来才发现不对劲，一巴掌呼付明熙后脑勺上:“重要的是这个吗？你跟我也收着点儿，别动不动就不要脸。”

“嘶······”付明熙跟着后面揉揉脑袋:“我说的都是实话。之前就说过，我想追你，粱哥。你是不是不承认了？”

粱宵停在半道上，看看近在咫尺的家门口，长长地出了口气。付明熙直接把那丝尴尬的暧昧无限扩大，他顿时感觉自己跟那些被付明熙在

外怼的没话说的人一样。

付明熙不过是换了个方向让他下不来台罢了。

“我说真的，”粱宵转过脸看他，此时无比庆幸这一梯只有两户，对面那户没在家，没机会被别人看见，“你要不要去情商科挂个号，你是不尴尬了，尴尬的都是别人是吧。”

“我，我看见你就不尴尬了。”付明熙一张俊脸上无辜极了。

“算了。”粱宵上前敲敲门:“外面儿太冷了，下回再说。”

付明熙这次听话了，乖乖站在他身侧，偷偷看了看粱宵的脸色。

得出结论，不太好看。

“妈，这是我朋友。刚买烟的时候碰上了，就让他来家里坐坐。”

“带朋友回来了啊。”门刚一响关上，秦玲就出来，看见付明熙的脸，眼熟得不行。

“这不是那个，那个什么······上回跟你拍片儿那个，长得真帅哈。”

想了半天，没想起来，秦玲索性放弃了。

“哎，这是那个付明熙吧。”大姑眼尖，付明熙还没进客厅就瞅出来。

“啊，对。”秦玲慌忙点点头:“不好意思啊，一时没想起来，你们先在客厅坐会儿，饭好了已经，我这儿马上炒菜了。”

“伯母好——！”付明熙忽然喊了一声，对着秦玲弯下腰，行了个标准的九十度弯腰礼。

“啊？”秦玲愣了下，笑着摆摆手:“这孩子吓我一跳，过年好，你们玩儿去吧。”

两个人挤在玄关处换鞋，付明熙摸摸自己腰上，粱宵刚才那一下给他掐的差点叫出来，小声凑着头解释:“粱哥，我不紧张，我就是没反应过来。”

粱宵:“那你傻站着不说话？”

付明熙:“我也没机会说啊。一般被人这样指着认出来，我都是要被车马上拉走的。”

粱宵:“待会儿你主动点，这大过年的，跟我家里人客气点儿。”

“知道。”付明熙换好鞋往客厅看了一眼:“那是你外公和你爸吧。”

“嗯。”

粱宵其实不太担心付明熙真的出什么岔子，只要他别那么缺心眼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看上去还是跟个普通上进好青年差不多的。

但刚才进了家门之后，付明熙是不是真的

不紧张，他不知道，自己倒是挺紧张的。

而且还是莫名其妙的紧张。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大姑坐在沙发里喊了一句，还挪了个位置，把双人沙发空出来拍拍:“坐下说，这个头，凑门口不得挤得慌。”

“来了。”粱宵带着付明熙进去。

脱了外套，付明熙脱了羽绒服外套，里面穿着黑色的卫衣，看上去跟个学生一样。

“伯父好。”付明熙一进去，就谨遵吩咐，先站直了对着粱山行了个弯腰礼。

“好好，别客气了，自己坐吧，让粱宵去给你泡壶茶。”

粱山正在平板上下象棋，棋局僵持不下，跟年轻人点个头示意，就先接着厮杀了。

“大姑好。”付明熙又对着大姑弯腰。

大姑直接站起来，拉着他的手臂往双人沙发扯了一下:“这小孩儿客气的，怎么跟韩国人样的，咱家不兴那套啊，坐吧坐吧，挡着爸看电视了。”

粱宵开始还挺诧异的，后来没忍住拍了把付明熙后背:“这是我同事，也是我朋友，过年碰上了，就让他上来坐坐。”

“这都不是这儿的本地人，还能碰上，也够稀罕的。”大姑把茶几上的果盘推过去:“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别那么拘束，家里人都挺随和的。”

“好，谢谢大姑。”付明熙乖巧点头，还没忘对着外公行大礼，标准无比。

“外公好！”

“好！过年好！”外公七十多岁了，说起话来还十分精神，指指自己耳朵:“我这耳朵好得很，不用那么大声儿。”

粱宵紧张那劲儿全过去了，坐进沙发里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没去过别人家里啊，有你这样的吗？”

付明熙坐下看他，一脸不解。

粱宵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挨个指着说:“这，是我大姑，这，是我外公。”

说完一把推付明熙脑袋上，棒球帽都让他推歪，直接气笑了:“你瞎喊什么呢？”

“那我应该叫什么？”付明熙虚心求教:“我没去过别人家里。”

“叫······”粱宵突然发现大姑刚才的不太对劲，这会儿看过去那张脸上怎么看都有点“好看戏”的状态。

“就这么着

吧，反正也不重要。”粱宵起身走开:“我去给你泡茶。”

“小付啊。”刚一走开，大姑就放低声音问:“来一趟挺累的吧，是从北京过来的？”

“嗯。”付明熙点点头:“刚下飞机就过了，机场直接开过来的。”

“那得好几个小时吧。”梁山眼睛还看着屏幕上的棋盘，头也没抬。

付明熙:“嗯。差不多吧，没顾上看。”

“你俩那电影我们家都去看过，演得挺好的。”大姑上下打量他:“没想到你本人看着也这么年轻，还像个学生。我看一般都是化妆化的，你这，比照片和电影里还帅啊。”

“那没有没有。”付明熙立马坐直了:“粱哥比较帅，比我帅多了。”

大姑看看粱宵的背影，对比了一下:“宵儿吧，长得随他妈，帅是帅，但跟你两个类型，不冲突。”

付明熙确实没应付过这种场合，别说去别人家里，他在篮球队待了那么久，连个训练外的集体活动都没参与几回，也没办法跟人建立深交的关系，没机会让他走家串户。

一般遇到这样人多的场合，他可以直接不搭理，或者不乐意了甩手就走，但眼下这是他想要维持下去的交谈，是粱宵的家里人，他就不太能控制这个度了，怎么才能既显出来粱哥主动点儿的指令，又自然流畅地把话接下去？

他突然觉得剧本真好，可以照着接下去。

把脑子里的信息搜刮了一通，付明熙才硬着头皮找到了对应点:“网上也这么说，我跟粱哥是两个类型，不冲突，挺配的。”

粱宵这头正在泡茶，手一抖洒出来一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