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教了。”

越鸿姑娘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萧云疏与她表面上看上去的这般不同。

她原以为郡主殿下和自己是一样的人，如今与她相处过才知道，郡主殿下可没有自己这样循规蹈矩，她甚至是极为离经叛道的。

但是偏偏她能够把自己所有的不同都藏在这副皮囊下，若非是她主动想要展露，恐怕许多人究其一生都无法清楚的了解她，永远不知道他这张看上去柔弱无害的清纯模样下藏着的这些如同流火一般狠烈的心思。

“越鸿姑娘，在你心中，你觉得太子究竟是为何要把我接回来？”

萧云疏目光之中很平静，她诉说的仿佛不是她自己的事情，更像是转述一个和她无关的人的事情，无论是目光还是语态，都十分的冷酷无情。

越鸿姑娘原本想说，可是她后来又觉得，若是和她原本想的一样，郡主殿下就绝对不会发问，于是结合萧云疏刚刚所说的那些话，仔细的思考了一番，这才说道:“……难不成就是为了利用殿下和夫人的母家广陵萧氏？”

越鸿姑娘这话说出去，多多少少有些试探的迟疑，但当她真的把这句话说完之后，越鸿姑娘就知道自己已经猜对了。

若非如此，又还能是什么别的原因？

“太子殿下将我和我母亲接到京城里来，不过只是想要借我母家的势力，壮大他作为储君的身份地位罢了。

他若是真的想要将我和我母亲接到京城之中来相认，数年之前便可以，但他就是不。

他昔日能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抛妻弃子，分明在广陵已经与我阿娘成亲，却能狠心抛下我们，回到京城之中，若无其事的和太子妃张氏大婚，又纳了这样多的妃妾，生下这样多的孩子，如今都已经膝下儿女成群，你说他为何要在我十四五岁的时候才将我和我阿娘接到京城来？

无非就是觉得他那太子妃的母家张家没办法给他提供太多的助力。

他原来的那些兄弟们都已经渐渐长大，分走了皇帝陛下的宠爱，而他却并无多少卓越的建树。

本来他就不是皇后的嫡亲长子，不过只是因为皇后将他养育长大，占了半个嫡子的名头，否则这储君之位根本就轮不到他。

早年他还觉得自己英姿飒爽，觉得有人愿意支持他，他自己的事情也做得颇好，所以风头无二，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的地位。

但是随着时间渐长，他愈发的被那些后来的兄弟们比了过去，而他的身份也并不是那样名正言顺，自然在心里觉得危机。

张家已经不能够为他所用，他就像是今天寻找康家的帮助一样，他又急需寻找一个新的靠山，而这个靠山就是当时的我和阿娘，以及我和阿娘背后的广陵萧氏。”

萧云疏就把事情这样血淋淋地摊开给越鸿姑娘看。

她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越鸿姑娘自认为，如果她在她这样同样的境地，恐怕没有办法像萧云疏一样这般冷静自持。

而萧云疏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叹息着说道:“若他是个重情重义之辈，我广陵萧氏支持他又有何不可？可偏偏他是一个如此忘恩负义之人，无论是太子妃张氏，亦或者是太子妃的母家张家，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是前车之鉴。”

越鸿姑娘已经明白过来，于是喃喃自语道:“无论什么人和他合作，到头来都不过是被他当作吸血的对象，一旦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就会被他直接抛开，就像是昔日的张家一样。”

“确实如此。”

萧云疏说着，又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了越鸿姑娘，双目却直直的望向她的眼睛:“你知道我今日和你说这些，又是因为什么缘故吗？”

越鸿姑娘这回便不知道答案了，只得败下阵来:“殿下，我不知道。”

“是要告诫你，不要相信他们的任何鬼话。无论是我的父亲太子，还是你的父亲马东联——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多的苦衷，所有的苦衷都不过是人为了自己做错事情找来的借口罢了。

如果当初能够悬崖勒马，又怎么会在今日铸成大错？无非只是他在回头是岸和选择利益之中，依然决然的选择了第二者，那如今他们并没有无辜者。”

萧云疏是在告诫她，在对待这件事情上，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越鸿姑娘似乎明白了今日萧云疏与她言谈的良苦用心，神色有些轻微的恍然，但也明白了很多道理，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殿下的教诲我心中都记住了，只是我一时半会恐怕有些反应不过来，回头还需要我仔细的在心中思考琢磨一番。”

“那自然是最好。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下去用膳休息罢，我如今身边也没有什么太多需要伺候的，你早些休息。”

萧云疏不怎么喜欢摆架子，也不喜欢太多的人前呼后拥的伺候自己，很多事情她自己力所能及能够去做的，就没必要拉着一大堆的奴婢仆从，只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

越鸿姑娘确实是有些疲惫，她就算是再落魄的时候，也没有做过伺候人的活，这几日她确实是感到累了。

“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你原本也是大小姐，怎好沦落到今日伺候我的地步？等日后你复兴家族，你依旧是金尊玉贵的女郎。

等过些日子我好了，你便不用再这样伺候我。你是我接进宫中来的伴读，理应陪我读书看字，写字作画的。”

萧云疏抛开了刚才谈正事时候的正经，又坐没坐相的歪倒在软榻上，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越鸿姑娘听到萧云疏说自己原本也是金尊玉贵的女郎，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记得她曾经也是一家的女郎？

当年她家出事，那些人上着赶着趟的来落井下石，什么难听的话她没有听过，这许多年来，再没有第二个人这样称呼过她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