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云涛小心翼翼、如临深渊地微微抬头，而后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试探道：“不过依属下之见，那算术阁阁主的实力亦是不俗，确实是有了与异术家您争辉的机会。不知异术家自上回与之交手过后，身体可有大碍？”

欧阳剑耀暗暗喘了一口气，心如止水地回应道：“嗯……无妨，他不过是毁了我的一具分身而已。倘若我本尊亲临现场，他也未必会是我的对手。”

“这是自然。”尉迟云涛毫不犹豫地阿谀奉承道，“异术家的邪术滔天、无往不利，又岂是那些寻常术法所能企及的？”

尉迟云涛说完，还露出了一排洁白如雪的大牙齿咧嘴一笑，以讨得欧阳剑耀的欢心。

而欧阳剑耀也只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正色庄容地言归正传道：“好了，先不说这个了，西门绍宗和尉迟群峰这两个老东西还有说什么吗？”

尉迟云涛听到此处便是不由得拧起了眉头，努力回想着他们二人今日的一言一行，以至于他一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而难以自拔。

他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进而一手并拢中指和食指，来回摩挲着下巴，几经思量过后，才含糊不清地闪烁其词道：“他们还说了……说了……”

“嗯？”欧阳剑耀当即就恶狠狠地瞪了尉迟云涛一眼，似乎是在警告尉迟云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他们还说了什么？说！”

尉迟云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就跟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身子有一阵明显的抽搐，进而更把脑袋往下垂了一点儿，愣是不敢直视欧阳剑耀那帽檐下无穷无尽的黑暗深渊，仿佛只要跟他对视一眼，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吞噬其中似的。

“他们还说……异术家您的身份可疑，能够掌握十二世家的一举一动，兴许就是十二族长中的一位……”

此言一出，欧阳剑耀的心里便是“咯噔”一声，颤了一下，顿时觉得脊骨发凉、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来，就连额头上也已经冒出一粒又一粒豆大般的汗珠。

它们宛若汩汩清泉般沿着脸颊顺流而下，滑至下巴处时稍作停留，然后才如同清晨光鲜亮丽的露珠般从叶尖上滚落下去，坠落在地面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尉迟云涛虽然只有寥寥数语，可其字字珠玑、句句在理，一针见血的辞色更是言之凿凿、锋利无比，径直犹如“滋滋”作响的天雷滚滚，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欧阳剑耀的身上，也难怪会把他震撼得心旌摇曳、惶惶不可终日了！

“可恶的艺术家，都是因为你带的节奏……”欧阳剑耀在心中暗暗想道。

他的双手于不知不觉间紧握成拳，其心里就像是藏了一座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的愤怒火山，滚滚岩浆随时都有从中喷涌而出的可能。

只是欧阳剑耀的喜形不行于色，哀怒不展于眉，否则非得在尉迟云涛面前露出破绽，坐实了自己的罪名不可。

欧阳剑耀怔在原地愣住良久，始终是沉默不语、一言不发，以至于场面一度陷入了沉寂当中，就连空气里也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息，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万马齐喑，周遭安静得有些可怕，甚至静得可以听到凉风瑟瑟呼啸而过的动静。

尉迟云涛见他半天没有反应，便挣扎着表情，轻声细语地试探道：“异术家？异术家？”

也得是多亏了尉迟云涛的两声叫唤，这才把欧阳剑耀从无限的遐想当中给拉了回来。

他后知后觉地看向尉迟云涛，急不可耐地追问道：“嗯……那西门绍宗和尉迟群峰这两个老顽固讨论了半天，心中可有怀疑的对象？”

“呃……并未有所定论。”尉迟云涛毫不避讳地坦言相告道。

而欧阳剑耀一听这话，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就连心里的大石头也是在此时此刻落了地。

他在耸了耸肩膀的同时，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冷笑，进而自信满满地成竹在胸道：“我的身份……又岂是这帮乌合之众能够揣度的？！”

“异术家所言极是。”尉迟云涛笑脸相迎，果断顺势迎着他的话说下去道，“这帮乌合之众根本就不配得知您帽檐下的庐山真面目！”

欧阳剑耀慢慢悠悠地把视线转移到了尉迟云涛的身上，进而上上下下、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他一眼，那帽檐下藏有虎视眈眈、杀气腾腾的目光，仿佛是对尉迟云涛起了什么歹念。

“你呢？”欧阳剑耀用一种暗藏杀机的语气，冷冰冰地质问道，“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可曾好奇过我的真实面目？”

尉迟云涛一听这话，不光眼珠子猛地往外瞪了瞪，就连瞳孔都是呈放大至缩小的过程，已然是目瞪口呆、诧异万分。

他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万分，听欧阳剑耀这么一问自是惶恐不已，那心惊胆颤的感觉就像是有成千上万只羊驼从他的心田疾驰而过，致使他的小心脏一直在“扑通扑通”、一蹦一蹦地活蹦乱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中蹦出来似的。

且先不说欧阳剑耀到底会不会这么好心，尉迟云涛光一听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就觉得不对劲儿。

他不自觉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犹豫不决、左右两难的复杂神情，其神色愀然，面色凝重，简直难以用言语去形容。

其心里更是有种不祥的预感犹如旭日东升般冉冉升起，不过准确来说，那更像是雨后春笋般涌上心头。

这才短短须臾间的工夫，便有满满的无助感和无力感油然而生，它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宛若浓厚的乌云盖顶般相当沉重地压在了他的头顶上方，久久挥之不去，甚至险些压得他喘不过气。

尉迟云涛那慌慌张张的眼神里满是茫然之意，手足无措的样子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面对欧阳剑耀的死亡凝视，他恨不得赶紧挖个地缝钻进去。

尉迟云涛在神思恍惚间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飘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来回转动，迷离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好一番深思熟虑、权衡利弊过后，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进而直接跪了下去，诚惶诚恐道：“属下不敢！”

“哈哈哈哈……”欧阳剑耀忍不住发出一阵阴森可怖且又猖狂至极的笑声，进而稍稍佝偻着身子将其扶起道，“你是自己人，倒是不必见外了。其实我也并非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只是但凡见过我真实面貌的，都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尉迟云涛的心中一震，身子一颤，就连瞳孔都是放大到极致，已然是瞠目结舌、大吃一惊。

他那紧绷着的脸上就连细皮嫩肉都在瑟瑟发抖，从头到尾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栗。

尉迟云涛连连伛偻着身子，心急火燎地拱手道：“异术家的身份尊贵，属下不敢妄自揣测。属下诚心诚意为异术家办事，不在乎异术家是何身份，是何立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助异术家您成就宏图霸业！属下只希望异术家有所成就的那一天，能不忘了在背后默默付出的属下！”

欧阳剑耀心满意足地轻声笑笑，像是对尉迟云涛的表现表示认可。

“好！”欧阳剑耀郑重其事地一口答应道，“待我成为术士界的主宰，麾下必将有你的一席之地！届时我必将让尉迟群峰退位让贤，你将是尉迟世家亘古不变的一族之长！”

“谢异术家！谢异术家！”尉迟云涛欣然自喜，故作镇定地感激不尽道，“异术家的大恩大德，属下没齿难忘。属下定会为了异术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铁胆忠心，至死不渝！”

“嗯……”异术家于胸膛之中吸足一口气，进而故作高傲地直起身子，挺起腰板，更进一步地询问道，“除此之外，西门绍宗和尉迟群峰那两个家伙还有说什么吗？”

尉迟云涛稍稍皱眉，进而面露难色，满脸愁容，脸上的表情可谓愈发难看，直至其几经思量过后，才毫不遮掩地如实相告道：“呃……再有的话，就是尉迟群峰他一个人的事情了。”

“哦？”西门绍宗当即就提起了一丝兴趣，进而格外好奇地问，“莫非是这老家伙又给我整什么幺蛾子了？”

“事情恐怕比异术家您想得还要糟糕……”尉迟群峰皱着眉，苦着脸，一五一十地娓娓道，“如今尉迟群峰已经向西门绍宗坦白了一切，说尉迟世家其实并未满门被灭，之所以潜伏到西门世家之中，乃是遭受了异术家您的胁迫……”

“什么？！”异术家的心弦一紧，勃然大怒道，“他以往不肯配合也就罢了，如今竟胆敢公然忤逆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