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志远的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他的面部表情渐渐扭曲，不光脸上的神情拧成了一团，就连上面的褶皱都堆到了一块儿，一度很不是滋味。

西门志远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直至其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过后，才百思不得其解地苦苦追问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锦花，那个男人他背叛了你，难道尽管如此，你也还是忘不了他么？”

上官锦花转身背对着西门志远，进而稍稍扭头，简单粗暴地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另外，你不要以为跟我一样投靠了异术家就有了趁虚而入的可乘之机，往后你会知道，你只不过是把路走窄了而已。”

说完，上官锦花便是轻轻一跳，扬长而去，就连头也不带回一下的。

“锦花！”西门志远张皇失措地惊呼一声道，甚至还出于本能地上前一步。

他的脸上风云突变、骤然变色，当即就露出了一副惊恐万状的神情，就连苍白无力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憔悴和沧桑，似是惊魂未定、心有余悸。

他那微微张开的嘴巴显然还想挽留上官锦花，但后来出于种种顾虑，还是欲言又止、如鲠在喉，伴随着喉结的一阵蠕动，这话到嘴边，竟还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到最后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西门志远的心中一阵触动，到头来就连脸色也是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

他稍稍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

其神色愀然，面色凝重，简直难以用言语去形容。

若不是因为西门志远自小饱受武术一族的熏陶，深知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恐怕眼下还真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任凭滔滔不绝的泪水犹如瀑布般飞流直下三千尺不可！

……

桑奥市。

东方世家的宅邸内。

东方定辉走到大厅的屋檐下抬头仰望星空。

外面的雨虽然停了，但仍有积水从斜斜的屋檐上滑落。

它们犹如一颗颗沉甸甸的陨石般一点一滴地从天而降，似是在浓浓夜色之中构成了一道绝美的水帘。

东方定辉藏身其中，更多了几分高深莫测之感。

东方定辉摆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臭脸。

就在他思绪万千、浮想联翩之际，东方念龙忽然不紧不慢地从后面凑上前来，而后猝不及防地语出惊人道：“爸，收到消息，欧阳子渊马上就要来我们这儿了。”

“哦？”东方定辉当即就提起了一丝兴趣，格外好奇地问，“闯过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如今他终于要来我东方世家了？”

东方念龙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极为不悦的怒色，进而愁眉不展地冷冷道：“大概是怕我不待见他，所以才特地给我发了个消息报备，好让我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东方定辉一听，不禁发出一阵和蔼慈祥且又格外爽朗的笑声，进而心平气和地娓娓道：“这欧阳子渊，不仅机灵，就连说话也是颇为风趣。好了，既然有朋自远方来，那你也赶紧进去收拾收拾，准备迎接他的到来吧！”

东方念龙没有照做，只是怔在原地，愣住良久，到底是什么也没说，什么都没做。

他的眉头紧锁，好似密密麻麻的荆棘丛生，显然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当场面一度陷入了沉寂当中，就连空气里也弥漫着一丝肃杀的气息，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万马齐喑，周遭安静得有些可怕，甚至静得只能听到凉风瑟瑟呼啸而过的动静。

东方定辉好像也察觉到了儿子的不对劲儿，于是便稍稍转身面朝东方念龙，并把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东方定辉用一种异样的眼神上上下下、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他一眼，进而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而后振振有词地分析道：“怎么了？莫非……你还真不待见他不成？”

此言一出，东方念龙不光眼神忽然变得跟刀一样锋利，就连神情也是认真严肃了不少。

他的双手于不知不觉间紧握成拳，就像是在心里藏了一座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的愤怒火山，滚滚岩浆随时都有从中喷涌而出的可能。

那红扑扑的脸颊就像是被心狠手辣的烈日骄阳灼烧了一样，简直红得不成样子，想来一定是愤懑到了极点，所以才会是这般的面红耳赤、满脸通红。

东方念龙在酝酿了好一会儿后，才用一种暗藏杀机的语气，冷冰冰地抛言道：“当初若不是欧阳子渊阴差阳错地触发了究极奥义的力量，他绝对不会是我的对手。而我东方世家现在，恐怕也早已稳稳地坐上十二世家之首的位置了！”

东方定辉豁然开朗地淡然一笑，进而一手伸出中指和食指，上上下下地朝着东方念龙点来点去，并把语调逐渐上扬，后知后觉地如梦初醒、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小子还在为了这事儿而过意不去呢！害！算了，自上届术法大会都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了，你就不要老是想着以前的事儿了，免得你回想一次就头疼一次，何必给自己添乱呢？”

东方念龙的心弦一紧，脸上的神情瞬间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进而疑惑不解地追问道：“爸，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儿子让你失望了，才会让你说出这种丧气话？以前你不总是千叮咛、万嘱咐我，说是一定要拿下十二世家之首的位置，光宗耀祖、扬眉吐气吗？！如今这又是怎么了？”

东方定辉低垂着脑袋，在无可奈何地摇头晃脑的同时，苦笑两声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在大是大非面前，总要有一双明辨忠奸的慧眼。经过这三年的沉淀，我已经想清楚了。相信念龙你也早有听闻，欧阳子渊在这短短三年的光阴里走南闯北，力退强敌，立下赫赫战功无数，渐渐俘获了民心。如果他欧阳子渊真是令我术士界海晏河清、盛世太平的命定之人，那我们又何必要与之争锋相对呢？反正最终的目标都是一致的，与其祸起萧墙，倒不如顺水推舟、顺势而为呀。”

“顺水推舟、顺势而为……”东方念龙喃喃自语着重复了一遍，紧绷着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松懈，似乎仍是对欧阳子渊怀有极大的敌意。

东方定辉在轻声笑笑的同时，潇洒自如地挥一挥衣袖，帅气十足地把双手背过身后，而后更进一步地解释道：“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我想我们还是坦然接受得好。更何况念龙，我亦是没有责怪你啊。如今三年过去，连我都已经放弃了追名逐利的虚妄，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可是爸，我……”

还没等东方念龙把话说完，东方定辉便是毅然决然地伸出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挡在面前，毫不犹豫地将其一把打断道：“我知道你事事都是为了我东方世家着想，可他方术一族的究极奥义无与伦比、非同凡响，当年我也是领教过的。三年之前你输给欧阳子渊，正如我二十三年前输给欧阳剑荣。其实你并不比欧阳子渊差在哪里，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拼爹的时代，也许欧阳子渊只是有个好爹，侥幸继承了欧阳剑荣所留给他的究极奥义而已。我们呐，以后遇到这种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还是不要为难自己的好。”

东方念龙的眼睛一闭一睁，沉默不语、一言不发良久，几经思量过后，不光眉梢渐渐松弛，就连身体也是逐渐放松。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从冰山似的脸上勉勉强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进而意味深长地轻轻道：“其实不只是欧阳子渊，我也有个好爹。平日看似严苛，实则处处包容。对我寄予厚望，也是为了我好。”

东方定辉的心头一震，就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眼睛倏的一亮。

他在不经意间跟东方念龙相视一笑，短短片刻间可谓其乐融融，彼此之间的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东方定辉相当自然地伸出一只手，并将其摊开掌心搭在了东方念龙的肩膀一侧，而后顺势迎着他的话说下去道：“好大儿，能屈能伸，这才是我东方定辉的儿子！我刚才还在担心你走不出来，现在看来，还真是我多虑了！其实这么多年来没有走出来的，一直都是我而已啊！”

说完，东方定辉瞬间就呈现出了一副腆颜的神情，就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而没能说出口。

不过东方念龙听到这里，倒是有好些的如坐云雾、不明所以了。

其小小的脑袋装着大大的问号，始终想不明白东方定辉这番话背后的深意，于是便鼓起勇气、把心一横，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地问道：“爸此言何意？”

东方定辉身心交病、心力交瘁地长叹一口气，其叹息之中，满是惋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