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子渊在不经意间跟他对视一眼，单冲他那满怀期待的眼神，欧阳子渊也一定要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

更何况欧阳子渊细细品味之后，觉着被良蛊浸润过的茶水味道果真不错！

“嗯！”欧阳子渊先是奋力点了个头，然后才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表示认可道，“前调清新，中调淳朴，后调悠长，茶水甘甜而清冽，沁人心脾。这都是良蛊带来的功效吗？”

公孙仲春发出一阵和蔼慈祥且又格外爽朗的笑声，一下子就乐开了花。

他一手伸出食指，上上下下地冲着茶杯里的良蛊点来点去，进而振振有词地分析道：“这世上啊，并非所有的蛊都是坏的，我培育良蛊，也是为了给我蛊术一族正名，我想告诉世人，我蛊术一族的术法并非都是一些搬不上台面的东西。”

欧阳子渊的心中一阵触动，因为他从公孙仲春的眼睛里看到了最纯粹的追求和热忱，他身为一族之长，只是想让他的后人不再受到其它世家的贬低和谩骂而已啊！

欧阳子渊端起茶杯敬公孙仲春，一本正经道：“公孙族长用心良苦，等有朝一日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公孙世家就是最大的功臣！”

说完，欧阳子渊就当着公孙仲春的面，把装有良蛊的茶水一饮而尽。

就这豪迈的架势，似乎是从百里梦华那里学过来的，不过倒也学得有模有样。

公孙仲春微微一笑，又给欧阳子渊倒了一杯。

茶水才刚刚倒完，欧阳子渊就拧着眉头，急不可耐地追问道：“公孙族长，不知我拜托你的关于异术家的事？”

欧阳子渊的语气有些迟疑，颇具试探之意。

而公孙仲春则是放下茶壶，在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欧阳子渊后，身心交病、心力交瘁地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道：“自我任务失败后，异术家就再没来看过我一眼，我纵使想对他下蛊，却也是万万寻不到机会啊！”

欧阳子渊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进而暗暗喘了一口气，条理清晰地安抚人心道：“无妨的，公孙族长还是不必自责了。这异术家本就是诡计多端、阴险至极，更何况其心狠手辣，不是常人所能够匹敌的。异术家既然已经利用完了你，不见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剩下的事情还是就交给我好了，就算没能用蛊术伤到他，我也迟早要让他死在我的方术之下！”

欧阳子渊说着说着，炯炯有神的目光之中忽然就燃起了燃烧不尽的熊熊烈火，而且更有一股又一股气势汹汹、势不可挡的腾腾杀气从中向外迸射出来，足以把人震撼得心旌神摇、惶惶不可终日！

正当欧阳子渊为此愤愤不平之时，公孙仲春却偏偏是猝不及防地语出惊人道：“呃……他异术家虽然没有亲自前来，但在那次之后，却是派了薛占江前来慰问。”

欧阳子渊的眉梢一紧，当即就察觉到了一丝情况的不妙。

他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进而不敢相信地为之一震道：“什么？！异术家没来，反倒派薛占江来了？他来做什么？”

“也没什么。”公孙仲春毫不避讳地坦言相告道，“既是慰问，无非就是说几句漂亮话而已。说是让我稳住心态，异术家事后自有重赏。”

欧阳子渊一听，不由得轻声一笑，觉得甚是有趣，进而饶有兴致地与之开玩笑道：“都说近代三大画家，齐白石画虾，徐悲鸿画马，不知这最后一位，公孙族长可知是谁？”

公孙仲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其眉头紧锁，好似密密麻麻的荆棘丛生，显然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他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

那小小的脑袋装着大大的问号，倒是有好些的如坐云雾、不明所以了。

公孙仲春紧皱着眉头，却始终是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谁啊？”

欧阳子渊轻声笑笑，毫不遮掩地如实相告道：“那自然是异术家画饼啊！”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一时之间，其乐融融，氛围很是融洽。

公孙仲春甚至还顺势迎着欧阳子渊的话调侃下去道：“他异术家给我画了这么大的一张饼，我若是不投桃报李，那便要显得我公孙仲春忘恩负义了。子渊，你放心，虽然从那以后我不曾再跟异术家打过照面，但在见到薛占江的时候，我却是送了他好几包我亲手培育的良蛊，请他代为转交异术家的手里。”

欧阳子渊豁然开朗地淡然一笑，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道：“想必公孙族长所谓的知恩图报，一定不仅仅只是纯粹报恩这么简单吧？”

公孙仲春低了低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进而在挑了挑眉头的同时，游刃有余地应对自如道：“知我者，子渊也！其实我送出的良蛊之中，有一包里藏了金蚕蛊！我以良蛊为载体，把金蚕蛊包裹其中，这样以来，便是天衣无缝、万无一失了！”

欧阳子渊听后，就跟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似的，眼神当中闪过一道希望的曙光，进而惊喜万分地脱口而出道：“也就是说，一旦异术家当真收下了公孙族长让薛占江送去的良蛊，那便是必死无疑、走投无路了？”

“正是！”公孙仲春的嘴角都上扬到极致，露出一抹胜券在握、势在必得的自信笑容。

欧阳子渊亦是露出一排洁白如雪的大牙齿，兴致冲冲地咧嘴一笑道：“公孙族长这招杀人于千里之外，果真是高啊！”

公孙仲春嘿嘿一笑，故作谦逊地招了招手道：“不敢当，不敢当，这事儿能不能成都还不一定呢。”

“不管能不能成，我都要代各大世家谢过公孙族长做出的贡献！”欧阳子渊忽然坚定了眼神，进而起身双手抱拳，一本正经道，“公孙世家忍辱负重良久，公孙族长你，更是辛苦了！”

欧阳子渊一面这样说着，眼看就朝公孙仲春深深鞠上一躬，但就在这十万火急、迫在眉睫的千钧一发之际，公孙仲春却是相当及时地伸出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接住了欧阳子渊抱拳的双手，并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步骤。

欧阳子渊的心弦一紧，进而带着困惑起身一看，却见公孙仲春愁眉不展而又真心实意道：“这算不上什么功劳或是贡献，先前我为异术家办事，着实是被迷了心智，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你就权当是为了赎罪好了。”

欧阳子渊稍稍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在酝酿了好一会儿后，有条不紊地娓娓道：“如果说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等到今天这个反叛异术家的机会，那公孙族长根本就是无罪可言。你为术士界作出的贡献，才会让后人世世代代所铭记。”

公孙仲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就跟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身子有一阵明显的抽搐，就连心里也不禁为之动容。

因为他一下子就听出了欧阳子渊这番话的言外之意。

他不仅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反而还想方设法地让自己释怀从前所犯下的罪孽，可见这位命定之人的胸中自有丘壑，其雅量更不能单一论之。

他感激不尽地望着欧阳子渊，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到最后只是郑重其事地抛言道：“哪怕我公孙世家是作为一条不为人知的暗线，也绝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和职责！我公孙世家日后必忠心耿耿地效忠于各大世家之首，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语毕，眼看公孙仲春马上就要绕到一旁下跪，但就在这急如星火、刻不容缓的危急时分，欧阳子渊却是火急火燎地将其扶起，并张皇失措地惊呼一声道：“公孙族长万万不可！”

公孙仲春被欧阳子渊扶起，眼神之中满是对他的钦佩。

欧阳子渊面不改色心不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我现在还不是各大世家之首，公孙族长万万没有对我行此大礼的道理，更何况现如今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没工夫去管这些虚名。公孙族长如此，反倒是折煞我了。”

公孙仲春一本正经地点评道：“子渊，你是后辈之中的佼佼者，又是尉迟族长钦定的命定之人，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成为各大世家之首是迟早的事情，我相信终有一日，你定当不负众望！”

欧阳子渊抿了抿嘴，惭愧一笑道：“那就借公孙族长吉言了，但是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只差最后一块儿方术碎片还没有找到了，我必须尽早启程才行，故而就不久留了，公孙族长，告辞。”

公孙仲春拍拍欧阳子渊的肩膀，心悦诚服道：“你总是处处以大局着想，我知道自己肯定是留不住你，所以也只好祝你一路顺风、一切顺利了。”

欧阳子渊微微一笑，以示答应。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青鸟的啼鸣，似乎已经在催欧阳子渊速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