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她们再次来到昨晚风卫死去的树下，树干是前一晚下山做的各种记号，用力深到刻出树心深红的树心。

大鹏坐地上歇歇，接过林一递来的干粮和水，实际上自打要进秘境，秀娘便为他们备上两个月干粮，她和秦方的乾坤袋几乎塞满了食物。大鹏咬了口肉干，用后槽牙细细磨，他抬头看向一片湛蓝的天际，心头不由想起他们住在小破屋时，那个怯弱天真的孩子的脸，无边的风肆意狂虐；吹动这干枯摇摆的树枝。

被梦神选中的人，会不会变成山上的树？

这个念头刚起，林一赶紧甩了甩头，怎么可能？！刚从自己思绪回过神来的林一就见大鹏看自己乐。

“笑什么？”他有些恼怒地推了大鹏一把：“你还笑！”

大鹏不光笑，甚至笑出眼泪。他缓了缓，吸了口气，指着她怀里的金色大鸟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林一一头雾水，猜谜吗？

大鹏解释道：“莞莞能感应到秦方是否有危险，她现在还没动静说明……”

“他现在还是安全的！”林一眸光光彩大增。

大鹏一时心头突然冒出一些酸涩，林一这副完全不设防的模样是那人从没有的，她对于他最是带着一层透明隔阂。

林一是真的把他们当作家人朋友。

“大鹏？”林一不知为何大鹏会露出那副眼神，眼神中饱含太多情绪是她不懂的。

她忽然抱住大鹏，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会好的！”

会好的，她保证。

大鹏吸了吸鼻子，眨巴两下眼睛，把眼眶泪水再次逼回去。察觉到居然被个孩子安慰实在太丢他大妖身份，一把推开林一，口中道：“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有我在肯定会没事的！”

林一没说话什么，抿嘴笑笑，眼中泪光点点。

大鹏一边嫌弃一边替她擦眼泪：“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啧啧啧，真丑！”

大鹏笨手笨脚弄疼了林一，最后还是林一自己擦掉泪水。

“我们现在怎么？”林一问。

“这片山林我们应该走不出了，我估计我们也找不着那棵树。”大鹏停顿一下，村长的话和态度分明就是像将他们往山上引……要下山吗？

林一不知为何大鹏会停下，她后知后觉看向怀中睁开眼的莞莞，她与大鹏一同看向同一个地方。

“出来！”大鹏大喝一声。

那片草地枝叶摇摆几下再无声响，是走了吗？

一道金光闪过，莞莞手提小孩站在她们面前，这小孩如果大鹏记忆没出错正是秦方遇到的那个孩子。

这孩子被人提在空中也不哭闹，瞪着一双黑漆漆的双眼看着他们，那双眼里没有恐惧没有慌张不起一起波澜。

“你知道秦方在哪儿吗？”莞莞问。

“梦神。”小孩的回答就像早已设定好的机器。

“带我们去找梦神。”莞莞可不是那种对小孩十分客气的妖，顺势将小孩丢在地上，也不担心他会跑掉，况且他跑不掉。

小孩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这整套流程干净利落看的林一心头的怪异更加严重。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可是却又说不出。

小孩推开众人像山上走，大鹏沉默跟在他的身后，林一注意到小孩不需要任何标记，仿佛林中树木花草皆是他的路引。

这片山林没有树叶遮挡无论往上还是往下，头顶永远是直愣愣树枝直指天空，回头便能见到村庄炊烟袅袅和干活的村民。

有时风吹起他们的衣发挂在枯枝上，暂时没跟上，小孩还会停下等他们，就像是他邀请他们去他家一样。

山上有人家吗？

没有。

小孩在一片土坟地停下，指这一个新坟道：“就是这里。”

这片坟地大大小小坟头，他们面前是两三个新坟，乌鸦在不远处的枝丫嘶鸣叫声凄厉，又像在看热闹。

一股凉风从衣襟转进迅速凉遍全身，林一甚至觉得手上因爬山出的汗也在这股风下，变成冷汗。冻得她手心发凉。林一悄悄拉住莞莞的长袖，那双金眸低头扫了她眼，在看向那小孩：“秦方在这里？”

小孩点点头。

新坟盖得红土还散发着清新草味，这仿佛是刚做好的，莞莞仰仰下巴，大鹏一只手突变利爪，他刚要挥动突然被小孩抓住。

“不行，他会晒死的。”当小孩说出“死”字时，没有丝毫敬畏，仿佛再说今天吃什么一样。

大鹏皱下眉头，他不喜欢这孩子身上散发的味道，泥土、霉菌和烧掉的骨灰油脂味。这股味道对妖族应该是最大挑战。

莞莞金眸微眯，似在思量。

就在这时，一句女人的声音突然在他们周围想起：“大毛，回来吃饭。”

这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像夜里夺命的女鬼的声音，幽怨又恐惧……

大毛立刻跳进一片茂密草丛，林一刚要追被莞莞拦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摇摆的枯草最后没了动静。

“为什么要放他走？”林一不解地问。

“就算真的让你去追他，你也追不上吗？”莞莞道。在这片陌生坏境里，你永远也追不上本地人对地形的熟悉。

莞莞围着小孩指的新坟走了一圈，无可挑剔，没有一丝缝隙。林一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将秦方从坟里救出来，可是一旁大鹏摆明了只会听莞莞的话。她有些生气，嘟着嘴一脚踢飞隔壁新坟上的培土。

那坟墓突然发出：“哎呀”一声，惊得林一下意识跳到大鹏身边。

大鹏虽不解她在做什么，但见她脸色惨白只是皱眉低声道：“别闹。”

“我没有闹！那个坟……”她惊慌失措地指着那个坟道：“它刚刚说话了。”

大鹏闻言看了眼她指的坟墓，显然不信她的话。

“你刚刚没听到吗，它说了句“哎呀”，是真的！”然而无论她怎么解释大鹏也不信坟墓会说话，这种无稽之谈。

林一又去找莞莞：“你听到了吗，那句……”

莞莞也摇了摇头，她和大鹏什么也没听见。

“你可能太过紧张幻听了。”莞莞安慰道。

没有人信她，莞莞和大鹏商量一下，决定暂时不挖开坟墓。

三人先下山，寻找让秦方变回来的方法，一路上林一出奇沉默，低头抱着变回大鸟的莞莞，长长碎发挡住了她惊恐的表情；她刚刚踢的那个坟墓写着她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