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九剑？！”林平之低头一望，立马发愣。

“你这呆子，不是眼红了好久了吗？”

林平之讪笑，练武之人对于绝世武功的渴望是难以遏止的，纵使他身怀多种绝技，但对这门纵横无敌的剑法依旧心存念想，否则他也不会在这荒山呆了七年时间。

“林小子，你打开看看。”风清扬说道。

“这是——”

林平之打开扉页，刹时一惊，只见一个小人持剑由后前上方上挑，左上边书写三个小字‘撩剑招’。

抬头望去，便见风清扬笑而不语。

“你跟冲儿多次交手，应该很了解他的独孤九剑吧。”

林平之点点头，正是因为了解，他才知道他手上的独孤九剑跟令狐冲练得根本不一样。

“当年我误入荒谷，路见找到一座墓冢，有幸见识了一位埋藏里面的剑道巅峰者的——剑魔独孤求败。

独孤前辈杀尽仇寇，败尽英雄，一生天下无敌，唯隐居深谷以雕为友，最后埋剑空谷，了此一生。

他的一生用过五把剑，利剑、软剑、重剑、木剑以及五剑，这五把剑也代表着他一生中不同的剑道阶段。

这利剑之境，江湖中九成九的人都在这一层次，多是庸庸碌碌，唯手熟尔。

而到了软剑之境确是大不一样，软剑无常，柔软可变的剑体赋上了超乎的想象力，如同注入生命一般，便能生出无穷变化，随心所欲，任意而为。

用剑之人若能到达这一境地，随心而发，才算得上是一名真正的剑手。

独孤前辈早年恃着利剑的凌厉刚猛，无坚不摧，与河朔群雄争锋，料敌之机先、觑敌之缺漏、遍识天下武功，悟出了第一门独孤九剑的第一先要——‘窥’。

在转用了软剑之后，这门独孤九剑在招式已经发挥到极致的基础上再追求变化的极致，觑敌出招，后发先至，宛然就成了一个永远都能翻陈出新的招式源泉，无常无端，玄乎离奇，实现了从‘窥’到‘破’的一大创举。

后来不断地完善和补充，第一门独孤九剑才算是真正出世。”

“第一门独孤九剑？难不成我手上的就是第二门？”

风清扬笑着点点头。

又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等你见识过天底下所有花俏灵巧的招式变化后，发现原来大道至简，质朴天然。

可笑的是天底下用剑之人入过江之鲫，却多在想着精妙剑法、神剑利刃，却不知全真大道，就在随目所处。

我也是枉享虚名，在二十多年前遗世隐居后，专心剑术，才得悉真道。

天下剑法繁多，数不胜数，但归根究底亦不过是荡、离、破、撩、落、截、挫、平、浪等基础剑式组合而成，待辨明本质，直指根源后，其他的自然是不攻自破。”

林平之目中闪过令狐冲挥舞玄铁重剑的身影，喃喃说道：“大道至简，平凡才真。”

风清扬满意的点点头，“说的没错。”

“冲儿这孩子之前懵懵懂懂，又见识短浅，需得学些克敌制胜的法门傍身。

后来他看尽武学繁华后，我便要他用蝉翼剑与你交换玄铁重剑来练功，就为了让他沉淀己身，磨炼真我。

但你的武学之博，天下无出其右，你若再学第一门剑法，也不过是多余而已，于你无益。

你的武道亦非专剑一途，我也给不了你更多的指点，我如今只能给你一句话，那就是——返璞自然。”

林平之若有所思

他自忖手中的绝学数不胜数，这些武功曾为他堆起了一栋高楼广厦，后来又用了一年时间去巩固根基。

本以为已经无漏无憾，如今风清扬一言惊醒，恍然惊觉，那还是金玉其外，空有其表。

武功再多，可杀人不过头点地，克敌制胜也不过是一招一式的事情，何须其他花俏繁杂、多余无用的手段。

细细想来，他学武一直都是通而不精，博而不深，少有干脆利落、一招决胜的时候。

若是遇上寻常高手也罢，也能学着独孤求败恃着各种上乘武学横行。

若遇上东方不败、风清扬这等高手，纵使你手段再多，就像滥竽充数，又练来何用？

想到这，他不禁冷汗涔涔。

风清扬目光如炬，登时看出他的心事，心底暗喜，臭小子，还不唬住你。

但嘴上还是安慰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诸如庸碌之辈，终其一生也未必窥得这紧要，我也是在五十过后归隐江湖，才悟透了这一着。

你未到而立之年就想到了这一层，古往今来也是少见的。”

林平之这才渐渐坚定起来。

正如他所说，他一身武功不说天下无敌，也是世间少有，何须自怜自卑。

武道一途，练得岂止克敌制胜法，还有百折不挠心。

风清扬见他振作起来，才放下心来。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人心肉做，哪有这么多道心如铁，还不是在一次次动摇和稳定中反复轮转、螺旋上升。

如今林平之心性又有长进，他自然老怀安慰。

又见林平之陷入思量，忽然问道：“第一门剑法穷尽剑术技法，这第二门的剑法返璞自然，借假修真。

那是否还有第三门剑法，畅述练剑成道之法门。”

风清扬大吃一惊，久久不能恢复。

林平之一见他神情，便知自己的的猜测无错。

果不其然，便见朝他风清扬微微点头。

“你且来看看。”

林平之接过风清扬从怀中取出的一块石头，通身黑黝黝的，不成规则，棱角之处又流转着锋锐的金属光泽，似曾相识。

“玄铁？！”

“正是玄铁原石，你再看看有何不同。”

林平之仔细观看，发现铁石之上有着一些横劈纵划的痕迹，又浅又小，似乎用细针留下，但这玩意又怎能在坚硬无比的玄铁上留下痕迹呢？

多次端详之下，似有些许玄妙，但再凝神参研，又觉头昏目眩，精神萎靡。

“看来你也发现些许门道了。

这块铁石是我在独孤前辈的坟包上找到的，初见时与寻常石头并不显眼，偶然期间我在月光照耀之下才发现到它的锋芒，我本以为是什么稀罕矿石，便打算邀请铁老先生用此混合其中铸一把剑。

但在我终日携带在身，终于发现其不凡之处，翻遍门中典籍，遍访各门各派，才终于得知这铁石之上的痕迹，应该就是独孤前辈留下的剑意。”

林平之口呆目瞪：“剑意？!”

“心之发动处谓之意，这剑意便是独孤前辈悟得无剑之境后，已达天人合一之境，万物皆可为剑。

铁石之上的痕迹便是他有感而发所留下的。

我参悟了大半年辈子，管中窥豹，也只是猜测出其中蕴含的九大剑意。”

林平之暗暗咋舌，风清扬这般厉害了，竟也只是猜测，而不是学会，这其中到底蕴含的剑道，到底有多么高深玄远啊。

他左看右看这么久，也只是知道这块石头不凡，难不成还要想风清扬一样，参详一辈子？

于是躬身一拜，恳求道：“还请风老赐教。”

风清扬微微点头，抚须轻叹，“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有多少高深玄妙我也道不出来，仅凭己见，归纳出几个字，你且听来——”

林平之上前一步。

风清扬轻拍他的肩头，嘴唇一动。

林平之立马陷入一片愕然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才迈着轻缓的脚步，走出了山洞。

他解下了捆绑的缰绳，旋身上马，马蹄踏地，从崎岖盘旋的山道蜿蜒而下。

挺身而坐的他想到风清扬适才的话语，眼神放空，怔怔入神。

摩挲着手中的铁石，他的嘴里念念有词道。

“风雨雷电，云雾霜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