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歪打必然会正着

弋射场里跑马赛场地的边上，最大那处房子就是张乘的住所，也是另外三大金刚，经常聚集的地方。

张金刚裹着虎皮，身前炭炉烧得旺旺的，还支起一个小锅，里面炖的清汤狗肉。在这寒冬腊月里，别提多惬意。

炭炉边上，一匹马蜷在地上，有一口没一口吃着从大宛千里草地运来的精草马料。

它这待遇，可是张大金刚这里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以前可没有那匹马有这福气，就算是大宛汗血良驹也不行。

都得老实的在马厩里呆着，血统品种好些的，无非就是地方大点儿，有专人照看。

要说这马，其实就是让张乘气得口吐白沫的那匹廋马。

当初因为这事儿，病了有些日子，整整一两月没出门活动，人都廋了一圈。

病养好了之后，张乘招人把廋马给拿住，本来打算活剥它以泄心头之恨。可临到动手的时候，硬是没下去手。

倒不是张乘心慈手软，他能当上弋射场的金刚，会是良善之辈？这里边还是另外三大金刚劝他，说宰了这个孽畜，那大宛汗血良驹也活不过来，他们的损失更回不来。

哥儿几个这大半辈子也赚了不少了，做人要懂得知足，放了它当积点阴德，至于那些损失，就权当舍财免灾了。

这匹廋马就这样给捡回一条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张乘有事没事就上马厩里骂它，还拿鞭子抽它。

谁成想日子一长，打着骂着渐渐有了感情，一天要是没见个两三回，心里怪想念的。

张乘索性将它接回来养在家里，他此生无法再近女色，就更别提膝下有儿有女了，正好一起当个伴儿。

这瘦马可比人来得可靠踏实，只要你给吃的喝的，就不用时刻提防着它，更不用担心哪天会在背地里算计你，害你。

张乘夹了片狗肉蘸着酱料进嘴，就听门外有人来报：

“张金刚，上回在马场打听您那个敛骨馆的贱籍小子又来了，您看让不让他进？”

“撵走，撵走，我没心情见生人。”

“好嘞爷，小的这就去。”

“等等，请进来吧，再添副碗筷！”

眯着眼睛，张乘想了一会儿，还是让去把人请进来。

那贱籍小子虽然没见过，可偏偏在大宛汗血良驹被踢死之后，马赛被迫停止的时候找自己。如今又是自己从大宛走私了些金线参的当口，再加上敛骨馆背后是司天监，那位柳伯奇柳大人与廷尉车英可是为新法鞍前马后，而朝廷里边那几位世族老爷又对弋射场这边的态度暧昧，怕不是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涉及到了国府党争之中。

还是小心点好，他们几个哪边都吃罪不起。

这边张乘分析局势，越朝深处想越觉得不对劲，那边已经领着人进了门来。

一番寒暄之后，刘志刚也不客气，坐在炭炉边上还没开始动筷子，蜷在地上的那匹廋马，就凑过来用鬃毛蹭他。

刘志刚用手摸抚摸，看着廋马有些眼熟，没想起来眼前这马，就是前些日子自己涂药那匹，也是害得张金刚卧床快两月的罪魁祸首。

刘志刚开始大快朵颐，天寒地冻的时候吃上一块狗肉，真乃是人生一大美事。

他这边没心没肺，打算先吃了狗肉再开口说明来意，可张乘那边就看得心里犯起了嘀咕。

眼前这人看起来器宇不凡泰然自若，好似完全没有把自己这位弋射场的金刚放在眼里。

还有那廋马他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对自己如此亲近，反而这人一坐下来就凑上去，难道……莫非……应该……可能……

张乘越发肯定自己心中猜想，特别是自己养了许久的廋马，怕不是都被司天监那些神仙供奉们，施了障眼法，不然怎么能踢死大宛汗血良驹？

几块狗肉下肚，刘志刚立马觉得身子暖和了起来，他这会儿心里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想着如何以飞头蛮一事，让对面坐着的金刚，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办事。

是故语不惊人死不休：“张金刚，想必你已经知道如今陶丘急缺金线参一事，今儿登门没别的，只是想送你一桩名利双收的前程，弥补一下马赛停下来这些日子的损失。”

张乘心里咯噔一下，哪里敢问是什么前程，只能小心翼翼的接话道：“愿听兄弟高言，在下洗耳恭听就是。来人再温一壶酒过来！”

刘志刚接下来要说什么呢？

要金线参。

这东西打哪儿来？国府可都不怎么收得着，还靠堵着抬云山扒拉一点儿是一点儿。从其它地方调来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到。

但从大宛贩马起家的张乘这里就能搞到。

刘志刚前些日子上钱塘茶楼听书，那老先生又是说的列国风物志。

大宛之所以能成为胤天东出一大障碍，在于千里草原之后又有千里沃土密林。每年草茂马肥的时候，都要来胤天边界劫掠，运气好还能围上一两座城，就像今年一样。

等胤天集结大军围剿，一个字跑呗。正面战场刚不过，先退到草原上再说，实在不行往千里老林里一躲，你还能把树都砍了不成？

而这千里深山老林里边，常年人迹罕至，里边可有不少好东西。

大宛每年派人进去采摘一些名贵药材，在不打仗的时候，跟胤天与大燕互市。

金线参就是买卖其中一样。

张乘靠贩卖大宛马起家，自然与那边熟络的很。以陶丘与大宛边陲互市集镇的距离，快马加鞭三日能到。要是驼上百十来斤货物，最多五日可达。

这也是刘志刚来到这里的原因。

当然，整座陶丘里一些生药铺也屯了一些，不过都在囤货居奇，等到价格更高一些再卖给官府或是百姓。

可这里的量就没多少，对于刘志刚的需求，属于杯水车薪。

张乘这里就不一样，解决当下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打通货源渠道，只要源源不断有金线参进来，价格自然就下去了。

到时候百姓人人手里有这东西，恐慌自然也就烟消云散。陶丘街上也会跟着恢复往日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