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客厅内，卫豪自在地蜷缩在沙发里，身旁是触手可及的零食饮料，瞧着便十分惬意。

他游戏打得正欢，背景音遮盖住走廊处的开门声。

“哦，回来的还挺快。”卫豪分神瞧了眼用围巾把自己遮了个严实的闵杨，指尖移得飞快，“你又去见那个神经病了？”

“嗯。”卸下厚实的围巾，闵杨垂眸应了声。

卫豪又瞥了眼周身冒着寒气的人，在看清对方的脸后怔了怔，随即啧了声，他放下手机起身，将人摁在沙发里。

“我没事。”闵杨拧眉别过脸，又被卫豪强硬扳过下巴，露出下巴处泛着血丝的几道挠痕，一路延至脖颈。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味，卫豪皱眉将浸了酒精的棉球怼在闵杨脸上。

“你是不是脑抽，说了不管为什么还要管？你看看，被那疯子挠了吧。”他帮其处理伤口的同时也不忘数落对方，“话说这伤是不是该打狂犬疫苗，要不咱还是把这块割了算了......”

眼前人不厌其烦地嘀咕着，动作却细致又温柔。

“是，我不该多管闲事。”闵杨闭了闭眼，顺着对方的力道扬起下巴，无奈苦笑。

明知她是什么样的人，却无法放任其自生自灭。

“殷家对我有多年的养育之恩，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割舍掉的。”

“怎么不容易？”手下一个用力，卫豪在对方的痛嘶声里冷声道，“是你自己画地为牢，不愿撒手。”

把自己囚禁在一堆条框里，怎么都挣脱不得。

明明已经获得自由，却好像仍被无形的枷锁禁锢着。

“你不懂。”闵杨摇了摇头，却复又道，“也许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在画地为牢，或许有一天可以，但至少现在，我无法从那个圈里走出来。”

卫豪：“......哼。”

“那都是你的事，我可管不了。”他松开钳住对方下颚的手，将棉球扔至一边，重新将手机解锁，不耐烦道，“别顶着你那张脸在我面前晃，看着碍眼。”

闵杨笑了笑，倒是没反驳：“怎么只有你在这儿，其他人呢？”

卫豪头也不抬地敷衍着：“老大和鹰应该还在楼上看护，戎武那小子刚刚下来过，现在不知道蹿哪儿去了，小律同学......”

他话还没说完，别墅里轰然响起巨大的炸裂声，地面都跟着震了三震。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朝楼上奔去。

滚滚浓烟从书房破碎的窗内散出。

动用异能阻挡住火焰的灼烧，何研律瞄了眼不远处躺在地上，正浑身冒火的戎武，无奈覆灭室内的灼热温度。

说好的心理承受能力呢？

幸亏这附近人迹罕至，大部分人更愿意挤在基地中心临时搭建的小棚里，守着狭隘的地盘寸步不离，别墅发生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小武？！”

同在二楼的张阳泽是第一个破门而入的，骇然下的神色惊慌失措。

“别慌，戎哥这是突发性的异能觉醒，没什么大碍。”何研律倚着唯一幸存的书桌，安抚道，“等他自然醒过来就好。”

原本香槟色的墙壁此时被烧灼成焦黑一片，书籍更是一本都没有幸存，全在高温中成了飞灰。

张阳泽茫然抬头：“你的意思是，小武他也觉醒了异能？”

何研律点点头。

不愧是上辈子的高阶火系异能者，就连刚觉醒时的动静都如此不同凡响。

“不光觉醒了，还不是一般的火系。”闵杨跟在卫豪身后进了屋，补充道，“幸亏小律反应及时，在他之前把火苗全部用异能压下去了，否则整栋别墅都会被烧的一干二净。”

察觉到何研律此时所想，闵杨的视线望向直接跨过戎武去扶少年的男人，哼笑一声。

跟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比起来，戎武觉醒的动静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都叫个什么事儿啊......”

卫豪撑起地上不着片缕的男人，哀叹道，“咱们一窝子人加起来总共都晕过几回了，之前咱选这别墅，风水是不是没选好？”

闵杨颇觉无语：“你是不是对风水有什么误解？”

房子里先后觉醒了两个异能者，换作普通人怕是都要高兴疯了，这风水哪里不好？分明是好的爆棚。

就在卫豪架起人事不省的戎武那刻，何研律也成功被男人用手遮住了视线。

“哥？”他眨了眨眼，迷茫唤道。

“嗯。”何宣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另一只手稳稳揽住少年的腰，“有些东西，不该看的别看。”

何研律：“......”

闵杨在一旁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

从男人的手中挣脱，何研律在空间翻找几番，抽了几套戎武先前存在这儿的衣服，顺带抓了一把晶核放入张阳泽手中：“刚觉醒就这么折腾了一番，这个对他应该会有帮助。”

“好。”张阳泽握紧手里的透明晶状体，跟在卫豪身后出了门。

——

戎武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一早。

柔光中，男人侧目望向趴卧于身侧的爱人，带着深沉痛苦的爱意，伸手抚摸着对方陷入沉睡的侧颜。

将张阳泽锁在车内孤身一人离去时，他并不后悔。

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睁眼再次看见熟悉的世界时，他也不曾感到惊讶。

可是现在，他由衷感谢上苍给了自己新生，能像这样再次伸手触碰到眼前的人。

“醒了？”

张阳泽睡得本就不深，被触碰脸颊的一瞬，他便睁了眼，起身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要不要喝水？”

将爱人眉宇间的担忧都看在眼里，戎武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就好。”张阳泽舒了口气，当即便要从椅子上起身，“我现在就去喊他们过来。”

“不用，我现在感觉很好。”戎武牵住张阳泽的手，将人拥入怀中，仰头吻住爱人唇瓣。

他想触碰对方，本能使他渴求着眼前的人。

他心中的情绪晦涩又复杂，那些难以纾解的，无法宣之于口的东西，他想毫无保留地传递给自己的爱人。

比痛苦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感受着比平时更为火热的躯体，张阳泽只诧异了一瞬，很快便放松下来，顺从地揽住对方的脖子回吻过去。

承受着爱人的爱.抚，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泛起难受的滞涩感。

这次没事，可下次呢？

不知什么时候起，似乎每一次，他都在看着身边人倒下，有的只是虚惊一场，有的却再也爬不起来。

他大概......也是不安的吧。

隔着一堵墙的隔壁，何研律红着脸捂住耳朵，努力做到非礼勿听。

他也不想的，只是异能者过于强大的五感在这时候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被窝里探出一只手，将默背八荣八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少年拢入怀中，在耳边低语道：“再陪我睡会儿。”

男人似是刚睡醒，沙哑暗沉的嗓音成功将何研律脑内所有东西搅成浆糊。

他僵着身子，根本不敢回头去看何宣，只得顶着通红发热的耳廓艰难出声道：“......哥，我睡不着。”

这种情况下，他能睡得着才怪。

“是不是觉得有点吵。”何宣低笑着道，“记得把耳朵捂好。”

“哥！”何研律不满道。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对方那近乎调侃的口吻。

他早已成年，男人却似乎始终没有意识到这点，仍然像对待孩子般，以家长的角色放任他的任性和莽撞，温柔又不失亲昵。

人总是贪心的，在何宣看不见的角落，他早已开始不满足于此。

明知自己心中僭越，他却装作看不见的样子，看似安于现状，实则躁动不安。

“睡不着就老实躺着，不许乱动。”

何宣闷哼一声，将手又收紧了些，声音比先前更加低沉，“小律，乖一点。”

待何研律反应过来时，男人早已率先撤手，徒留他一人怔怔然烧红了脸。

刚刚......发生了什么？

直到众人一齐坐在餐桌前捧着碗喝粥时，何研律依旧忘不了男人大清早耍流氓那事。

不知所措，同时又有些不知从何处来的窃喜。

现在他看哪儿都觉得微妙，根本不敢抬头与人对视，只能尽量往身旁淡定喝粥的闵杨那边靠。

“那边那个姓戎的，你今天一大早怎么回事啊？”

如果说何研律只是因为尴尬才默不作声，卫豪则纯粹是因为被秀到忍不住开口，“你跟鹰都老夫老妻多少年了，这叽叽歪歪粘着人不放的功力是怎么做到不降反增的？这岁数还重回热恋期了？”

“啧。”牵着张阳泽的手，戎武不满地踹了脚卫豪，“什么叫重回，我们一直在热恋期，会不会说话。”

把玩着张阳泽的手指，他头也不抬道：“你要是嫉妒呢就去找一个，别打扰我俩。”

卫豪一撂筷子：“嘿，我火把举起来了啊。”

“呵，我怕你？”

众人对二人的拌嘴习以为常，除了张阳泽有时还会拦一拦，其他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闵杨倒是挺喜欢这种相处模式。

他的感知太有针对性，哪怕是一丁点的厌恶，他都能感知到，并且会受到影响而感到难受。

自从有了这个异能，夜夜梦魇就已经成了常态，尤其是在末世下，人间简直成了滋生负面情绪的沃土，他无时无刻不处于混浊中，得不到一丝喘息。

那些负面情绪几乎将他整个淹没。

可在这种时候，虽然卫豪和闵杨总是把周围闹得不可开交，互怼起来连底裤都给对方掀掉，可他感知到的，是那份长年累月的深厚情谊中的温暖。

无关情爱，却着实令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