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锤砸到白天舞的背上，并没有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一层白晕在铁锤砸落的瞬间从白天舞体内荡漾而出，将土金刚连人带锤震飞出去几十步远。

再次起身之时，他已是满脸的惊恐。

“护体灵气？！怎么可能？你个人类怎么会有护体灵气？”

白天舞此时七窍流血，早已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她只觉得体内一股舒适的凉意渐渐代替了疼痛感，感知愈发朦胧，逐渐失去了意识。

……

百事通引着各帮派的头领来到了营寨外的空地上。那里已经躺了几具尸体，数十名云水阁弟子将空地包围了起来，司马奕，袁洪峰等一众长老身先士卒，站在了最前排。各个长须横眉，灰衫白剑，颇有气势。

与他们并肩而立的，还有一些黑金劲装的中年男子。他们年纪虽然小上许多，气势却丝毫不输那些长老们，而且对土匪们的震慑甚至要更大一些。因为他们的衣服上那金丝绣制的抽象剑柄图纹，分明是大内高手的标志。

各帮首领也都算得上好汉，见被包围，没一个失了气魄，各个摩拳擦掌，准备背水一战。

不远处，一灰一黑两道身影矗立在树冠之上。灰衣人背负长剑，负手而立，黑衣人则是双臂环抱，抱剑远眺。二人脚下都是细嫩的树枝，却皆如立于平地一般——任凭穿林风如何摇晃树枝，皆是岿然不动。

“柳师弟，真是哪里都有你啊。”

“于兄此言差矣。你我又非同派，我何时成了你师弟？”

“云水轻灵无分彼此，师弟何必如此见外。”

“行了，别废话了。我是来奉旨做事的，不是来和你闲扯的。”

“你们两个是阁里出来混得最好的。好容易见上一面，还不许我这个废物师兄叙叙旧？”

“下面的打起来了，你不去帮忙？”

“让年轻人锻炼锻炼。有长老们在，出不了事。你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是说土金刚？”

“没错。”灰衣人指了指营寨的大门，“那家伙很难对付。等他出来，我们一起上，也许能有胜算。”

……

屋顶响起一声巨响，炸开了一个大洞。珑御冰从天而降，落到了土金刚身前，眼中是令人恐惧的冰冷。

“你……你是……”那股强大的气息全天下之有一个生命能够发出，土金刚惊恐地意识到了珑御冰的身份。

“我本不想杀你，奈何不知好歹，重伤吾爱，罪无可赦。”冰冷的语气之中不带有一丝情绪，却传达着至插心底的威慑力。

他右手一抬，土金刚就像是被人掐着脖子提了起来似的，身体便悬浮在了空中。

“龙皇大人，我……我错了。我不知道她是您的女人，否则，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土金刚惶恐地辩解着，“都是…都是兔子让我这么做的。我打不过她，她…她说我不听她的就要杀我。我没办法啊！”

珑御冰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辩解。见珑御冰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土金刚连忙继续求饶。

“龙皇大人，是圈养派的那帮家伙要反抗您，和我没关系啊！您……您知道的，我也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啊，我和您是一类妖啊。您看看，我还养活了这么多人类手下呢！”

珑御冰冷哼一声，五指微微一收，土金刚的身体便越缩越小，渐渐变化成了一只穿山甲。黄褐色的身体来回扭动，短粗的四肢在空中不断乱抓着。

“龙皇大人，不要啊！”化为原形的土金刚还在嚎叫着，溜黑的小眼睛中满是乞求。

珑御冰看都没再看他，五指收拢，土金刚地身体立刻爆成一团血雾，消散在了空中。

杀死了土金刚后，珑御冰快步来到白天舞身边，轻柔地把趴伏在地的她翻转过来抱入了怀中。看着那满是血污的脸颊和紧紧闭合的双目，珑御冰的眼中说不出的疼惜。

他为她整理了一下被血水贴在脸上的碎发，一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扶着她的后脑，把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嗅着那混合着血腥味的体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吗？你为什么要先动手啊？”珑御冰轻声呢喃着。

如此呜咽了一阵，珑御冰抱着白天舞的双手亮起了淡淡的白光。白天舞脸上痛苦地神色也随之逐渐消散，转为了平静与安详。

石缝间，一双猩红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三瓣的兔唇上挤出一抹得意的冷笑：“居然把护体灵气给了一个人类。还用本源之力来救治她。龙皇大人，您可真是替我们着想啊。”

……

白天舞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珑御冰静静地坐在床沿。

窗户微张着，外面是一个小院。户外的阳光很是明媚，几只麻雀在院中的小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每次历经死亡之后，睁开眼看到的都是珑御冰。对此，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又被你救了啊。”白天舞苦笑了几声，虚弱地说道，“算下来，我已经欠你三条命了。”

“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珑御冰为她拨去遮住眉角的鬓发，抚摸着白天舞的脸颊柔声斥责道。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白天舞羞愧地避开了珑御冰的目光。

珑御冰微微一笑，站起身从一旁的水壶中倒了一碗早就烧好的温水。白天舞此时也从床上坐了起来，珑御冰来到她面前，尝了尝水温，见温度刚好，便递到了白天舞唇边。

“渴了吧？喝点水吧。”

正感口干舌燥的白天舞乖巧地张开嘴，珑御冰把轻轻碗贴在她的唇边，温柔而小心地倾倒着，末了还不忘为她拭去嘴角的水渍。

“我睡了多久？”白天舞揉了揉额头问道。

“没多久。”珑御冰把碗放回桌子上，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才两天。”

“对了，那些姑娘怎么样了？”

“都被云水阁的人送回家了。她们都很感谢你。”

“那白龙剑？”说着白天舞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似乎恢复得不错，已经全然没了痛感。

“我没见到。可能需要再想办法了。”

“应该被那些内务府的人带回去了吧。真没想到陛下居然会派出内务府来捣毁岭中诸帮。”白天舞叹息一声，“看来又要到无锋城跑一趟了。对了，我们现在在哪里？”

“还在万福。”

“那我们先去这里的安平府看看吧。既然捣毁了那些帮派，想必那些狐假虎威的家伙也跑不了。”

说到这里，白天舞兴奋地跳下了床，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珑御冰微笑着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拿着不多的行李跟她走了出去。

来到安平府外，还没进去，便听到了院内的哭喊和求饶声。门口，一个灰衣青年靠在门边，见到白天舞二人，立刻笑呵呵地走了上来，对二人作了个揖。

见到那人，白天舞脸上又惊又喜。因为那人她认识。

“王霖安？你在这做什么？”

“白大侠，阁主邀请您到阁中做客。”

白天舞一愣，眯着眼质问道：“你把我的身份说出去了？”

“这……”王霖安尴尬地笑了笑，“阁主询问，我也没办法。不过白大侠放心，知道此事的只有阁主，其他人都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等我？”

“阁主说您一定会来这里看热闹的。”

白天舞噗嗤一笑：“他还挺了解我。”

“希望百大侠给个面子。”

白天舞本就有意拜访云水阁，此次又逢阁主邀请，她自是愿意前往。不过她还是假装犹豫了一下，在王霖安的眼神从期待逐渐变为央求之时，才嬉笑着答道：

“好吧。去看看也无妨。”

跋山涉水走了许久，三人终于来到了一座山间楼宇。那楼宇依山而建，紧贴在峭壁之上，悬于半空，若非亲眼所见，绝难想象会有此等鬼斧神工的建筑。

“那就是云水阁主阁了。”在白天舞惊叹之时，王霖安指着那建筑道。

登崖而上，入口不算宏伟，却也颇有气势。大门两侧书着两排铸铁大字，看上去很有年头。左右两侧分别为：剑如轻云渺，身似灵水柔。

入了阁中，白天舞发现这建筑内部比外面看上去要大得多。除了突出的木制建筑外，岩壁上凿出的空间也被巧妙地利用了起来。

二人跟随王霖安来到了最顶层。一路上，许多弟子都对他恭敬地行礼，王霖安也一一微笑回之。

站在一扇对开的木门外，王霖安敲了敲门，恭敬道：“阁主，人我带来了。”

“请进吧。”

一个声音从屋内传出。王霖安推开木门，对白天舞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天舞欣然进入，可就在珑御冰准备跟入之时，王霖安伸手把他拦了下来。

“阁主只找了白大侠一人，希望您能谅解。”

白天舞意识到了问题，回头目光询问地看了看珑御冰。

“那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珑御冰优雅地笑道。

白天舞点了点头，继续向屋内走去。

王霖安感激地看了眼珑御冰，关上了木门：“大侠请随我来，我准备了些糕点和茶水，大侠可以边吃边等。”

屋内的空间很大，越过一个屏风，才算是进到了客厅之中。几扇大开的窗户为是云雾飘渺的悬崖峭壁，景色很是壮丽。窗下一张竹桌，两张竹椅；桌上放着两盏茶，椅上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脸部轮廓算是柔和，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霸气。他的气息绵密悠长，内里之深让白天舞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一身灰色的长衫与那些弟子区别不大，只是多了些金丝绣制的图案。

见到白天舞，男子立刻站起身，满脸和善地说道：“你就是白天舞吧？幸会幸会，在下于撼山。”

于撼山对她作了个揖，目光欣赏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宠爱，与禾年翁看白天舞的目光有几分类似。

白天舞也回了个礼：“见过于前辈。”

“快请坐。”于撼山殷勤地将白天舞请到了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从那溢出眼角的笑意看来，他对这个晚辈很是喜爱。

白天舞被于撼山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着，等着于撼山的话语。可是于撼山只是微笑着打量着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前辈找我来，有什么事吗？”白天舞终于忍不住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于撼山从怀中拿出几张纸，“主要是想把这些东西给你。”

白天舞看到那几张纸先是一愣，随即惊喜道：“这是我父母的信？”

于撼山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还有这个。”说着有回身拿出椅后的白龙剑，“听说了你的身份，我就帮你把这些要回来了。”

白天舞此时已经激动得无以复加。她赶忙站起身，郑重地对于撼山行了个大礼。

“感谢前辈为天舞取回父母遗物！”

于撼山把信纸交还给白天舞，却拿着白龙剑在手中端祥起来。

“真是柄好剑啊！”

白天舞无所适从地笑了笑，难为情道：“额，若是常物，晚辈受此大恩，定会将其赠予前辈。可白龙剑对晚辈至关重要，实在不好……”

“你是沛珉的养女吧？”于撼山冷不丁问道。

“啊？是。”

“他把你教得很好啊。”于撼山将剑还给了白天舞，感慨道。

“您认识我义父？”

于撼山莞尔一笑：“他是我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