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卦，有人找你。”

“谁啊？”曲卦停下手上的事情，抬头望向门口的罗雨晴，也看到了缓缓向自己走来的筱赋禅。

“曲前辈。”

“你……你是……”看着那一头熟悉的白发，曲卦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的徒弟？”

筱赋禅轻轻摇了摇头，递上了青霄宝剑，“我替何前辈把这个给您。”

“你什么意思？”曲卦先是不解，随即立刻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难道？”

筱赋禅沉痛地点了点头，“他被埋在风波城军墓，前辈有时间去探望一下吧。”

曲卦的表情凝固了。半晌，他才声音颤抖着说道：“他死在风波城那一战？”

筱赋禅微微颔首，“他是真正的英雄。”

曲卦深吸口气，仰头望向窗外的天空，口中喃喃道：“这个蠢货，早就跟他说不要参军。为什么那么固执？”

“节哀顺变。”筱赋禅低声道。

终于看出状况的罗雨晴也走上来安慰道：“我们都失去过重要的人。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他才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曲卦那比绝大多数女子还要美艳的脸上带着一抹凄笑，“不过是个一意孤行的白痴罢了。”

话虽如此，曲卦还是颓然地跌坐在了椅子上，泪水再也无法控制，顺着脸颊涓涓而下，好一副美人落泪。

“何高不知道我在这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找到了您师傅。”

“师傅……他老人家，还好吗？”

“他很好。现在清泉镇和师尊颐养天年。”

曲卦听了凄然一笑，“看来这便是我们两派的命运啊。”说着他将手中紧握着的青霄宝剑递向了筱赋禅，“你是地仙剑派唯一的传人了吧？”

“是的。”

“那这把剑就是你的了。”

筱赋禅默默接回了宝剑，紧紧抱在了怀中。

“天神地仙两大剑派原本就是为了对抗妖族而创，这两柄传世之剑亦是如此。你既然来了，就留在净妖营吧。”

筱赋禅思忖片刻，道：“多谢前辈好意，但晚辈一个地方待不惯，在下更喜欢浪荡江湖。”

曲卦叹息一声道：“那好吧。雨晴，筱兄弟远道而来，麻烦你带他去休息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我明白。”罗雨晴点了点头，“交给我吧。”

就这样，罗雨晴带着筱赋禅来到了净妖营的住处。

净妖营的营房是将军府不远处的一个很大的宅院。院内小桥流水，绿蔽成荫，假山湖泊，很是雅致。庭院中有一块空旷的区域，筱赋禅便一眼看出是用以切磋之处。

“漂亮吧？”罗雨晴有些骄傲地说道。

筱赋禅点头道：“看来这净妖营在军中的地位不低啊。”

“那是自然。”罗雨晴一边引路，一边道，“你若能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就能在这里有自己的房间了。”

筱赋禅笑了笑，“晚辈风餐露宿惯了，可能还住不惯好房子。”

“师傅，您回来了？”筱赋禅显然不是这里唯一的客人，一个青年对罗雨晴躬身一礼，又看了看筱赋禅，“这位是？”

筱赋禅的表情在看的青年的一刻就凝固了，而青年在仔细打量他之后也愣了住了。

“方玉山？”

“筱赋禅？”

“你怎么在这？”二人同时惊呼。

罗雨晴也是一愣，“你们两个认识？”

“罗前辈是你师傅？”这句话是筱赋禅问的。

“我们是侠客营的战友。”方玉山先回答了罗雨晴的疑问，又对筱赋禅道，“我们跟着白将军来到这里，她在两名高手的陪同下去北方的灵秀了。我们帮不上忙，就暂时留在这里，随时接应。罗前辈与我师出同门，我自然就拜了师。多亏了师傅，我终于学到了正宗的御水术。”

“白将军去灵秀了？她去那里做什么？你们又是怎么遇上将军的？你刚刚说你们，还有其他弟兄在这里？”筱赋禅显然对御水术并不怎么关心。

“此事说来话长，”罗雨晴道，“不如坐下来说吧。”

三人来到了小亭子中，方玉山把事情完整地对筱赋禅讲述了一遍。当然，他省略了自己险些杀死白天舞那部分。

“所以，那个珑御冰已经死了？”了解了一切的筱赋禅道。

“是啊，所以现在能不能控制住妖族，全看白大人了。”罗雨晴道。

“为什么你的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不担心，反而还有点兴奋？”方玉山道。

“哪有？”筱赋禅清咳两声，连忙对罗雨晴转移话题道，“罗前辈，净妖营后续会有支援白将军的任务吧？”

“如果有需要，自然义不容辞。”

“好，那请让我加入吧。”

“啊？你不是更喜欢浪荡江湖吗？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能帮到白将军才是头等大事。江湖什么的，以后有的事时间去闯。”

“你倒是忠诚。”罗雨晴掩口轻笑。

“我们白家的兵，没有不忠诚的！”方玉山接话道。

“好嘛，都白家的兵了。镇西军真的被你们变成私人武装了。”

“胡说什么？”筱赋禅声色俱厉地谴责道，“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真想置将军与死地啊？”

“反正将军已经被通缉了，怕什么？”方玉山不以为然道，“不说这个了。看你的样子，是练成绝情功法了。”

“是啊。”筱赋禅摸着自己的白发苦笑道，“不过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差。绝情功是以自身为载体引动天地灵力的功法，配合特殊金属打造的兵器，对妖族有奇效。”

“那曲前辈你见到了吗？”

“见到了。”罗雨晴替筱赋禅回答了这个问题。

方玉山指了指筱赋禅背上的青霄剑，“那这剑？”

“现在是我的了。功法和剑两相配合缺一不可。”

“那你还背着翎雷作甚？背着两把剑不奇怪吗？”

“绝情功对人类并没什么优势，没有轻灵剑法好用。两把剑各司其职，一把镇妖，一把杀人。”

“好家伙，你还真成净妖师了。”

“净妖师？”罗雨晴插言道，“这名字不错。只不过……”说着她望向北方漫无边际的山林，叹息一声道，“不知这茫茫山林，容不容得下这个名字。”

……

……

沿灵汐山南麓蜿蜒向东南流去的清灵河是灵秀帝国境内最长的河流。下游与起自灵汐山的灵汐河交汇，组成了帝国最大的双灵河，奔流直入荒芜之地。

清灵河发源自西部密林之中，源头相传是往生湖的湖水，饮下便可带着记忆转世往生。

曾有无数人试图溯源而上寻找那传说中的湖，可却都是有去无回。有人说，他们死在了路上；也有人说，他们是成功转生，成了王侯将相。

沿河而行的林荫道上，一家五口正在缓缓而行。从穿着来看，不过是寻常百姓。男主人和大男孩都背着大大的包袱，里面装着一家子的盘缠与衣物。女主人则牵着年龄较小的男孩和女孩的手，背后的箩筐中装着干粮与一路上采摘的果子。

早春的森林中一片祥和，河岸边还有着未化的积雪，不少植物上却都挂上了花骨朵，有些含苞待放，有些则已然盛开。淡雅的花香混合着河水溅起的湿润滋润着人们的鼻腔，令人心旷神怡。

孩子们不时会挣脱母亲的束缚，去追捕那翩飞的蝴蝶。母亲也没有阻止他们无端浪费体力，只是欣慰地看着孩子们的玩闹。一只翅膀亮蓝色的蝴蝶停在了她的头发上，像是一个瑰丽的蓝宝石发卡。

走得累了，两个孩子吵着要休息。男主人无奈，只好停下来脚步，来到棵树下带着家人歇息起来。

母亲拿出箩筐中的水果分给了孩子们，又拿着一块又干又硬的饼来到丈夫身边。

“你说，你弟弟真的在奈玄吗？你们都这么多年没联系了。”妻子将饼向丈夫递了上去，“他会不会已经离开了？或者……”妻子顿了一下，脸色阴沉了些，“已经死了？”

“不会的。”丈夫回答得虽然坚定，脸色却透露着掩饰不在的担忧，“他没那么容易死。”

时间正值晌午，明媚的阳光从白色的云朵间洒下，又被婆娑的树影分割成无数摇摆着的光斑。清灵河默默地流淌着。林间宜人的空气裹挟着鲜草的芬芳与流水的清甜刺激着人们的感官，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而美好。

夫妻二人望着三个孩童玩耍的身影，眼中都是幸福之色。男主人欣然叹息一声，“孩子恢复得就是快啊，我着一坐下就累得不想起来了。”说着他扭头望向一旁的妻子，“去告诉孩子们别乱跑了，省着体力，我们还有不少路要走。”

“好。”妻子答应一声，便起身走向了孩子们。

就在这时，男主人忽然眉头一皱，仿佛是听到了林中的什么动静。他拔出腰间的短刀，小心翼翼地向林中走入几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

然而除了微风轻摇枝条发出的沙沙声与不时响起的几声鸟叫，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能是我太紧张了。”男主人挠了挠头，嘟囔了一句，便要把刀插回腰间。

与此同时，空气中传来嗖的一声轻响，男主人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一凉。低头看去，自己胸口不知何时多出一根长着三根羽毛的木杆，就像是一直长在那里一样。

下一刻，男人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倒地的扑通声引起了妻子与孩子们的注意。在他们惊恐的注视下，四个手持长刀的彪形大汉从林中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当着孩子们的面，两刀砍下了男主人的头颅。

女主人被这一幕吓得跌坐在地，两个小孩也被吓得哇哇大哭。尽管自己也是脸色发白，可望着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妹妹，长子还是抽出了自己腰间的短刀，大吼着冲向了自己的杀父仇人。

“不要！”

在母亲绝望的呐喊下，儿子的头也滚落在地，回到了母亲身前。

小半个时辰后，清灵河中的那抹殷红已经被水流冲得无影无踪。胸口带着刀疤的壮汉愤怒地掰断了手中的木头雕塑，愤然道：“忙活了半天，又是几个穷光蛋。什么值钱的都没有！”

“别抱怨了。最起码让你快活了。”一个又高又胖的大汉道。

“都别抱怨了。”

一个微愠的声音从一个手持弓弩的瘦高男人口中发出。这男人显然是这五人的首领，他一开口，其他四人都安静了下来。

“可是今天兄弟们干了一天，什么也没来着……”高胖男人的话被瘦高男人一个眼神噎了回去。

他看了看那家人包袱中的破烂，蹙了蹙眉，“把东西包好放在路边，咱们再埋伏一单，然后就去城里干票大的。”

听到这话，四人都嘿嘿笑了起来，麻利地包好包袱丢在草边，熟练地扫去痕迹，隐入了林中。

老天爷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只过了半个时辰不到，便有脚步声从路的另一个方向传来。

那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不出是父子还是爷孙。老人步履蹒跚，走得颤颤巍巍，年轻人则健步如飞，大步流星，全然没有等候或搀扶老人的意思。可奇异的事，那老人总能跟上年轻人的脚步，在他身后保持五步左右的距离，虽然看起来吃力，速度却并不慢。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并没有什么交谈，应该是在赶路。

让五人失望的是，两人就像没看到包袱似的径直走了过去，连望都没有望一样。

看着即将走远的两个“猎物”，强盗们面面相觑。毕竟毫无贪心之人着实罕见，这让这些杀人如麻的冷血之徒都产生了犹豫。不过五个人都太渴望完成这最后一单了。老大手中的弩箭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向着那风烛残年的老人扣动了扳机……

……

自白天舞离开墨麟，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为躲避盘查，他们不敢走大路，只得在荒山野林之中穿行，因此行进速度是出奇得慢。

原本一星期不到便可穿越的芳菲公国硬是被走到了现在。

当密使带着四人灰头土脸地从森林中钻出来时，几人都不禁感叹，终于见到了一条真正的“路”。

“这里就是灵秀帝国的土地了。”密使摊开一张羊皮地图，指着上面道，“沿着现在这条路一直走，半个月就能到首都灵汐城。”说罢他合上地图，递给了白天舞。

“你不和我们同去？”白天舞接过地图问道。

密使摇了摇头，“小人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靠大人自己了。”

“好吧。”白天舞没有挽留，“多谢这几日的照顾。路上多加小心。”

“那小人就告辞了。”密使对四人挨个抱了抱拳，“祝各位大人一切顺利。”说罢便如鬼魅一般再次遁入了密林。

“这些暗查使还真有些本身。”忌弥低声感叹了一句。

“那我们走吧。”白天舞指着路的前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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