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荣禧堂。

“她这是要反了啊？还把不把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玄儿，你看看，这就是你当年死活都要娶进门的女人生的女儿，你说的知书达礼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就这样对我这个祖母的吗？”

叶玄讪讪地替叶夫人辩解，“妍儿当年持家有度，京中谁人见了不夸一句大方得体，宜其室家。浅儿的性子与妍儿出嫁前颇为相似，估计是自幼养在王家的缘故吧，明日浅儿回来母亲再好好与她说说，她会听的。”

卢氏一脸惊讶地看着叶玄，她用了八年让叶玄彻底忘记叶夫人和叶浅，如今叶浅一回来，叶玄怎么又想起了叶夫人。

赵姨娘本来是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过来给叶老夫人请安，顺便也让自己的叶怀和叶琪在叶老夫人面前露个脸。没想到，还能看见这样一出好戏。

叶玄怎么想起的叶夫人，这些都是赵姨娘的功劳。当年若非有叶夫人，她这一双子女不知能不能活到今天。

叶夫人临终前，将叶浅托付给王老夫人，唯一担心的就是赵姨娘母子三人。彼时的叶怀还小，叶琪也小，赵姨娘娘家又不是很得力，叶夫人担心母子三人会被卢氏作贱死，故而教了她避世之道。告诉赵姨娘，得慢慢熬，只有熬到叶怀叶琪长大，二人皆出人头地之后她才有底气和卢氏硬碰硬。

除此之外，赵姨娘身边的莲香也是王家出来的侍女，这是叶夫人临终前指给赵姨娘的。有莲香在，赵姨娘的日子也轻快不少。

叶夫人这份恩情，赵姨娘铭记于心，也时时教导叶怀和叶琪，要敬重嫡母叶夫人，与嫡姐叶浅亲近。二人也听话，知道若不是有嫡母，自己也活不到今日，故而都十分用功，叶怀为的是让自己的嫡姐不被作贱，自己的妹妹和姨娘能过上好日子。也要给自己的姨娘挣一套凤冠霞帔回来，好让自己的姨娘不受卢氏的气。

这些年，卢氏不允许夫子教导叶怀和叶琪，他们的夫子还是叶夫人当年找来的。就算叶夫人离世，王老夫人和王大夫人，王二夫人也还记得叶夫人的嘱托，替她照拂赵姨娘一二。

王家的照拂虽说也只是安排叶怀进了四国最负盛名的白鹭书院，但对赵姨娘而言，这是一份天大的恩典。

叶怀也争气，在白鹭书院十分刻苦，每次考核都名列前茅。十分得几位夫子的喜爱。

如今叶浅回来，又教了赵姨娘一些手段，指点赵姨娘一二，赵姨娘自是感激。故而，总会在叶玄面前似有似无地提起叶夫人，给叶玄说一下叶夫人的好处。慢慢地，叶玄也就想起了自己这位发妻。

比起卢氏，叶夫人总不会吃醋，也不会妒忌。总能替叶玄打理好后宅，也能替叶玄在各种宴会上从中斡旋，与各路世家夫人都是至交。对府中的下人，叶夫人从不苛待，下人若是做错了事，叶夫人只会说一句日后小心些就是。不似卢氏，下人失手打碎她一个花瓶，她就能要了那人的命。

卢氏看着角落里一直低头不语的赵姨娘，忽然想起些什么来。看来，这赵姨娘也太不安分了，得好好治一治才行。

“母亲，浅儿今晚既然在王家留宿，那儿子就告辞了。”叶玄起身，不理会身旁卢氏幽怨的眼神，又看了看赵姨娘，示意赵姨娘随他离去。

“老夫人，奴婢也告退。”赵姨娘起身，带着叶怀和叶琪跟着叶玄回了她的园子中。

繁华居。

叶玄靠在椅子上，享受着赵姨娘的温柔小意。

赵姨娘给叶玄按着太阳穴，一直不说话，等着叶玄开口。

“怎么不说话。”叶玄闭着眼睛问道。

“妾身想着老爷方才听老夫人和夫人说话多了，现在应该想清净清净。若是妾身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老爷听着也心烦。”

赵姨娘的声音说不上动听，但很温柔。听起来如同湖水一般平静无波，听她说话，叶玄总能享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叶玄想起，从前叶夫人也是这种声音，说不上动听，也说不上娇媚，很平静，就如同一池春水一般，让人听着心里十分舒服。

年轻时候的叶玄讨厌这样平静的声音，他当时喜欢卢氏那种千娇百媚，事事都要倚靠自己的女子。

如今年纪大了，加之赵姨娘的提点，叶玄想起了叶夫人的好。只是可惜，人已经不在了。

“你说吧，听你的声音，我心里舒服。”

“老爷想听妾身说什么。”

“什么都行，你对浅儿怎么看。”叶玄随口问了一句。

赵姨娘给叶玄捏肩的手停了一下，“老爷是说大小姐吗？妾身与大小姐接触不多，一是先夫人还在的时候，还有就是大小姐回府后，妾身曾与大小姐聊过一次。”

“那你感觉浅儿和舒儿哪个更好一些。”

赵姨娘知道这是个坑，但依旧用着波澜不惊地声音说道:“大小姐和二小姐各有各的好。大小姐的性子与先夫人如出一撤，想来也是因为大小姐自幼养在王老夫人膝下的缘故。二小姐有些娇纵，但女孩子娇纵些也不是坏事，越是娇纵，越惹人心疼。”

赵姨娘一句四两拨千斤的话就给叶舒挖了一个坑。叶舒当年把叶琪推湖里，差点淹死叶琪的事情赵姨娘还记得。若不是叶夫人及时赶到，只怕叶琪已经没命了。

“娇纵些好，娇纵些倒是多了几分十五岁的女子该有的灵动。浅儿倒是有些老成了。”叶玄不知此中门道，加之叶舒在叶玄面前总是一副娇憨听话的模样，所以叶玄也十分认同赵姨娘的话。

“二小姐自幼得老爷与夫人的宠爱，性子自然是单纯些。大小姐虽说有王家的宠爱，但王家终究只是外祖家，比不得叶家这般贴心。大小姐如今与老爷离心，说到底还是因为大小姐与老爷不熟悉。”

“我倒是想多多接近浅儿，只是每次见到浅儿我总会想起妍儿。好几晚，我都梦见妍儿责备我，说我没照顾好浅儿。”

“老爷，先夫人若是泉下有知，必定想老爷多多照顾大小姐。不如，明日妾身让大小姐过来用午膳，老爷和大小姐好好聊聊。”

叶玄搭上赵姨娘给自己捏着肩膀的手，“还是你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