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这个一直在早朝上一言不发的儿子，有些疑惑，怎么今日苏瑾瑜想起替王家说话了。

之前的早朝，世家和新贵的斗争更为激烈，也不见苏瑾瑜出来说半句话，今日怎么就出来说话了。还9是这样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

就连魏王也疑惑，苏瑾瑜今日是怎么了，突然开始帮着世家说话。

苏瑾瑜刚才听着王青柏弹劾叶玄的奏章，双手握拳，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动手。

叶浅的遭遇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兰陵公主苏月容。

昭成皇后去世后，苏瑾瑜便将妹妹接到东宫养着。后来，苏瑾瑜去了北周做质子，苏月容一个人活在深宫里，柳贵妃视为眼中钉，几次三番出手加害，无奈，只能以装疯卖傻活下来。

世人皆传兰陵公主得了失心疯，可只有苏瑾瑜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只是为了活下来不得不装疯卖傻。以此减轻柳贵妃对她的敌意。

上行下效，皇帝自己就是个宠妾灭妻的，皇帝的心腹自然是有样学样。柳湜如此，叶玄更是如此。

叶夫人郁郁而终，当年多少世家公子因此而心碎。

不得不说，叶夫人还年轻时的确是无数世家公子的梦中情人。东楚民风开放，男女之间可以互相表达爱慕之情，每次叶夫人出门，总能收到无数追求者的鲜花和诗集。

当时这些世家公子，如今各个世家的家主最恨的就是徐知远，凭什么你小子能让叶夫人倾心。徐知远甚至许下了若能娶叶夫人为妻，愿终身不纳妾的誓言。

多少世家公子学着徐知远立誓，有了叶夫人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还要小妾做什么。一个既能和你聊风花雪月，又能和你分析朝中局势的女子，谁不喜欢，谁不心悦。

偏偏叶夫人嫁给了叶玄，后来叶玄宠妾灭妻，许多人都好奇卢氏究竟是怎样一个奇女子，能比得过叶夫人。

在他们见过卢氏之后，纷纷替叶夫人不值，并且鄙视叶玄的审美。卢氏连叶夫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看上卢氏，叶玄也是瞎了眼。

“怎么，大哥以为这并非是家事吗？”魏王还想求叶玄的帮助，自然是帮着叶玄说话的。

“违背礼制，这难道还只是家事吗？若是这礼制可以轻易违背，那还不如没有。”

魏王和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尤其是皇帝。皇帝自然听出来自己这个儿子话里是什么意思，对于昭成皇后的死，皇帝内心也是十分愧疚的。

柳贵妃明明十分得宠，却一直不是皇后。原因有二，一是因为柳贵妃再怎样，也只是皇帝的妾室。抬一个妾室为皇后，皇帝会被天下人喷死。当然，若是皇帝铁了心的要扶柳贵妃为皇后，别人自然无可奈何。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皇帝对昭成皇后的愧疚。对于昭成皇后这个发妻，皇帝是真心实意喜欢过的。只是后来柳贵妃突然出现，不守宫中规矩，又十分会撒娇，渐渐迷了皇帝的心窍，加之皇帝有意打压世家，才逐渐冷落发妻。

苏瑾瑜这般打皇帝的脸，正是柳湜最想看见的。脸打多了，皇帝自然会想废太子。

至于苏瑾瑜，他觉得反正皇帝都看他不顺眼，他再怎样讨好都没用，倒不如不讨好。利用一下皇帝对昭成皇后那一点点愧疚，让自己这个太子之位坐得更稳一些。

王锦尘低着头，嘴角微微勾起，苏瑾瑜虽说变得比从前沉稳阴翳，但这阴阳怪气的本事倒是和以前一样。

皇帝讪讪地笑了笑，“既然如此，瑾瑜，你打算怎么办。”

“依律惩处便是。”苏瑾瑜温润地声音在大殿内响起，轻飘飘一句话，倒是让叶玄双脚发抖。

依律惩处，意味着他要丢官，还得流放三千里。

柳湜一直都护着叶玄，此时也不例外，“陛下，依臣之见，叶大人为官素有名望，且劳苦功高，不如就免了惩罚吧。”

“若是不罚，如何以正视听。”王青云淡淡地说道。

“王大人可别忘了，叶浅虽是叶大人的女儿，但也是王大人的外甥女。王大人舍得看叶浅受苦？”柳湜见王青云出来帮着苏瑾瑜，特意拿着王青云的软肋说事。

“柳大人不必为此担心，浅儿的名字早已写进王家的族谱。依律，浅儿算是王家的女儿。”

王青云此话一出，新贵皆惊讶，而世家则十分淡然。

叶浅刚去王家，王老太爷便开了祠堂，改了族谱。叶浅算是王家正经的嫡小姐，只是叶浅一直没把自己的姓改成王姓罢了。

叶玄想起当初王家来人说了一声，不过他没当回事。如今想来，日后叶浅若是不念着他这个父亲也不会被指责。

“好了。”皇帝沉声，“叶卿家，此事你有错在先，朕便罚你一年俸禄，你可有异议。”

“臣谢陛下隆恩。”

“退朝。”

皇帝沉声说罢便离去，他不想再听新贵和世家吵架，更不想听苏瑾瑜在那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地说自己。

皇帝心烦，回了自己的寝宫承乾宫，谁都不见。找出昭成皇后的画像，铺在桌上看着。

画像上的女子一副浅笑安然的模样，眉目温柔，看着就觉得舒心。

皇帝叹了一口气，若是自己当初没想过靠宠幸柳贵妃来提拔柳家，现在是不是会好许多。

柳贵妃虽好，但总不明白皇帝的心。皇帝宠她，无非是觉得她和她的母家能为皇帝所用罢了，还有就是因为柳贵妃确实是少见的美人。

皇帝看着画像叹了一口气，“阿沅，朕错了，你会原谅朕吗？”

皇帝身边的大内总管沈海听见皇帝的叹息，摇摇头。他知道皇帝的心，只是，昭成皇后那样烈的女子怎么可能原谅皇帝。

沈海深受昭成皇后的恩惠，自然是向着苏瑾瑜的。悄悄让自己的徒弟去告诉苏瑾瑜一声，承乾宫的事情。

东宫。

王锦尘正与苏瑾瑜坐在露台上喝茶，听得消息，不由得冷笑。

“他若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母后临死前与我说，若是日后我登基，千万不要让她与父皇合葬，她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苏瑾瑜忘不了昭成皇后临死前的恨意，他也恨皇帝，恨皇帝送他去做质子，恨皇帝对苏月容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