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家今天请客, 请的是刁家一家三口。大妈妈一大早就跑来帮忙，和二瑞妈两个在厨房忙活，艾思和女阿飞则负责打下手, 剥个蒜，择个菜什么的。

二瑞爹美滋滋，从医院一回来，就开了瓶酒坐在客厅里喝。二瑞刚刚去厨房帮忙，被赶出来, 就回客厅，坐到她爹身边, 轻轻叹了口气。她爹笑她傻:“傻孩子，叹什么叹，福气都要被你叹没了。”

二瑞说:“爸爸, 他们家其实瞧不上我们家的。”

二瑞爹一辈子碌碌无为，被老婆打击了一辈子, 心态却超级好，阳光又自信:“看不起就叫他们看不起好了，条件悬殊, 还不许人家有一点优越感啊？不要紧的, 被他们看不起, 爸妈身上又不会少一块肉, 只要不华和你好好过就行了。”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他过好, 爸爸, 你不了解他这个人。”

“爸爸了解的，他爸妈都是正派人，他们教出来的儿子也坏不到哪里去，你们能过得好的。爸爸这个鬼样子一辈子都开开心心, 你这么聪明，难道还不如爸爸啊？别担心。咱们不夜郎自大，但是咱们也不灰心丧气。”

二瑞噗嗤一乐，乐完，接着又叹气。

二瑞爹说:“过得好，咱就好好过。过不好，也没啥，大不了一拍两散。反正跟他们家结亲，咱家不吃亏。”然后伸头过来，悄悄耳语，“去年拆迁分的三十万还在爸爸手里，爸爸给你留着，真要是过不下去，就回家，咱们自己有钱，日子不会过不下去。”

二瑞说:“我们找个条件相当的人家也不是找不到。”

“可是爸爸喜欢他，妈妈也喜欢他，我们都想要你嫁给他。”

“可是就没人来问问我心里怎么想的。”

“你也喜欢他的，爸爸看得出。你看他的眼神，跟我年轻那会儿看你妈是一样的。爸爸人笨，这个却看得出。”

二瑞看着她爹，想笑，眼圈却红了:“那你三十万一定要给我存存好，我哪天离婚了，就来找你要。”

“放心吧，乖女儿。”二瑞爹把自己的手里的酒杯给二瑞，

“来，尝一口，五粮液，爸爸收了很久的，要不是有喜事，都舍不得拿出来喝。”

老中医一家三口来皇甫家吃饭，看到的就是二瑞和她爹嘻嘻哈哈同饮一杯酒的情形。

老中医看了，就挺感慨的。父亲的爱，应该是女儿幸福的核心基础，女孩子内心的骄傲和笃定，是取决于父亲灌注的疼爱和支撑，二瑞妈一辈子不靠谱，但小姑娘在父爱上，从来都不是匮乏的。

瓜少装了两天大尾巴狼，处处做小伏低，洗碗遛狗倒热水，终于换来二瑞的好脸色，感觉有了那么一点松动的痕迹，也顺利拿到了她家的钥匙时，却因为他爹急性子，鲜格格跑去提亲，和二瑞爹妈一拍即合，自说自话就把两个人的终身大事给订了下来，效率是足够快，可又把二瑞给惹恼了。她以为是他使坏，又来算计自己，很气，当着两家大人的面，对他都爱答不理。

吃饭时，瓜少把她喜欢吃的菜特地换到她面前来，她却说:“我现在不喜欢吃这个了。”

瓜少帮她倒啤酒，她把手按在杯口上，不让他倒:“谢谢，我自己来。”

二瑞是感性多过理性的女孩子，这几天更是情绪起伏，心思难以揣摩，他每每碰壁，却不生气，也不以为苦，就笑吟吟地看着她，问:“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她说:“我什么都不想。”

他笑，扯了下她的头发:“别这样，好好说话。”

他俩的小动作两家大人都看在眼里。尤其是老中医，她啥也没做，就光顾着瞄他俩了。想到自己这辈子都还没吃到过儿子给剥的虾，心酸酸，好难受，又忍不住叹气，跟瓜少爹悄悄说:“唉，这些年，咱们儿子表面上看着渣到骨头里，其实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的虾兵蟹将罢了。”

瓜少爹在老妻的指点下也瞄到了一眼，但儿子能安定下来，他比谁都开心，没心没肺地乐:“所以二瑞用实际行动告诉咱们，在真正的实力面前，其他的都是浮云。”

和老中医一样，对面二瑞妈饭都忘了吃，专心欣赏女婿瓜少。

老实说，一开始，瓜少刚到她班上那会儿，她非常讨厌他的发型，卷毛，还

不喜欢剪，老是任由长卷发遮住眼睛。所以每次看见他，她就恨不得拿把剪刀出来把他扎眼的卷毛刘海给剪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久了以后，觉得这个头毛乱糟糟的男生简直太帅了，越看越帅，越看越帅，越看越帅，帅到不能自拔。今天换一种身份，以岳母身份看他，简直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喜欢，喜欢到无以复加。

饭后，老中医取出准备好的红包和黄金首饰给二瑞，红包一万零一块，寓意万里挑一。黄金首饰是刁家代代传下来的一套戒指和项链。二瑞有眼色，识时务，和瓜少还在生气，但是对老中医却客客气气，红包双手接过来，小心放好，然后甜甜说谢谢阿姨和叔叔。老中医心里总算好受了点，气儿也顺了些。交代瓜少说:“儿子啊，你今后好好待人家小姑娘，不能嫌弃她能力低赚得少，她也可怜的，她就这能力你要她怎么赚。”

二瑞眼观鼻，鼻观心，不出声儿。

瓜少无奈笑，上前抱了抱老中医的肩:“好了，好了，我和二瑞不用你担心。”

瓜少今天属于女婿上门，本该二瑞爹妈准备红包给女婿，结果他俩没想到，就没准备。老中医给了那么厚一只大红包，还有那一套沉甸甸的黄金首饰，二瑞妈挺不好意思的，再听了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二瑞妈再次感觉，自家十八个二瑞也配不上高徒，不禁羞愧地低下了头。

***

来杭州时，二瑞是赌气自己乘高铁，回程，坐了他的车子。途中，他说:“到上海，就先把证去领了吧。”

她说:“早着呢，不急。”

“早几天晚几天的事情，有什么区别吗？正好这几天有空，能办的就办掉吧。”

她说:“随便吧。”

过一会儿，他又说:“你现在住的地方太小，不如搬去八佰伴，我也搬回去，酒店公寓方便，但还是家里舒服。”

她说:“我喜欢海桐路那里的小房子。”

“那套两个人有点挤，还要养猫和狗，空间不够的。”

她还是事不关己的平淡语气:“看吧。”

两个人回上海，当天就去领了证。民政局出来，径直去了房管

局，他把二瑞名字加在了自己八佰伴那套房子里。

二瑞说:“你其实不用这样做的。”

“我觉得我应该拿出诚意，给你足够安全感。”顿了顿，又道，“我已经有很多的优秀能干的工作伙伴和朋友了，所以，今后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她假装看路上行人，不出声。他拉她头发:“听见了没有。”

她说:“知道啦！”

房管局出来，时间还早。他说:“现在回去也没事，不如去看场电影吧，最近有几部在上映的电影都还不错。”

二瑞总有三四个月没有看过电影了，想起曾经和他在一起时，为数不多的几次约会，心生恍若隔世之感，说:“随便吧。”

电影是德国片儿，名字二瑞没听说过，以她蹩脚稀烂的德语，依稀辨别出这一个相当无聊的爱情文艺片儿，昨晚没睡好，遂果断打了个瞌睡。一觉醒来，电影正好结束，瓜少问她剧情，她答不出来。

瓜少说:“你看，我知道你累，就不会怪你。想知道剧情吗，等会吃饭时讲给你听。”

既然在外面看了电影，晚饭也懒得回去做了，晚上就在附近一家广东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瓜少结账时，二瑞要来打包盒，把一个没吃完的前菜萝卜丁打包了。

瓜少有点吃惊:“这个东西你也要打包？”

“干嘛？”二瑞一听他语气，马上生气，她吃饭时候还好好的，菜单和他有商有量，却又在忽然间毫无征兆地翻脸，就有点喜怒无常的意思了，“我打包菜汤都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她声音一响，他忙说:“刚刚好像有个毛豆也不错，帮我也打包一份回去吧。”

旁边有服务员经过，插嘴说:“我们店里有活动，发朋友圈集齐点赞是可以免费领一份毛豆的。”

二瑞刚想说不用了，他却说:“我来发朋友圈吧，我朋友多。”

不出半分钟，赞集齐了。他把朋友圈展示给二瑞看:“超额完成，完美，perfect。”

***

二瑞领证，第一个告诉的人是阿曼达。她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阿曼达正在酒吧里泡着，喝得晕乎乎的，闻言尖叫:“啊！天哪！你们终于修成

正果啦，你们分手时，把我给担心死了都！”

“可是我不知道和他结婚算不算是正确选择，他喜欢和欣赏的类型一直都是那种优秀能干的女人。”

“别太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也很能干的好伐，而且你能干优秀的同时，还给了他想保护的冲动。所以还有比你更完美、更适合他的女人了吗，没有了呀！”

二瑞说:“反正证也已经领了，就好好过吧。”

阿曼达忽然察觉不对劲:“你们今天领证，那么现在应该是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呀，怎么大晚上的，还有时间和我煲电话粥？”

“哦，”二瑞语气略有些不自然，“我把他赶走了，他生气了，自己喝酒去了，说再也不来找我了。”

“你疯啦！你们领了证，就是法定意义上的夫妻了，婚礼日期也已经定下来了，你却把人家赶走，你这样也叫好好过啊？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发神经啊！”

“没想什么，就是想作一下而已。”

“小作精，叫我说你什么好，你对自己认知和定位还不够清晰，晓得伐，听我的，马上去把他哄回来！”

“凭什么？又是我高攀他的那套理论？我不需要你的市侩钞票意见。”

“你不需要我的钞票意见，干嘛打电话给我，患得患失睡不着觉的人可不是我！”

“反正我不能低头，一辈子很长，这次低头，永远低他一等。”

“以你们的经济悬殊程度和你的智商，还需要什么地位？你本来就没地位，自我感觉好得不得了，赶紧低头去认错把人哄回来！别装腔作势了，闲的蛋疼！作也要有个限度，不能没轻没重！领证当天把男人赶走的事情我从来没听说过！”

阿曼达一喝醉，毒舌功力无敌，她对二瑞心是一片好心，可惜她的话二瑞一句也不认同，她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给二瑞出主意:“……马上收拾打扮一下，态度好一点，甜一点，嗲一点！美人计不行，那就横竖横，干脆反咬他一口，说他不珍惜你们之间的感情，你不过是顺便考验他而已，居然就答应了！”

二瑞被吵得脑

仁疼:“你说完了吗？”

“对了，婚礼开始筹办了吗？你们在什么地方办？伴娘开始找了吗？我提前报名行吗，还有，结婚旅行去哪里？你老公这么忙，婚假能请到吗？”

二瑞对她说:“他失业了，现在都没工作，以后可能要我养活他。”

“啊？怎么会这样！”

“如果我不收留他，他会很惨的。所以准确来说，是他嫁给了我。”

“哦哦这样啊，那无所谓哄不哄了，对他这种只有浪头没有浪花的男人，翻他一个白眼就可以了。”

二瑞说:“对，我就是这么做的。”

有人按门铃，二瑞下床，一边和阿曼达讲电话，一边去外面开门，注意力都放在阿曼达那边了，忘记看猫眼，直接就拉开了门，门一开，马上被一个男人给抱在了怀里，吻住。

她躲闪不开，招架不住，身上丝绸睡衣很快滑落在地，紧接着人也被丢到床上去，她踢他下床，却心悸，手软脚软，捞了毯子把自己裹起来:“神经，我们还没办婚礼！”

“可是你已经是我老婆了。”

“我会生气的！”

“为什么，就因为被老公亲了嘴巴？”

她踢他:“你还不是。”

“你已经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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