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刀烟渚」

十七 明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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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从衡山一带传来了消息,天襄门被千姝宫所驱逐,竟然全员逃出了衡山,进入罗霄山暂避。而这个苏宁雪当年没有实现的愿望,却在傅祎宁这一代,忽然实现。

这一时,造成了江南武林震荡颇大,不少门派都是纷纷开始依附千姝宫。

这包括昔日企图围剿千姝宫的洞庭水帮,鄱阳湖流灵派,巴州红螺门和赣州鹰刀门。

一时,江南武林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千姝宫一夜之间,似乎膨胀了双倍的领域。

贺拔羚几个人,在岳麓山一带闻得此事,也险些惊掉了下巴,一时唏嘘。

贺拔羚说道:‘这千姝宫,为何忽然能够一举东下,拿下了宿敌天襄门,还让湘界不少门派臣服,这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苻敏容说道:‘可能,千姝宫发生了大事,所以急于扩张。“

几个人行走到了这湘东白孟湾附近,在这一片空旷的竹林之侧,稍稍安歇。

这竹林之侧,隐隐传来了沙沙的响动,却是树叶在地下随风溜走。

这时,贺拔羚忽然指了指一片树枝附近,三人看了过去,却是这纷乱的树枝下,似乎躺着一个人。

四个人一时走了过去,叔离翦一手拨开了纷乱的枯枝,下面赫然闪出一个人,竟然是白星叟。

白星叟此时早已死了,双目圆整,颈部前方被抓的血肉模糊,十分狰狞。

贺拔羚一时惊道:‘这是什么武功?“

苻敏容看看,摇摇头:‘敢杀白星叟的,肯定是高手。“

叔离翦看看这白星叟,一时搜了搜他身上,竟然还有个萧赞的令牌,可以借此出入西梁关隘。

叔离翦说道:‘白星叟在此被杀,那么可以肯定,毕骅和栾子韬就在附近,他们来湘界肯定是有所为,但是遭遇了强悍对头袭击,导致白星叟被杀。“

苻敏容说道:‘白星叟作恶多端,在梁州也是臭名昭著,死了也不算冤枉。“

叔离翦说道:‘我们当脱离此地,以免惹来无谓的争端。‘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至少三五十人快马加鞭,正向此地疾驰。

四个人迅速躲开,果真看到了一队人马疯狂如风般,来到此地,纷纷下马。

为首的正是毕骅,栾子韬,还有铁葭僧,毕骅栾子韬看到了白星叟的尸体,一时嚎啕大哭。

铁葭僧瞥了一眼白星叟的尸体,心头大震:‘这是什么,难道是裂灵爪?“

裂灵爪,和这千姝宫的皎魔功,以及可怕的冥雪功,并称为武林三大玄功。

这时忽然裂灵爪出现在了湘东,这个人却杀死了武功并不高的白星叟,简直不可思议。

毕骅和栾子韬悲愤良久,才抹了抹泪水,找了匹马,载了白星叟的尸体,一时诸人拍马退去。

贺拔羚四人并未走远,又看到了铁葭僧来到湘东,就此一阵狐疑,这僧人来了定非善举。

几个人也奇怪,这铁葭僧几个人经常出入陈地,难道可以畅通无阻,看来他们是有秘密栖息地,只是他们并未侦知。几个人经常来此,想必是有人为他们提供一定的支援,供他们留宿。

这时,浏阳一带也是风声鹤唳,四处都传说,千姝宫就要杀过来了,跟进罗霄山,彻底剿灭天襄门势力。一时这一带的武林人物,都是十分忐忑,开始各自召集亲朋故旧,对抗千姝宫。

浏阳一带有个著名的人物,叫做陈崤,此人在这一带很有威望,一时竟然给岳阳元拓寺送去了拜帖,一时这惠静和本在元拓寺的僧人高噤,也同来了浏阳,商讨对付的办法。

陈崤是个个子不高的白面汉子,一时和两僧对坐,当先说道:“两位大师,承蒙驾临,陈淆真是不敢当。”惠静合什道:“陈公不必客气,分内之事,何须如此?对了,贫僧也已听闻,白星叟死在了湘东,而且死法很蹊跷,好像是叫人畏惧的邪功。‘

陈崤一时黯然:‘这却是令人畏惧,其实我更担心的是,这千姝宫会一时东向攻略,直奔罗霄山口,那我这不大的浏阳,又成了首当其冲的险地。“

惠静说道:‘千姝宫这几日,扩张迅猛,不过也在意料之中。连天襄门都远遁罗霄山,放弃了昔日经营多年的衡山,而其他湘东赣北的门派,都纷纷表示依附,可见其东向的决心十分强大。“

陈崤说道:‘往日里,千姝宫也是朝北面武陵山扩张,如今却是执意东向,为何?“

惠静说道:‘巨衮帮,已经名存实亡,千姝宫东扩迟早发生,并不奇怪。“

陈崤说道:“看来,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哎。‘

惠静说道:‘陈公不必着急,我们想办法,共克时艰罢了。“

陈崤一时默然,心道:‘千姝宫人马强大,我也该想想退路了,不行的话,我的生意也都退到罗霄山以东的赣州,倒可以保的一时周全。“

惠静两僧也在浏阳陈崤的一处佛堂安歇,这里十分宽敞,倒也清净。

陈崤本是南陈的王室,为人低调,对千姝宫尚且如此畏惧,何况那些散落江湖的小门派。

在浏阳河之东,罗霄山以西,有个超过千人的帮派,名为明夷帮。这个帮派,原来的老帮主崇尚易经,多年如此,于是把这个帮派起名为明夷帮,明夷是伏羲六十四卦位之一,别名地火,可见其老帮主对于这易经痴迷之深。后来老帮主因为染病而亡,又无子嗣,只好由其一个侄子暂代其位。

在这些年来,明夷帮默默无闻,西有天襄门这种老牌的门派,东有巨衮帮,赣州门派,南有这邵阳,岭南一带的豪强,他们的处境并不很好,多数靠着罗霄山的山货,猎物买卖,维持生计。

这次,千姝宫忽然东掠,天襄门被迫东撤到了罗霄山,立时打破了这种平衡。

昔日这明夷帮,还可以和巨衮帮融洽相处,况且乌留浚也无暇和明夷帮争高下,所以,两派竟然可以和谐共处二十载,无甚争斗。然而,过千人的门派天襄门,陡然来到罗霄山,登时搅得明夷帮无处安宁,怨声载道。私下里都窃窃私语,准备和天襄门决一死战。然而并无丝毫胜算。

这时,贺拔羚几个人到达了浏阳河东岸,看到了这里明夷帮弟子,正在逐步聚集,声势浩浩。

几个人看了看,这里的帮众几乎都是手拿药锄,铁铲和铁耙,只有少数人拿着短刀,峨眉刺和铁棍,简直十分简陋,如果贸然去和天襄门火并,肯定是有去无回。

这时,一个中年人在此聚集帮众,说道:‘此时,天襄门来了罗霄山,搅了我们的生意,我们不能不做抵抗,任由宰割,我们一定要夺回罗霄山山口,保住我们的生计。“

一时帮众呼喊声十分激昂,都是义愤填膺,就要呼号着直奔东麓而去。

这时,苻敏容站了出去,喝道:‘大家住手,请留步。“

这时帮众闻得响声,一时回头,都是喝道:‘什么人,到此搅扰?“

苻敏容走了过去,到了帮众之侧,拱手道:‘请问,你们帮主何在?“

但看到了那个中年人,一时拨开人丛,走到了苻敏容几个人身前,说道:‘我是帮主沈宏。“

这时苻敏容打量了一下沈宏,却也面目清俊,因为多年在山中打猎采药,故而皮肤还算白皙,胡须也不多,眼神宛如流星,一身的淡黄裤褂,云履整洁,一派山中隐士的气度。

苻敏容说道:‘在下苻敏容,请沈帮主为了属下安危考虑,莫要前去和天襄门争斗。‘

几个帮众呼喊着:‘你是谁啊,就要管我们的闲事,真是多此一举。‘

哥舍勒一时愤怒,就要去掏怀里革囊中的盘罗刀,被苻敏容压住了肩膀,说道:‘沈帮主,你有多少胜算,可以打败天襄门?“沈宏其实毫无把握,说道:‘我们就算是全部玉碎,也要势必夺回罗霄山。“

苻敏容说道:‘那又何必?如果我有办法,可以帮你们夺回这一带,你们能不能暂时退却?“

沈宏一听,一时将信将疑:‘你有何办法?“

苻敏容说道:‘你不必知晓,只说你能不能暂时将帮众分散,待我们办完事,你再听消息。如果,我们办不成,你们再行聚齐和天襄门私斗,我们决不干涉。“

沈宏想了想,点头说道:‘一诺千金,我可以暂时将帮众压住,等你们的好消息。“

苻敏容点头:‘希望沈帮主,可以信守承诺,将帮众暂时留在此地,等我们凯旋归来。“

苻敏容几个人,一时走近了罗霄山,去和这新来的不速之客天襄门谈判。

贺拔羚在路上问道:‘你有几分胜算?“

苻敏容说道:‘如今天襄门危在旦夕,被千姝宫驱逐,被迫进了罗霄山暂避,此时宛如惊弓之鸟,肯定不会贸然和明夷帮争斗。我们过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实在不行驱之以武,丁可大功告成。“

叔离翦说道:‘你为何要帮这籍籍无名的明夷帮?“

苻敏容说道:‘这都是些无辜的山民,平日里,就靠着在山里采药,和打猎为生。如果天襄门执意在此驻扎,那么这些无辜山民何以维系生活,长此以往,定然和天襄门决裂,大打出手。“

贺拔羚说道:“也是,这个门派原本籍籍无名,今日若不是被天襄门压制,也不会贸然聚集反抗,这也是被迫之举,谁被断了生计,都会如此反戈一击。‘

几个人匆匆越过了罗霄山,终于在次日下午,抵达了天襄门暂时歇脚的鱼乐峰。

这里,几个人如愿见到了天襄门的掌门人莫廷圣。

苻敏容一时对莫廷圣说道:‘莫掌门,近日抵达罗霄山,意欲何为?“

莫廷圣对几个人也不熟悉,一时稍微反感:“几位何来如此疑问?”

苻敏容说道:‘贵派从衡山一带,东撤到了此地,可谓是略地千里,但是殊不可取。从衡阳到此,不过是三五日路程,眨眼便到,贵派可以自信,短时间击败千姝宫吗?“

莫廷圣此时真的是惊弓之鸟,闻听此言,一时说道:‘几位来此,有何贵干?“

苻敏容说道:‘在下前来,只是想替明夷帮说几句,这明夷帮向来与世无争,和罗霄山为伴,终日里以打猎和卖山货为生,可是,贵派一来,立时搅了他们生路,这不妥吧?昔日巨衮帮何等强悍,还能容得下这明夷帮的山民,何以贵派一来,就要断了他们的生计呢?“

莫廷圣闻言,也是一阵唏嘘,说道:‘姑娘所言,我已想过,可是,事态紧急,我也无可退缩,只好暂避此地,可是不曾想扰了这山民生计,实在不安。这样的话,我可以带着门人,东去赣州,就可以和明夷帮相安无事了。“

苻敏容说道:‘贵派也是显赫一时,在湘东叫人佩服,如今只是暂时受挫,他日定可以东山再起。’这一顿高帽给莫廷圣戴的,倒是十分得体。莫廷圣此时就需要这种强心剂,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

莫廷圣的三师弟高廷飞失踪,而自己又显得孤立无援,根本无法抵御千姝宫的咄咄逼人的进攻,又不想和明夷帮产生过节,所以甘心退出罗霄山,东去赣州求存。

苻敏容也没想到,自己一席话,竟然兵不血刃,叫莫廷圣甘心撤出了罗霄山。

莫廷圣拱手说道:‘姑娘快言快语,我莫廷圣佩服。好,我就带人,明日离开罗霄山。’

苻敏容点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待得次日,明夷帮的帮众探的消息,天襄门果然离开了鱼乐峰,朝东奔去。

这时沈宏对苻敏容,真是的佩服五体投地,笑着欢迎几个人进入明夷帮总坛。

明夷帮总坛,这里供着一些猴儿酒,山笋新鲜无比,还有些鹿肉,鲜果,十分丰盛。

沈宏说道:‘姑娘果真是高人,三言两语,就可以令天襄门东去,我等甚为感激。哎,多年前,巨衮帮还和我们可以和平相处,无甚争斗。没曾想,遭遇了如此劫难,多亏姑娘解除。“

苻敏容客气几句:“贵帮可以暂时安静,在此安居乐业。”

沈宏却说道:‘我这帮主,其实不称职,在这里也是勉为其难。不若,请姑娘你来做帮主,我甘心为你牵马坠蹬,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苻敏容摇摇头:‘沈帮主过誉了,你在这里帮助做的好好的,我岂敢喧宾夺主?“

沈宏叹道:‘早些年,我叔叔在这里经营明夷帮,也是费尽心思。多年来,都想找一个合适的才俊管理本帮,可是天下之大,英豪岂能随意寻到?直到我叔叔病逝,都没有如愿。我沈宏无德无才,在此也特别诚心诚意,邀请姑娘在此做帮主,我等甘愿受你驱驰。“

苻敏容摇头:‘我也是闲人,并做不得如此高位,请沈帮主另寻贤德。“

沈宏长叹一口气:‘姑娘,从你举止言谈,我可以知道,你并非池中之物,难道看不起我这偏弱之帮?还是姑娘,对我沈宏有些许的意见?“

苻敏容再三推辞,可是推辞不掉,沈宏最后都要磕头作揖了。

苻敏容才算是勉为其难,在沈宏的拥戴下,坐上了这帮主之位,倒是无人不服。

单凭她一张嘴,就退了这天襄门上千门徒,这一点帮众就感恩戴德,一时欢呼声大作。

四个人竟然从流离失所,一下子成了这明夷帮的座上客,真的是恍如隔世。

四个人也没懈怠,在此精心打理着帮里的事务,倒也不算轻松。这帮众时常在山中采药,需要应对蚊蝇,毒虫和猛兽的袭击,这都需要全盘顾虑,幸而有沈宏这个帮手,苻敏容才显得从容不迫。

从山里采来的山货,需要晾晒除虫,烘烤暴晒,还要寻找地方买卖,这都是大事。

至于打猎,需要预备兽夹,大网,挖陷坑,找线索,这些都是严谨细致的工作。

山里的活计都是如此,每日里真的是忙碌,苻敏容第一次感受到了山民的淳朴和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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