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刀烟渚」

七三 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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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欣随后和他们分离,叔离翦三人一路过了汉水,直抵南岸的西江小镇。

西江之侧,有片茂密的竹林,竹林深深,幽静雅致。

然而,这时候,却从竹林中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叔离翦几个人奔了过去。

却看到了竹林中,有三人在此激斗,一个人是莫寄绪,另外两人是云谲,鬼谲。

莫寄绪虽然是功力暴增,但是若论掌法,外功和心机,断然无法和云谲鬼谲相比。

斗到了三十几合,莫寄绪已经左支右绌,连连后退,砰地一声,云谲鬼谲两人各出一掌,和莫寄绪对了一掌,叔离翦赫然发现,云谲两人都是带着黑色手套,和他对掌,看来是有备而来,这双手套肯定是防毒的,才可以与之匹敌,这也是罕见的办法,以手套克制毒掌。

莫寄绪不敌,立时退却,向后倾斜,卡擦一声,撞倒了一颗竹子,枝叶溃散。

这时,一个人却从一株竹子上陡然下滑,一个拉扯,却也拉走了陷于困境的莫寄绪。叔离翦看时,这却是银阙宫昔日大宫主慕亦侬来了。两人迅速脱离竹林,向东而去。

叔离翦一时暗道不好,这如果慕亦侬和莫寄绪联手,一个功力深,心机多,一个带着毒掌,加在一起,那定然对银阙宫形成莫大的威胁,一时呼啸间,朝着面前慕亦侬两人飞速追击。

云谲鬼谲看到了叔离翦追去,倒似乎不奇怪,也不着急追,而是慢吞吞的跟着,如影随形。

叔离翦追出了三十多里,还能看到了慕亦侬和莫寄绪,朝东狂奔。

这一带树木盘结,地形弯杂,所以慕亦侬左绕右绕,叔离翦才不能短时间追到他们。

这一路,已经渐近嵩阳,嵩阳恰处在汉水,长江三岔口处,三角地带,地理位置十分绝妙。

嵩阳地界多树木,这一带树木盘结,眨眼间,慕亦侬两人钻进了树林,叔离翦一阵顿足。

树林茂盛,到处都是黑沉沉的树木,几乎看不到人影,再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叔离翦到了林边,一时踌躇,只待两女随后追来,三人也无办法寻得慕亦侬两人。

修云慧担忧的说道:‘如果慕亦侬和莫寄绪在一起,对他加以恶意的挑唆,或者外功传授给他,那可是武林大患。“叔离翦点头:’那是肯定的,一旦莫寄绪学得了慕亦侬的武功,那肯定是突飞猛进,叫人防不胜防,千算万算,没想到,慕亦侬竟然捷足先登,糟糕,率先受到冲击的,肯定是银阙宫了。”

然而,面对这片黑漆漆的松林,你就算有千百人,也一时无法找出他们,即便可以寻得,在树木混杂的环境下,也极容易遭到了慕亦侬的偷袭,得不偿失。

这个地形也对叔离翦他们不利,你甚至无法判断两人,到底是北上渡汉水,还是南下过长江,这地界交通倒是便利,南下北上,东去,都无问题,简直是个叫人头疼的所在。

最后三人也决定,不再穷追不舍,而是南下奔了一处小镇,在此歇宿。

夜里,叔离翦还是十分不安,一时辗转反侧,无法睡下。

这时,叔离翦走出去,却是看到了不远处廊下,站着修云慧。

叔离翦走了过去,修云慧察觉了,朝他挥挥手,叔离翦走到了她身侧。

叔离翦说道:‘怎么,你也睡不着?’

修云慧说道:‘是啊,想起了许多事,睡不着。’

叔离翦说道:‘上一代的事,都已了结,何必再想?“

修云慧叹道:‘那时候,我濒临毒发,是不是说了很多胡话?“

叔离翦摇头:‘没有了,不过是你在胡思乱想而已。’

修云慧说道:‘你知道吗,我最近心绪烦躁,总是失眠。嘿,掌门人对我们很好,虽然知道了我的身世,还能宽纵我留在了千姝宫,我感激不尽。这些日子,我都在想,其实都是宿命,无可改变。谁能想到,我是襄阳蛮帅向天保的女儿,还是铁卫首领的千金,多年来,我都对铁卫的事迹略显鄙夷,但是到头来,我却是铁卫首领的孩子,这真是叫人啼笑皆非,我每每想到此处,都会暗自喟叹。“

叔离翦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令尊都已仙游了,何须如此在意?“

修云慧叹道:‘多年来,我都以为我是修家的孩子,没想到,一夕之间,我成了向天保的女儿,嘿,真是造化弄人,从未想过,会有此事,当时我的脑袋都大了三圈,有点眩晕。嘿,最近,我都准备出来走走,可是没想到,却在这附近碰到了莫寄绪,被他所伤,几乎丧命。“

叔离翦说道:‘你们掌门人,现在何处?“

修云慧说道:‘掌门人,现在岳阳附近,自打知道了夏漱青六人的死讯,就已对宫里的弟子作出训诫,轻易不要对流灵派,洞庭水帮,赣州鹰刀门,巴州红螺门,湘西排教这几派动武,尽量克制,待得调查结束,再行处置。“叔离翦说道:’真是时过境迁,记得我初到江南,就遇到他们几个门派,准备合围千姝宫,但是遭遇了薛廷坚死去,只好计划搁浅,被迫终止了此事。没想到,多日过去,却又出现了六人惨死,这件事震荡很大,一定有人暗中挑唆,恶意所为,旨在搅乱江南。”

修云慧说道:‘掌门人也如此说,暗地里和我,沈芊波,施三娘,黎显虹都交代过,一定要谨慎对待此事,不可懈怠,另外,也要严密注视天襄门少掌门的动向。但是,事到临头,还是没想到,天笃灵蛙竟然在汉水之滨,离奇的被莫寄绪生吞,进而功力暴增,叫人唏嘘。“

叔离翦说道:‘莫寄绪此人,从来是籍籍无名,此时一旦功力暴增,或许戾气随之大增,对贵派下手,却也是迟早之事,我很担心,这种祸乱比之当初的寇疏芳,要更为剧烈。“

修云慧点头:‘苏宁雪姑姑,也做过如此的论断,她当时说道,天襄门本来籍籍无名,崩塌在即,可是,如果遭遇畸变,天襄门得以复出,那么依靠天襄门的天阙飞阳手,却也会叫天下人刮目相看。多年来,天阙飞阳手,在莫廷圣这里几乎停滞,没什么进展。至于高廷飞,薛廷坚,也是如此。但是,以此时莫寄绪的功力来看,确实会叫姑姑言中,天阙飞阳手,确实在莫寄绪身上,得以瞬间暴增几成威力。“

叔离翦说道:‘如今,慕亦侬急于向银阙宫报仇,而莫寄绪也缺乏经验,两人在一起,肯定是相互印证,加强彼此的实力,这真是始料不及。一旦,慕亦侬向莫寄绪传授武功,那就是更麻烦了。“

修云慧说道:‘这也无法,我们短时间也无法在嵩阳找到他们,这件事只好从长计议。“

叔离翦说道:‘最近出了很多事,塞北四谲的事尚未搞定,又出了这件事,真是多事之秋。“

修云慧说道:‘千头万绪,总有一线生机,没什么可怕的。‘

叔离翦说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这时,忽然闻得外面街边,传来一声扑通,两人一时出了客栈,循声找了过去。

在一处胡同转角,看到了一个人在此蜷缩身体,衣衫不整,却是赵若迦。

叔离翦走了过去,喊了一声,赵若迦勉强张开眼睛,说道:‘哦,是你,是你就好了。“

叔离翦一时过来,帮着她整理一下衣襟,说道:‘你怎么了,受伤了?“

赵若迦指了指身上,下摆处还有血渍,一时说道:‘杀我的人,是诸葛子曰,他投靠了尉迟迥,对我下毒手,在最后关头,还想要非礼我,真是畜生。尉迟迥本想捉我回去,做他的奴仆,我不从,没想到,诸葛子曰尾随多日,对我多番胁迫,还要非礼,我死命反抗,最终无法,只好硬抗,和他过招,多有不及,我就此逃走,幸好遇到了当时一队北周骑兵干扰,才得以逃出诸葛子曰的魔掌,哎。“

修云慧揭起了她衣襟下摆,方才发现,伤口太深,血渍正在渗透,无法解救。

叔离翦还要给赵若迦输送内力,赵若迦拦住了他的手,说道:‘别费力气了,我不行了,我知道,我没什么亲人了,爹娘都没了,上次去了川中,联络了独孤家族,可是他们也是明哲保身之人,不想得罪宇文护,我也懂了,所谓树倒猢狲散,我爹昔日柱国身份的招牌,此时早已不灵了,没什么可惜的,世态炎凉我已尝遍,死又何妨?哎,多少年了,也都想去见父母,也没什么畏惧。我也是自不量力,还想去找宇文护报仇?此时宇文护已死,我的仇也算报了,死而无憾,没什么惋惜的,就是被歹人侮辱,叫我不安。但是,我相信,恶人自有恶报,叔离公子不必为我报仇,那种恶人早晚遭了厄运,我深信不疑,你保重——“

言未讫,气已绝,叔离翦一阵悲愤,暗道:‘尉迟迥,诸葛子曰,你们太狠了,竟然容不得一个落魄的女孩,下此毒手,真是天理不容。“

叔离翦悲愤一阵,也只好和修云慧,找了一个地方,掩埋了赵若迦,叫她安息。

两人随后回转了客栈,天色将明,四下升起了淡淡的晨霭,日头将升。

叔离翦和刚起来的贺拔羚提起了赵若迦之死,贺拔羚也难免心生兔死狐悲之苦,暗自喟叹。

贺拔羚比之赵若迦的最大幸运,即是遇到了叔离翦,不然也难走到今天。贺拔羚的家族,男丁几乎死绝,其他旁支也无所依靠,单凭自己在江南,恐怕早已遭了如赵若迦的结局,难以幸免。

三人在这里吃过了早餐,一时准备西去,回转江陵一带。

三人走到了南面的一处,却是看到了绿柳丛中,有一个山庄,名为柳堰山庄。据说这山庄是南梁所建,在这曾有南梁水官治理汉水和长江的水患,所以在这筑过堤坝,在堤坝上栽了垂柳,以加固河堤,故而这里叫做柳堰山庄,作为水官功德的记录,以示表彰功勋。

恰逢这里,忽然下起了毛毛细雨,三人无法,只好到了山庄避雨。

山庄的仆人也很好客,故而接纳他们进了庄里,献上了茗茶。

这时,四下阴雨绵绵,不知何时方休。几个人暗中发愁,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忽然,从外头又走来一个人,面目清俊,脚下生风,三十余岁,一时却不识得。

这个人进了庄里,一时看到了三人,愣了一下,才道:‘哦,原来是千姝宫修云慧,幸会。“

修云慧却不识得此人,说道:‘尊驾是哪一位?’

这个人笑了:‘在下是嵩阳散手贝洛西,呵呵,姑娘可曾想起?“

修云慧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贝先生,您怎么忽然至此?“

贝洛西说道:‘啊,我也是闻得莫寄绪之事,特来看看,不想早已迟了三百多,呵呵。“

修云慧给他介绍叔离翦他们,贝洛西可是拱手之间,仰慕之情鉴于眼色。

叔离翦客气几句,修云慧才道:‘贝先生,是本地人,该对这里很熟悉了。‘

贝洛西说道:“姑娘欲问何事?“

修云慧说道:‘最近,先生可见莫寄绪和慕亦侬两人?’

贝洛西摇头,说道:‘他们怎么地在一起了?’修云慧摇头叹息,欲言又止。

这时,有一个人从外头走来,却也是叫贝洛西一阵惊诧,这人穿着一袭白衣,飘洒若仙,神态笃定,气势非凡,贝洛西惊道:‘方居然,你怎地来了?’

方居然笑了:‘嘿,贝洛西,你这家伙倒是无处不在,又想到这来骗人?“

贝洛西叱道:‘方居然,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来骗人,你别血口喷人。“

方居然笑道:‘三年前,你失信于贺路坦,说要给他一副字,你却食言而肥,独吞了钱财,却不办事。两年前,你失信于贝均闾,和贾四宝,说给他们一副水墨画,一套砚台,你却再度失信,半年前,你却再度忽悠了郢州的潘员外,假意卖给他三件翡翠,但却是你弄来的赝品,都是假货,你说这些事真吗?’

叔离翦三人看时,都是十分惊讶,想不到这贝洛西,竟然是如此失信之人。

贝洛西一阵窘迫,说道:‘你别仗着你是山东灵道三公子之一,在此胡言乱语,没有的事。“

方居然笑了:‘呵呵,你要听清,还有啊,你还和江陵申家做过交易,你也是从中牟利,却又不兑现,叫人家白白赔了一千两银子,你还和九江的裴家沟通,准备卖给人家几件玛瑙,却也是再度爽约,你真是祸害不浅,坑蒙拐骗到处都用,你真是武林中的奇葩,为了钱财不择手段。“

贝洛西一时恼羞成怒,对着方居然大打出手,方居然一时弹出了三根细针,嗤嗤哧三声过去,贝洛西一时跳开,跳出了门去,噔噔噔三声,三根细针都射到了门楣上,深刻入寸许。

方居然这时也追了出去,贝洛西两人前后脚,一时没入了阴雨之下。

叔离翦说道:‘没想到这嵩阳散手贝洛西,却是如此货色。“

修云慧抿着嘴:‘这个人,名头倒是有的,一手嵩阳散手也是还算说得过去,我也在江陵见过他一次,有些印象,但是并未深交,不曾想,暗地里这家伙却是个如此失信之人,叫人鄙视。“

叔离翦说道:‘看来方居然,是刻意来找他麻烦的,不想也不能追到这里。’

修云慧说道:‘现如今,山东灵道三公子,明遗道,贺路坦,方居然都是威名赫赫,各个身手好,远近闻名,尤其以明遗道的天罡奇渊剑最为出神入化,那可是山东人物的佼佼者。“

叔离翦说道:‘当时,泰安传闻,灵道聚集,撺掇了半天,去的都是些小角色,还险些被人家暗算,全军覆没,如不是陨石突然坠地,也许那次会血流成河。“

修云慧说道:‘听说了,是明妃毓暗中阻止此事,散布消息,搅得那次聚集,无果而终。“

叔离翦说道:‘那次真的很悬,闹不好,那就是一次无情杀戮,其中因由叫人唏嘘。“

这场雨直下到了傍晚,也没有停歇,几个人只好在山庄留宿,仆人也没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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