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刀烟渚」

八二 疑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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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一带,叔离翦四个人看到了一队湘西排教的弟子,心想他们还真的来了,找莫寄绪麻烦。

莫寄绪杀了裘镇海,顾荥海两个舵主,一时引起了钟显望的重视,竟然赶来江州索要说法。

叔离翦几个人看时,湘西排教似乎没有什么收获,其实即便找到了莫寄绪,也没什么取胜的可能,徒然多增几条冤魂,何况慕亦侬仍在,他们怎么可能轻易取胜?

第二天早晨,叔离翦刚刚洗漱完毕,走在了这街口时,却听到了一阵喧闹。

那街口对着一个鼓楼,据说是昔日刘裕所建,在这带兵出发征讨孙恩卢循,也曾在此厉兵秣马,北伐中原,东讨桓玄,这鼓楼显得稍微破旧,但是却也恢弘魁伟,还有几个沉重的鼓摆在地上。

就在这其中一个大鼓的鼓皮里,却是发现了一个尸体,赫然是钟显望。

这尸体显然是被人故意塞在了鼓里,何人所为却不得而知。

钟显望死了,立时引来了周围不少的江湖人物,在这紧忙收殓钟显望的尸体,进而散去。

叔离翦在街边看到了这一幕,几个湘西排教的弟子抬着钟显望,沿途西去,神色悲楚。

叔离翦暗道:‘这湘西排教钟显望一死,湘西一带门派顿时一空,自打这童大钢,尹知义,辛伯安和夏漱青劳思诚,和天襄门莫廷圣死后,在湘西及九江鄱阳一带的门派,都是为之震撼,人心惶惶,一时都显出了群龙无首之态,加上了钟显望这个仅存的湘西排教首脑,竟然也死了,湘界看来是没什么成型的门派矗立,除了这千姝宫和明夷帮是个例外。“

钟显望的死,却对湘西排教的打击太大,湘西排教原本就以在江水中放排为生,原本人才就不很鼎盛,加之前些日子死了沙末荆,顾荥海,裘镇海,紧接着是总舵主钟显望,这一时,湘西排教顿时显得慌乱,四顾之下,竟然无人可以掌舵,纷纷扰扰,看来是无有什么崛起的希望了。

叔离翦一转身,回了客栈房间,看到了刘勘,谈及此事。

刘勘吁了口气:‘钟显望的死,却是很糟糕的,湘西一带如今仅存武陵山的千姝宫,湘东也仅存罗霄山的明夷帮,再往南就到了岭北一带,才有零星门派。这下子影响太大了。‘

叔离翦说道:‘如果是慕亦侬杀了钟显望,或者是莫寄绪所为,也无需藏尸在鼓中。“

刘勘说道:‘藏尸鼓中,肯定有玄机,这种事做得如此鬼祟,难免叫人起疑。“

叔离翦说道:‘那尸体就停在对面的鼓楼中,那鼓楼是当年刘裕所建,倒也恢弘,那藏尸的大鼓,就摆在了鼓楼上,如今那鼓皮都被利刃划开,尸体就此藏在了鼓中。“

刘勘说道:‘如今她们都散了?“叔离翦点头。

一时刘勘说道:‘我们去看看那个大鼓,有何蹊跷?“

叔离翦不解,但是也跟着刘勘直奔了对面鼓楼上,这里果真无人看守,两人寻到了那个破鼓之前,这破鼓确实坏了,鼓皮被人用尖刀全部划开,人就是这样被塞进去的。

叔离翦看了看这破鼓之内,也毫无异样,一时摇头。

这刘勘绕着这里的七八个大鼓转了三圈,一时又蹲下身子在地下踅摸一阵,忽然说道:‘对了,你把这几个大鼓抬起来,我看看底下。“叔离翦单手一搭这大鼓侧背,一个挪移,大鼓到了一侧。

叔离翦挪开了另几个大鼓,却在一处鼓下,赫然发现了异样。

刘勘两人低头看时,却是大吃一惊,在这大鼓下面,却有一封短柬。

刘勘拿了起来,看到了短柬上面写的字,并无台头,只是写道:“昔年慕容剑蠡带妹入泰山,假称游山,其实包藏祸心,向妹妹摊牌,阻止其和虞维庆交往,强令其妹嫁与高品之子,其妹不从,导致双方争执,其妹落崖而死,此事有人证。后在虞维庆寻找慕容瑶途中,遭遇了慕容剑蠡,两人发生口角,进而慕容剑蠡和虞维庆大打出手,慕容剑蠡猛下杀手,用毒弩射杀虞维庆,造成了他死于泰山的假象。这两件事,皆有人证,都可以定论。“叔离翦看下去,下头附着证人的住址,背景,祖籍,姓氏等等。

刘勘看时,一时唏嘘,一时不寒而栗。

慕容剑蠡为了一己功名,竟然坑害亲妹,又射杀虞维庆,这事可是闹大了。

这时,叔离翦忽闻的鼓楼下传来了脚步声,一时示意刘勘,刘勘迅速收好了这短柬,叔离翦同时把大鼓都搬回了原位,两人在这假作登楼观望沿江风景。

下面果真上来了十几个人,为首的却是个二十许岁的汉子,说道:‘你们在这作甚?“

叔离翦说道:‘我们在这看风景,你们是何人?“

这汉子说道:‘我是湘西排教的候子义,钟显望是我的舅舅。“

叔离翦很奇怪,说道:‘令舅新亡,你为何独到此间查看?’

候子义哼了一声:‘我自有我的道理,在江州,你们别的地方不去,为何在我舅舅死后,你们就突然在这看风景,你们为何来此?“

叔离翦说道:‘这里是昔日刘裕起兵讨贼之地,意义重大,我们仰慕刘裕的威名,在此探望一番,也算罪过?“候子义一时撇嘴:‘别跟我拽文,你跟我说点实话,到底在这作甚?“

叔离翦说道:‘在这仅仅看风景,并无其他要事。“

候子义眼睛一横,说道:‘你们说不说?你们要是不说的话,我有理由怀疑你们,你们是不是和我舅舅的死有关,或者你们就是杀死我舅舅的主谋?’

叔离翦气乐了:‘哎,你真有趣,我们在这杀完人,然后再跑回来,我们是傻子啊?’

候子义说道:‘所谓兵不厌诈,你们这才叫大奸大恶,哼。“

叔离翦说道:‘我没工夫,和你在这闲扯,我们告辞了。“

候子义拦住了他的去路,说道:“不能走,不能走。”

叔离翦眼睛一立,一时说道:‘候子义你别欺人太甚,我告诉你,在江州,没有几个人可以拦住我。“候子义一歪头:‘你谁啊,你这么牛,咋不上天啊?’

叔离翦说道:‘好,我叫你看看啊,你上眼了。“

叔离翦一时单手一竖,击中了面前那个破鼓之背,只闻得波的一声,这鼓背立时凹陷,接着裂开了一条大缝,叫人看着触目惊心。这种鼓都是由沉重的材料制成,上下都包有铁皮,以防脱落。可是,叔离翦一掌过去,鼓背竟然碎裂,候子义岂能不惧?

候子义一时缩头,不敢拦他,叔离翦两人一时下了鼓楼,回了客栈。

没过多久,客栈外又响起了马蹄声,杂乱的脚步声,和一阵喧闹的话语声。

外头来了一队尼姑,为首的却是个中年师太,有人叫她为颎园师太。

刘勘一阵唏嘘:‘这颎园师太,忽然来到江州,所为何事?‘

叔离翦说道:‘颎园师太是何人?“刘勘说道:‘她是梵净山休缇道院的人,多年来很少踏足中原,今日前来,肯定是有所异样。”只看到外面,人员走动,颎园师太到了一处客舍,暂时歇下。

外头候子义的人,还在鼓楼附近,乱搜一气,其实都是瞎咋呼,毫无用处。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进了客栈,却是这狄卢道长。

狄卢道长到了这客舍前,问一个女尼:‘令师可在此间?“

屋里头的颎园师太说道:‘是狄卢道友,请进。“

狄卢道长一时点头,走进了屋中,坐到了这一处椅子上。

颎园师太说道:‘狄卢道长,所来何事?“狄卢道长说道:‘我本就在江州一带,在此游历,忽闻这湘西排教的总舵主遇害,特来探问,又闻师太到此,故来此盘桓。”

颎园师太说道:‘贫尼也初到此间,也十分哀痛,钟显望舵主不幸离世,却叫人悲痛。“

狄卢道长说道:‘会不会是莫寄绪或者慕亦侬所为?“

颎园师太说道:‘如果是他们所为,他们该不会藏尸鼓中。“

狄卢道长说道:‘也说不准,他们这是反其道而行,故弄玄虚。“

颎园师太摇头:‘慕亦侬虽然霸道嚣张,但是也不至于做此等下作之事?‘

狄卢道长说道:‘那么莫寄绪呢?先前的顾荥海,裘镇海,可都是死于他手中,前车之鉴啊。“

颎园师太摇头:‘莫寄绪也就是突然误吞了天笃灵蛙,导致内力变强,毒掌惊魂,顾荥海和裘镇海肯定是冒犯了莫寄绪,或者是暗中尾随,才被他所杀。今日钟显望之死,却不像是莫寄绪所为,钟显望也和莫寄绪无仇,莫寄绪为何如此甘冒天下之大不韪?“

狄卢道长说道:‘师太你太心慈了,莫寄绪此时今非昔比,功力强悍不说,也许心性都变得暴戾不堪,杀人不眨眼,不可不察。“颎园师太说道:‘贫尼并未亲见的事情,不好妄自揣度。”

狄卢道长一时语塞,嗯了一声,才道;‘以师太之见,这事该是何人所为?‘

颎园师太说道:‘证据不齐,也就无法推测。但是,贫尼肯定,这里的事情,不那么简单。他的死,和夏漱青六人的死,全然不是一回事。“

狄卢道长说道:‘师太何出此言?’

颎园师太说道:‘这是我的预感,未必准确。钟显望刚刚赶来江州,追查莫寄绪,就被人杀死,藏于鼓中。这其中耐人寻味,为何藏于这么显著的鼓楼上,而不藏于河中,或者更隐蔽的小巷胡同,树林坑道,这都是问题。这个人藏尸于鼓楼上,肯定是别有企图。“

狄卢道长叹道:‘师太如此敏锐,我倒是没想到,哎,确实,此人杀人后,却把人藏在了鼓楼的大鼓里,难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但又有点蹊跷,为何独独放在了鼓楼上?“

这时,颎园师太一时说道:‘不如去看看鼓楼,有何异样?“

两人一时推开门,直奔了对面鼓楼,候子义的人摄于颎园师太之威,也不敢吭声。

两人直接登上了鼓楼,看了看地下的痕迹,颎园师太说道:‘这里的大鼓,全都被人移动过,这里脚印最多,看来这大鼓下,还真的藏着什么东西,可惜我们来晚了。“

狄卢道长说道:‘能是什么东西呢?“

颎园师太摇头,一时和狄卢道长一路走下了鼓楼,回奔客房。

却在客房门口,看到了刘勘,刘勘拱手说道:‘颎园师太安好?鄙人刘勘特来拜会。“

颎园师太一呆,随即说道:‘原来是阁下,请进屋中叙话。“

三人进了屋子,刘勘说明了来意,拿出了那封短柬,递给了颎园师太。

颎园师太一时接过了短柬,看罢一阵唏嘘;‘这短柬,却显然是揭发慕容剑蠡昔日罪责,而这人却把重要的物事摆在了鼓下,若不是钟显望死于此,恐怕千百年后,也没人知道啊。“

刘勘说道:‘我知道,这件事非比寻常,所以特来和师太参详一番。“

颎园师太说道:‘旧闻赤桀堂三当家鲁绡失踪了,慕容剑蠡还在暗中寻他,可以猜度,赤桀堂是握有慕容剑蠡重要证据的,慕容剑蠡才如此刁难鲁绡,此番算是鲁绡最强势的反击了。“

刘勘说道:‘这件东西,交给北齐东宁寺,就够慕容剑蠡受了。“

颎园师太沉吟道:‘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如果单纯传信可以理解,藏于鼓中是为了保密,但是为何早不传,晚不传,却在钟显望死了的时候,短柬藏在了大鼓下头,这叫人匪夷所思。“

刘勘说道:‘我也是此节想不通,无法之下,也就只好探问师太。“

颎园师太看了看这封短柬,一时沉思,说道:‘难道鲁绡,是认识钟显望的?“

刘勘一愣:‘这,这或许是他藏信息在鼓下的一个原因。但也有点牵强,太过冒险吧?’

颎园师太说道:‘旧闻钟显望也曾是鄂东的人,早年曾在郢州,荆州一带,和岳阳附近活动,他结识赤桀堂三当家鲁绡,却也是有可能的。“

刘勘说道:‘除非是这样,鲁绡因为什么事,和钟显望起了冲突,然后大打出手,鲁绡杀了钟显望,然后顺便藏信息于鼓下,可谓是一举两得,除此没有其他的合理解释。“

颎园师太深吁了一口气,说道:‘真的,只有这种解释,可以说得过去。可是,鲁绡为何要杀死钟显望,难道钟显望对他产生了威胁,或者说,钟显望暗通慕容剑蠡?“

刘勘说道:‘肯定是,在钟显望和鲁绡之间,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才有了今日惨剧。“

颎园师太一时拿着这短柬,忽然浸泡到了眼前的茶盅里,然后一把拉起。

这短柬竟然显出了几行字迹,她把这短柬铺在了桌面上,三人看去。

“钟显望与我是故交,不曾想却是落井下石,在我落难时,企图将我献给慕容剑蠡,邀功请赏。我事先探得风声,邀约于他,与他争执,最终错手杀了他,藏于鼓中。顺便留下慕容剑蠡的证据,以便诸人合力诛杀慕容剑贼,我鲁绡纵然万死,也心愿足矣。“

颎园师太看完,说道:‘哎,竟然如此,真的叫人唏嘘。’

狄卢道长说道:‘能不能是鲁绡故意捏造事实,在此误导大家视线?’

颎园师太说道:‘鲁绡捏造事情,也并非全无可能。但是,他所说的话,也是这件事最合理的一个解释,不然,为何钟显望忽然惨死,被人藏尸鼓中,鼓下还残留着慕容剑蠡害人的证据。种种迹象表明,钟显望确实和鲁绡关系不一般,这种惨事发生,肯定有彼此都不情愿的深刻动机。“

狄卢道长说道:‘能不能是鲁绡故意害人,然后刻意如此说,拿出慕容剑蠡害人的证据,也是掩人耳目,叫我们相信他的话呢?‘

颎园师太说道:‘鲁绡现在不比从前,宛如丧家之犬,他如果无故杀死钟显望,那更是激起了众怒,他本来就藏匿不出,很是劳神,如果再加上这种危机潜藏,他就更是朝不保夕了。他因此多半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来杀钟显望,除非是这事迫在眉睫,他不得不出来解决,才有了今日的事情。‘

狄卢道长一时陷入了沉思,因为颎园师太的话,句句在理,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破绽。

刘勘补充道:‘湘西排教最近频繁东出,从湘西到了湘北,又到了江州,不可能仅仅为了替顾荥海,裘镇海复仇这么简单,背后可能有深刻的原因。“

颎园师太点头:‘钟显望虽然名头响,身份高,但是并无多大德行,其早年经历也叫人不敢恭维,所以他和鲁绡交好,都在情理之中。鲁绡和他反目成仇,也都可以理解。利益面前,亲尚不亲,何况他们?“

刘勘点头:‘此事,除非是我们找到鲁绡,方可解除一切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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