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样的做法未免也...”程子昂陷入短暂的沉默，然后抬起头迟疑地说道。

“太残忍了，对吗，”紫苏没有生气，反而面露微笑，歪着脑袋看着他，“阁下作为军事观察团，应该见识过不少战争场面了。敌我双方一旦开战，则必然会死人，既然都是死为什么死的不能都是敌人呢？”

程子昂被问得哑口无言，显然从这方面寻求突破口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甚至连自己都无法说服。正如紫苏说的那样，战争总会死人，为什么死的不能都是敌人呢？

战争的基本原则就是用最小的代价，制造最大的伤害，取得最高的战果。从这方面来说，紫苏带来的基因武器毫无疑问是最适合战争的兵器。

不仅仅是东陆，即便是在地球上，地球人也发明制造了无数的毁灭性武器，包括但不限于核武器、生物武器、化学武器，以及常规的动能武器等等。这些武器本质上，就是遵循了战争基本原则发明出来的大杀器。

既然地球人都能做的出来这种事，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其他人做这种事呢。难道高等文明，必然对低等文明享有指导权和支配权吗？

当然，辩论这种事，并不是说一个观点被打败，就满盘皆输。就如同三路出击的大军一般，只有一路被击败，并不能彻底扭转整个战局，只有三路全败，才能被认为是胜利。

从这方面来说，程子昂只是暂时吃了瘪，还不至于被说破了防，找不到理由去反驳紫苏。

沉寂良久，程子昂再次酝酿了新的观点，于是看向紫苏严肃地问道:“但是，你如何保证安全性呢。虽然说这个巫术主要针对九州人，但是别忘了，妖族军队乃至妖族治下也有很多九州人，如果他们因此被伤害，那当如何作为。还是说，妖族一开始就打算摒弃这些九州人，从没想过要把他们当成自己的臣民看待？”

“首先需要纠正你的观点，”紫苏同样严肃地说道，“我们并没有说要摒弃九州人，也没有说过，不把这些人当作自己的臣民看待。希望你在提出相关论点的时候，不要带有偏见的色彩。”

“这是我的疏忽，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给出答案。”程子昂并没有因为她的情绪而产生动摇，而是态度坚定地说道。

“我们会保证这个武器用在战场上，只针对我们的敌人。至于妖族治下的九州人，我们自会安排他们避险，这一点让阁下费心了。”紫苏回答道。

“如何保证？”程子昂进一步提问道，“这玩意传染性极强，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大面积传染，你们妖族人自然无所畏惧，而一旦疫情蔓延开来，整个西天外的九州人都会倒霉。他们确实不是西天外的原住民，但也不应该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正如你所说，这个武器传染性强，致死性也很强。只要做好措施隔绝一个月左右，大部分敌人都会死去，感染自然而然也就消失了。”紫苏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近乎冷酷的话语。

听到她的话，程子昂的脸色变了变。他稍微后退了一步，然后低头捂着面，沉默许久后抬头说道:“我们明明可以通过常规的手段来解决这件事，事实上我们已经快要做到了。而你，却如此急功近利。我不敢说那些敌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因为这样会让我显得过于圣母。但我还是想说，妖族人真的需要这种非常规的手段来解决战争吗？”

“常规的手段我们已经试过了，虽然你们成功离间了三大士族，但是...”紫苏说道。

“但是你们连一个伊川氏都打不过，”程子昂发泄似的，忽然暴怒了起来，音调也随之抬高，“你们拥有整个东陆最先进的武器装备，拥有整个东陆最先进的作战体系。却在与冷兵器军队的交锋中落于下风。”

“是，你们的敌人是有修炼体系加持，但这不应该是你们打败仗的理由。整个九州军队有多少修炼者，修炼者中又有多少重岩流派？诚然，他们都是修炼者，但他们也都是肉体凡胎，无力抵挡强大武器的攻击。”

“你们的火器可以洞穿最厚实的盔甲，你们的火炮可以一炮炸飞十几个人。你们的战斗力如此之强，你们的士气如此之旺盛，然而你们却愿意选择最卑劣的手段，去和你们的敌人作战，以求最大的战果。”

紫苏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凝视着他，眼神中似有几分怜悯。不知道是被程子昂的话说服了，还是说只是在可怜他。

“既然一开始，你们就想到要用鬼族的巫术来对付九州军队，那又何必劳烦我们帮助你们改进武器装备，训练新式军队呢？我们帮助你们做这些事，是真心地希望你们能用正当的手段打败你们的敌人，打败西天外的侵略者。”

“如今在我们的帮助下，你们拥有了整个东陆最强大的作战体系。而你们却开始畏首畏尾，开始阴谋算计，开始动用这些卑劣的非常规手段来对付你们的敌人。他们是你们的敌人，但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何必要出此下策呢。”程子昂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把想说的话犹如倒豆子一般倾泻而出，整个人也顿时轻松了许多。

“所以，程子昂先生，是在可怜那些入侵者吗？”紫苏静静地听着，待程子昂说完，她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道。

“我没这么说，入侵者确实可恶，我从来都不会去同情入侵者，但这不是用卑劣手段去折磨他们的理由。”程子昂回答道。

“阁下说了那么多，看似很有道理，但却暴露了你们见识不足的缺陷。”紫苏说着，脸上再次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微笑。

“还请赐教。”程子昂眯着眼睛地说道。

“阁下觉得，九州人是如何看待我们妖族人的呢？”紫苏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望着远方问道。

“他们不喜欢你们，因为他们认为妖族人会玷污他们的后代。”程子昂如实回答道。

“没错，你说得很有道理，”紫苏点点头，脸上再次浮现出微笑，但是眼神却显得有些忧郁，“正是因为九州人认为妖族人会玷污他们的后代，所以他们从来都不把妖族人当人看待，即便是那些身体里流淌着九州人血统的后裔，他们也不会当人看待。这就是九州人，看似傲慢，但是内心却怀着深深的恐惧。”

“所以...”紫苏说着，收回视线看向程子昂，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场战争不仅仅是夺回西天外的战争，也是一场证明妖族的战争。我们要通过这场战争，打断九州人的脊椎骨，让他们无法再俯视我们。”

“亦如你刚刚说的那样，只要打败了就行，”紫苏目光一凛，“但是在西天外，这是不行的。只有将这些怀有敌意的九州人彻底消灭，剩下的人才会放下偏见，开始正视我们妖族。”

“但是正如你说的，”程子昂皱着眉头说道，“他们看似傲慢，却心怀恐惧，这样对待他们，岂不是加剧他们的恐惧？”

“正是如此，这就是我的目的，”紫苏说着，脸上浮现出了略显诡异的冷笑，“我们要将这种恐惧深深植入这些九州人心中，让他们只会恐惧我们，而不是只会歧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