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很沉重的一巴掌，千仞雪一点都没有留力，若不是经过多瓶身体强化药剂的冲刷，方勉毫不怀疑这一巴掌，足以把之前的自己，扇飞出几十米外。

他震惊惶恐迷茫的看着千仞雪，嘴唇逐渐张开，颤抖了两下，问道:“千...千雪姐姐，你为什么要打我啊！”

千仞雪的面色阴沉低着头，攥紧拳头，她用力的咬着牙，努力的克制着情绪的火焰，使其不要爆发，可当脑海中想到不远处的白府内，有上千条生命在绝望中毁灭，天使本就是光明善良与正义的化身，她如何能够忍受造成那般人间惨剧的恶魔安然的站在自己面前，还能毫无悔过的平淡微笑，还在向自己炫耀。

千仞雪抬起头，眼中的怒火在咆哮，她伸出手，抓住方勉的衣领，将他拉近，磨着牙低声吼道:“你这个混蛋！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嘛！！！”

说话时，她的拳头出现在方勉面前，方勉能清晰的看见，拳头的白皙皮肤底下，绷紧暴凸出的狰狞青筋。

下一秒，拳头印在方勉的脸上，毫无防备的方勉被一拳打中鼻子，愤怒的力量破坏着他帅气的脸颊，将他打飞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千仞雪的脚又踢了过来，依旧是没有留手，依旧是全力攻击，可以看出千仞雪是真的想要把方勉杀死在这里。

面对千仞雪的拳打脚踢，方勉默默的接受着，没有反抗，任凭她倾泻暴力。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嘛？你这个混蛋，那可是上千条人命啊！”

“为什么你做出这等残忍的事情，还敢在我面前微笑炫耀，你是魔鬼吗！”

“告诉我方勉，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的本性就是如此，之前在我面前那个方勉一直都是你的伪装嘛！告诉我！”

千仞雪红着眼，不断地施加力度，不断地嘶吼，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竟然容许了一个可怕的恶魔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而且，还是自己将方勉带到天斗皇城的，如果论罪，这千条人命的罪孽，论根源自己要负全部责任。

“千雪姐.....我.....”方勉想说什么。

千仞雪一拳打过来，吼道:“闭嘴，不要叫我的名字！”

她的拳头上出现神圣的白色光芒，她竟然动用魂力了，这个女人是真的想要杀死自己。

方勉心中惊慌的想道，他可以躲闪，但最后还是硬接下这一拳，现在被打得越惨，之后千仞雪就会越愧疚。

还久就是......

“玄月，你个王八蛋，怎么还不来，真的想等到你的首领被打死嘛！”

噗~

方勉飞了出去，喷吐的鲜血泼洒向空中，他的衣服撕裂，露出缠满全身的沾血绷带。

见到那些绷带，千仞雪愣了一下，没有继续出手，安静的站在原地，神色快速变化，像是在为某件事情的选择而感到挣扎。

方勉得以休息了几秒，他后移身躯，靠着墙壁坐了起来，这新伤加旧伤叠加在身上，还真他娘的痛，纵使他受过许多伤，尝过很多痛，也不有点顶不太住。

但即便是如此，他可不希望千仞雪停下，他抬起头看向千仞雪，准备用语言再刺激一下她，让她再下一点重手，可抬头看到的，将他魂都给吓出体外。

千仞雪抬起头，脸色冰冷，目光中充斥着杀意，她的背后两对纯白神圣的天使羽翼缓缓舒展开，她的身旁浮现五轮魂环，黄黄紫紫黑。

她抬起手，一柄蕴含着至阳至烈燃烧着火焰的神剑，凭空浮现，被她抓在手中。

千仞雪摇着脑袋，冷漠的说道:“对不起方勉，你犯下了滔天罪孽，我不能留你在世间，否则往后你一定会作出更大恶行，所以，请你去死吧！”

“卧槽，别啊，用武器玩不起，玄月你死哪去啦！”

方勉真的慌了，他没想到千仞雪如此果断的想要杀他，不惜暴露自己的天使武魂，他紧张的扣着地上的石砖，千仞雪缓缓走进，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令他真的感到恐惧。

他的体内，坚果墙已经准备好了，如果千仞雪真准备下死手，那这鱼看来是钓不成了。

他表面上一副迷茫惶恐，静静的看着千仞雪接近。

千仞雪将剑举过头顶，双手握住，目光瞄准着方勉的脑袋，只见她双手紧绷用力，就要斩下时。

嘭。

“首领，那些贵族基本上都提前离开白府了，大部分的下人也没事，也被引导到白府的另一边，你交代我的任务完成啦！”

玄月推开门，语调中带着点小骄傲，小放肆，小欢乐，喘着粗气说道。

可走入平台后，她看清楚眼前一幕后，瞬间变脸，握住匕首，冷冷的看着千仞雪问道:“女人，你要对首领做什么！”

千仞雪僵硬的扭过脖子，眼底中绽放开一道精光，仿佛在绝望中抓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玄月奇怪的望着她，不明所以，又看向方勉，只见他被打成猪头的脸上，正出现着一种称赞又埋怨的表情，看见他的眼神时，玄月身体颤抖了一下，因为她感觉，自己好像要出什么大事情了。

“你没听见我说的嘛？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千仞雪的金发被风吹动，再加上她的情绪，使她看上去，像一只愤怒的狮子一样。

玄月看了两眼方勉的眼神，她读懂了，方勉叫她照这女人的意思去做，于是乎，她不情愿的将进门前就在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她说完之后，千仞雪冲到她的面前，速度之快，让她一个敏攻系魂师都吓了一跳。

千仞雪瞪大眼睛，盯着她的双眼问道:“你没有骗我！”

“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骗你。”

玄月原本打算硬气一点，可看了眼方勉的伤势，好像是这个女人打的，能轻易战胜她的方勉，却被这女人打成重伤，她果断的怂了。

千仞雪仿佛得知了什么天大的喜事，脸上涌现出欢愉的神情。

她收起了武魂，玄月张着嘴还想说些什么，方勉的怒喝传来。

“出去。”

“首领我......”

“滚啊！”

玄月赶紧关门离开，生怕走的慢了。

她离开后，方勉撑着地板坐直身体，失落的低着头，默不作声，过了一会，一阵脚步声传来，千仞雪光滑洁白的小腿出现在他的眼中。

她跪坐下来，伸手颤抖着想要去摸方勉脸上的伤，但方勉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下意识的避开。

千仞雪流出泪水，喃喃道:“对...对不起，我误会你了，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她抓住方勉的手臂，让方勉不能移走。

方勉看向她，苦笑着说道:“千雪姐姐，你也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啊。”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千仞雪将方勉抱住，悲戚的说道，她现在感觉自己仿佛世间最恶毒的坏蛋，她埋怨自己不给方勉任何解释机会，就动手，将方勉打成这副模样，方勉身上的伤，是她造成的，不是她造成的，都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一般，刺向她的胸口当中，她的心脏无伤自痛。

方勉靠着她，感受到柔软与丝丝清香，他的脸色苦闷，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千仞雪在想，自己要如何道歉，才能取得，这个会给自己欢乐，会想办法让自己开心的男孩原谅。

两人沉默着，直到方勉先开口说道。

“千雪姐姐，你知道的，我从小便是孤儿，自记事起就在七宝琉璃宗的孤儿收养大院长大，我们从小便与寻常孩子不同，在其他同龄的孩子可以尽情的与父母撒娇，得到自己想要的玩具时，我就已经开始需要想尽办法的去何其他孤儿拼抢早餐，中餐，晚餐，因为我们不抢，是真的会吃不饱，饿肚子，我们不抢，是不会有人端着饭盆，一口一口的喂我们，所以我只能被迫的显露攻击性，向别人展现自己强势的一面，如果不这样的话，我只能被欺负。”

“后来我遇到了我师傅，我也曾想过，做一个乖巧的小孩，在他的羽翼保护下，平平安安的长大，但是.....他被人杀死了！”

方勉的眼睛布满血丝，眼泪覆盖住整个眼眶。

千仞雪深感揪心，同时心中的愧疚逐渐加深。

“师傅死去让我特别痛苦，因为我知道，我又变成无依无靠的一个人，我知道，我需要变回那个时常保持强悍的攻击性保护好自己，特别是被七宝琉璃宗赶出来后，我意识到我还需要向丛林中的孤狼一样凶狠残暴，杀死所有试图伤害我的人，才能使自己在这危险的世界活下去。”

“那位白公爵有魂斗罗保护，我...根本接近不了他，那种可怕的植物是上天给我的眷顾，我只有使用它才能将白公爵杀掉，我知道它会伤害到其他人，可我没有其他选择，我只能尽我所能，将无关的人引走。”

“所以千雪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死无关的人。”

方勉抓住千仞雪的手，与她对视着。

千仞雪看着他的眼睛，平日的方勉给他的感觉，是阳光聪慧，一个很爱笑很帅气的小孩，可如今，看着这双眼睛，千仞雪仿佛看到了他的另一面，或者是藏在内心深度的那个真正的方勉。

那个被孤身一人丢在黑暗之中的小兽，时时刻刻需要保持警惕，面对不知从哪个方向，哪处阴影里，杀出来的危机。

这份孤独，引发千仞雪脑海深处的回忆，她似乎与方勉相似。

从小她也是孤身一人，虽然她有母亲，可却跟没有一样，她记起多少次，自己看到别的小孩，能够牵着父母的手，露出欢乐的笑声时，露出羡慕的眼神，可换成自己接近母亲，那个人又是以怎样厌恶憎恨的眼神将自己赶走。

仅有九岁，为了得到母亲的认可，她孤身一人来到天斗帝国，成为这里的太子，她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孩啊，却已经要与那些老狐狸勾心斗角，保持最高层次的谨慎，谁又能想象、体会其中的艰难痛苦，多少次，她孤独的缩在被子中，害怕的想要哭泣，但又担心被其他人发现异样，只能强行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

她看上去有很多，高贵的天使武魂，身为教皇的母亲，还是天斗帝国的太子。

但她却又什么都没有，她与方勉一样，一样的孤独，一样的无助，一样的深陷黑暗，无人可以依靠。

“我......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晶莹的泪水流出千仞雪的眼眶，她僵硬的微笑着，点头说道。

方勉愣愣的看着她，突然破涕而笑，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声音中透露出让人可以感觉到的喜悦，轻声说道:“千雪姐姐，你可能会认为我在胡说八道，但是，是真的，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对你有一种似成相识的感觉，好像在梦里我们见过，你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在吸引着我，让我不由的想要亲近你，和你一起玩乐，一起欢笑，看见出现在你脸上的笑容，我的心脏像是被冬日暖阳照耀一般温暖，我感觉，你就像我的家人一样，是我的......亲姐姐一样。”

“家人！亲姐姐！”

仿佛一道雷霆在脑海中劈过，千仞雪感觉头皮发麻，她从未听过别人对她说出这两个词，这种感觉很奇妙，就仿佛有蚂蚁在身上爬行，她的表情很惊喜，很不可思议，很不知所措。

方勉低下头，带着哭腔的说道:“我知道晚上的所作所为，可能让千雪姐姐失望，甚至于怨恨的要杀死我，但千雪姐姐，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很在乎你。”

他抹了下眼泪，释怀的笑道:“我就不留下来，碍千雪姐姐你的眼了，我走了，千雪姐姐以后也要保重身体，不要受伤，再见。”

他挣扎着想要离开千仞雪的怀抱，但他越是挣扎，千仞雪抱的越紧。

千仞雪听着他诀别的语言，刚感受到的奇妙快意转化成针扎般的痛楚，就好像刚得到的稀世珍宝，下一秒，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她抱紧方勉不松手，摇头说道:“不行，你不能走，你...你是，你是我弟弟，你那里也不能去。”

她感受到方勉的身体一僵，然后听见方勉难以掩盖喜色的声音，他问道:“千......千雪姐姐，你刚才叫我什么？”

千仞雪盯着他，微笑道:“我说你是我弟弟，你不是说感觉我像你的亲姐姐嘛，那好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你就是我的弟弟，就这么定了，好不好。”

“姐姐！”

“弟弟！”

在无人知晓的皇都酒店顶楼，两个孤独的灵魂相互拥抱，以最真诚的语言，签订无形却又价值不可估量的契约，从现在开始，成为彼此最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