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库用了两天，两天后，宋清月和吴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吴启看了宋清月好几眼，欲言又止，宋清月都没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也没有理会他。

回了城，她偷偷找时间去了宁王府。

宁王府的人看到她就跟见鬼似的，瞬间进入了一级戒备。

宋清月“……”

等宁王从护卫营回来，管家急忙跑过来道:“王爷王爷，不好了，宋家二小姐来了。”

宁王一怔:“谁？”

管家又重复了一遍，宁王换了件衣服，就去找宋清月，此时宋清月正在默写账册。

“再等一会儿，很快好了。”她说。

宁王没打扰她，安静下来的宋清月有种别样的风情，宁王不讨厌，反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宋清月放下笔，道:“好了。”

宁王上前，看到她的字，刚刚那点迤逦的心思顿时去了大半。

宋清月道:“这是军医营药材存放的账册，你仔细看看。”

宁王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她:“你都记下了？”

宋清月道:“只要我想，我就能记住。”

她过目不忘，小时候为了记住各种药材，药方等等，还特意训练过。

“你觉得有问题？”宁王翻着账本问。

“有问题，账本对不上，而且库房的药材大多以次充好的。”

宁王道:“什么意思？”

宋清月道:“我没什么意思，只不过发现了问题，正好你也在盘库给你就好了，再说我人微言轻，我说什么别人也未必会信。”

“怎么不找容二？”

“容二没有你官大。”

宋清月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想的是，我傻啊，这种得罪人，费力不讨好的事，交给你最合适了。

也不知道戳到宁王哪根神经了，宁王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宋清月道:“账本交给你，我就先走了。”

宁王脱口道:“天色不早了，留起来用午膳。”

宋清月看了他一眼，宁王或许也意识到有点不妥，他没在多说。

宋清月摆摆手:“不用了，我们两个没那么熟悉。”

宁王放下账本，看着她:“还在记恨我？”

宋清月点头:“对，我可做不到一笑泯恩仇，我这个人是很记仇的。”

当初宁王踢了她一脚，她这辈子都记得。

宁王张了张嘴，道歉的话在口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这辈子都没跟人道过歉。

等他回过神来，宋清月已经走了。

宁王拿着账本看了一个多时辰，宋清月的字真的很难看，勉强认得，护卫营的情况他知道，不只是军医营，真个军需处甚至整个大梁的军队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可这东西却又不能根治，门阀势力环环相扣，盘根错节，就算是整治了那么一两个官员也无济于事，除非彻底的从根上解决，

可又谈何容易？

宁王想的这些宋清月也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她才把东西交给了宁王，是管还是不管，斗还是不斗，交给这些上层巨头们处理好了，她一个小虾米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好几天没见容二了，宋清月去了他买的宅子，可容二却不在，宋清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就回去了。

被宋清月惦记的容二公子，此时就在神官府。

云玄病的厉害，已经油尽灯枯，宋清慈的药对他已经没了作用。

云玄清醒的时候不多，容二来的时候，他还在睡觉，他等了一会儿，云玄才悠悠转醒。

“容华吗？”他眼神迷离，努力的睁着，却发现根本看不清楚的眼前的了，不过，他知道这就是容二。

云凌将他扶起来道:“是容二公子。”

云玄坐起来，揉揉自己的眼睛，才说:“阿凌，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二公子说。”

云凌点点头，走了出去。

屋子里沉闷不已，就连照进来的阳光都透着股腐朽灰败的味道，光影中，细小的灰尘跳来跳去，让人心生烦躁。

云玄的精神似乎不错，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的温和，容二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他觉得，云玄此时的不错，应该就是回光返照了。

云玄还是看不清东西，他努力的看了看容二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婴儿呢。”

容二一怔，他今年二十四岁，可云玄也只有三十岁，那就是说，云玄六岁的时候见过自己。

容二抬头看他，云玄像是陷入回忆中，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其实我和你一样，那时候事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人抱着你，有人问那人，你叫什么名字，那人笑着说，叫容华吧。”

容二问:“那人是我父亲吗？”

容二表面镇定，可微微颤抖的手指已经出卖了他，好在云玄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注意到他，或许注意到了，可云玄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被子上某个绣花图案看的专注，沉默了许久，云玄道:“只活了我一个，只活了你一个，容华，我们不是神官，我们是罪人。”

云玄说完就低低的笑了起来，他对着前面空旷地方，笑道:“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哈哈哈，我都知道了……别说了……”

容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有一把椅子，并没有人，云玄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人，低声絮叨的说着什么，说了好一会儿，他又转头看着容二问:“你听到了吗？”

“没有，你听到什么了？”容二问。

云玄不回答，又说:“那你看到了吗？”

容二依旧说没有。

云玄的嘴唇有点颤抖，他干瘦的手掌往前伸了伸，似乎在抚摸什么人:“我很快就来陪你们了。”

容二一直盯着他，死死的盯着他。

云玄也不知道是在跟容二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他们都说你是神，只有我知道不是，那是恶鬼……是恶鬼……哈哈哈……他们来报仇了…”

云玄笑的很大声，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癫狂至极的状态。

云凌从外面跑进来，脸色大变:“大人，你怎么了？你冷静一点，你不是有话要和容二公子说吗？”

云玄的理智回来一点，看向容二的方向，眼神呆滞，转而变的惊恐:“来了，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啊……你快走……走的远远的……远远的……啊……”

云凌废了好大力气，没办法，只能将他打晕了。

容二看着云玄，直直的看着，半晌没动。

云凌累的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他……他怎么了？”容二问。

仔细听，会发现他的声音在微微的颤抖。

云凌看了容二一眼，脸色十分淡漠道:“就是你看到的。”

他嘲讽的一笑:“都说他看到了神，在聆听神的旨意，可你觉得这是神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