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已经站到了办公室外，季宸宁的注意力也早就重新落在了那张单人沙发上，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回转——

于是季疏雨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看到了她找了几天都没结果的人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她哥的办公室里，悠哉悠哉的吃着水果沙拉！

季宸宁一直放着妹妹见到程稚心，就是怕以前那种事再次发生，就算如今两人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可真让程稚心暴露在了季疏雨眼中，他心中还是重重一颤。

不过他到底还能稳得住，季疏雨则是较他更为震惊。

虽说先前她心中便有了猜测，但事实真摆到了眼前还是让她心中复杂，一时竟不知道该惊讶什么的好。

是程稚心竟能避她到现在？还是她竟能在自己进来说了这么久的话之后还能泰然自若的坐着？抑或是她那大哥不仅将人藏着不算，现在竟然光明正大的将人带来办公室了？

更甚者……

季疏雨的目光从中程稚心身上转到了冷眼看着自己的大哥身上，双唇颤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

她甚至已经把“找程稚心算账”或者“将程稚心赶走”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满脑袋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大哥……大哥怎么能拿那样的目光看程稚心？

自季疏雨骤然重回室内气氛便渐渐沉凝下来，最终倒是程稚心打破了沉默:“季小姐，好久不见。”

只一句话，季疏雨一腔烦乱就被因这话而起的怒火死死压了下去——这程稚心不过是季家曾经一个佣人，竟然敢这种态度跟她说话！

连站都没站起来！简直一点基本的教养都没有！

怪不得是福利院出来的野孩子，他们季家绝对不会容这种人登堂入室的！

见她只黑着脸不说话，季宸宁倒是不乐意了:“这就是你对……对人的礼貌？”

季疏雨猛然转头看向自家大哥:“礼貌？这种人也配我对她有礼貌？”

季宸宁脸色在她几句话之间沉了下来:“我记得与你说过，你不该臆测他人。”

“这是臆测吗？我看她都恨不能亲口告诉我了！”

季疏雨声音尖利起来，丝毫不掩饰其中的怨愤之意:“哥我一直觉得你不是那种当局者迷的人，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清楚这个贱人的目的！”

“啪！”

巴掌声几乎与季疏雨的声音同时落下，季宸宁这一下没收着力气，季疏雨直接被他打的脸偏到了一侧，面上犹带震惊之色。

季氏兄妹各自脸色难看，一室之中倒是唯有程稚心冷眼看着兄妹两人，像是丝毫不被这凝重气氛所扰。

总归她现在就是个提线木偶，季宸宁固执己见她也不过是被人所制，若真听了季疏雨的放开手脚，她反而能得自由。

至于季疏雨那些咒骂责难，这些日子在季家在公司她听得还少么？免疫力都要被练出来了。

与之相比，往日里一贯冷静自持的季宸宁这会儿却是呼吸渐重眸光冷戾，失态得很。

他之所以一直将程稚心带在身边，就是不想她听这种话，可没想到千防万防，没防住季疏雨能跑到他面前直接开骂。

季疏雨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大哥甩了巴掌，也顾不得大哥要杀人的脸色了，心中委屈不解几乎要泛出来:“你竟然打我？你竟然为了这么……这么一个人打我？！”

她是委屈，但顶着自家大哥的目光，有些太过分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到底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还嫌自己打的太轻了，”季宸宁冷眼看着自家妹妹，丝毫不为对方的责难动摇，“若是让爸妈知道你刚才那些话，你自己想想会是什么下场！”

季疏雨神色一僵，沈曼云也就罢了，若是季北城知道他一向乖巧的小女儿说出这些话，只怕要叫十几个老师来重新教她。

但她硬是梗着脖子不肯服软:“爸妈若是知道你对这女人真动了感情，只怕就顾不得我了！”

这话出口，饶是程稚心也不由把目光往她身上一转，心中想的却是这大小姐真是疯魔了，怎么会觉得季宸宁对她……是真的？

季宸宁余光注意到了程稚心的反应，只是两人相处日长，就算后者只一个动作没说话他也能猜出人在想什么，本来准备不足被戳破心思的些许慌乱瞬间安分下来，只一心想将这个只知道捣乱的妹妹弄走——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与其让程稚心躲躲藏藏，还不如就将这个动乱分子控制起来，省的她再闹出什么事打乱自己的计划。

定了打算，他的态度便更冷了些:“你说够了没有？”

季疏雨却将这当成哥哥被自己戳破心思，以冷漠掩盖慌乱，更是恨不能用今天这一番话将人唤醒:“没有！大哥你别忘了，这个女人从一进咱们家门就口口声声说喜欢二哥，她现在对你说什么都是骗你的，只是为了通过你接近二哥而已！”

不得不说程稚心一开始真是这么想的，故而被季疏雨说破时她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落在后者眼中更是觉得自己窥破了真相，劝起大哥来更是尽心:“就算她对你是真心的，那她之前对二哥又是真心还是假意？她的感情如此浅薄，你真愿为了这种人赔上自己吗？”

她自觉一番话也是尽心尽意全是为大哥着想，却不想季宸宁听完只有一句话:“你自己的感情尚且理不清楚，就不要乱管别人的闲事了。”

“什么叫别人的……”

“我听下面人说你最近也没心情工作，不如就回家冷静一段时间。”

季宸宁说话间摁了个号码出去，转瞬宋豊就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他目光在室内几人身上扫过，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一丝不漏，只微微躬身行礼:“先生。”

“疏雨今天奔波这么久也累了，带她回去吧。”

宋豊从来都是唯自家主子之命是从，闻言也不管季疏雨骤然难看下来的脸色，做了个送客的手势示意:“大小姐，随我走吧。”

这房间里多了个外人，季疏雨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可能败坏家中风气的话，只恨恨的去看程稚心:“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就了不起了，你这种人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程稚心没心思与人争吵——食欲不振好像让她的情绪波动也都降到了最低点——被指着鼻子骂也只是微微欠身，反正以前被骂惯了，若不是觉得笑出来太像个傻子，她还要回季疏雨一个笑脸呢。

只是她这淡然却被季疏雨当成了挑衅，勉强压住的怒火瞬间又爆起来:“不过是个以色媚人的狐狸精！有什么可得意的！”

“季疏雨！”

季宸宁语气比她更难听，季疏雨的理智被他拉回来了点，到底还是没真敢顶撞自家哥哥，又甩了程稚心一个愤恨的眼刀，便趁着这点清醒未退冲出了办公室。

总裁办的红木门隔音的很，“砰”的摔门声响过之后，外面的一切动静便再传不进来，整个办公室只剩下了季程两人一重一浅的呼吸声。

程稚心被季疏雨一声“狐狸精”骂的满头雾水，她倒是知道对方可能是想岔了季宸宁跟她的关系——别说别人了，就算她自己也不知道季宸宁养个宠物一样把她圈在身边是要做什么，所以对此倒是没多少意外。

她这会儿心中所想的都是季疏雨先前那句话。

季疏雨都知道她留在季家是为了璟然，季宸宁应该更清楚吧。

——是了，先前他便是用璟然将她困住的，可既然知道她对璟然的情分，又为什么一直留她到现在呢？他就不怕璟然醒了，他们俩重叙旧情再惹得季家不安宁吗？

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她心中晃过一瞬而已，毕竟季璟然醒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在那之前季宸宁可能早就让她派上用场了吧。

她这边渐渐熄了被季疏雨挑动起来的心思，季宸宁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怒火倒是好消，可消下去后看着状似平静的程稚心，他心中也难得有些慌乱。

商场上再怎么杀伐果断搅弄风云的人到了恋爱领域里也只是个初哥，先前他便是不知道该怎样让程稚心一步步接受自己，甚至选择“保持距离”过，如今一点准备没做就骤然被季疏雨挑破了心思，先前那种法子就不适用了。

不管程稚心觉得季疏雨说的是真是假，他对她“动了真感情”这种话都在她记忆中留下了印子，若以后他们俩真在一起了，程稚心回想起最初他一步步的接近难免会觉得他心机深沉。

既如此，那不如便将这计划推翻了，还是按照一开始所想的，就将人圈在身边，日久生情最好，最起码也能让人慢慢适应两人相处的方式，以后真告白了对方不至于退缩。

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可行，可季总心思一转，自家妹妹的另一句话便挤进了他这一番计划中。

程稚心喜欢的，是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