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稚心余光看着一旁扫过来目光的宾客，有些不自然的红着脸侧过头，离得他远了些:“你，你别靠这么近，这里人多。”

那些人虽然在季宸宁的目光警告下不敢正大光明地看他们，但余光中那份隐晦的打量却更让她如芒在背，唯恐自己行差踏错给身边的人丢了脸。

“怕什么？”

季宸宁漫不经心回着，唇角泛着淡的笑，掀起眼皮回看周围的一众的宾客，那笑容便带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那些人立刻连余光也收了回来，心里多少明白了两分。

这位爷肯带这女人回来，还跟护眼珠子似的护着，可见是上了心的。

踏上最后一级阶梯，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瞧见里面衣香鬓影，推杯换盏的奢华场面时，程稚心深呼吸一口气，希望自己的情绪能稳住一些。

可事不遂人愿，她的心却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捏了捏手指，掌心里也已经是汗湿一片。

下一刻她便觉搂着她腰的大手收了力，她几乎是跟季宸宁贴身站在一块儿了。

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男人，对方流畅的下颌线条显得冷硬，却也让她心里多了丝安全感。

“放心。”

季宸宁只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两个字，便带着她一同朝宴会大厅里走去。

走进玻璃后的世界，那璀璨的金色灯光便倾泻到他们身上，连带着扑面而来的是宴会热闹气氛和这些名流间的谈笑声。

作为季家现在的掌权人，季宸宁一出现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众人自也对他身边这个被他带到母亲生日宴会的女人有了超乎寻常的兴趣。

毕竟在这种公开场合将一个女孩子带来见自己的母亲，谁心都很清楚这样的意味。再瞧瞧季大少毫不避讳的亲昵，这些人心中多少有了些底。

季宸宁没有理会这些形形色色的打量目光，而是带着程稚心穿过人群走到了一群贵妇人身边。

“妈。”他淡淡地喊了一句。

沈曼云此刻正背对着他们，身着一身宝蓝色的晚礼服，姿态优雅地与手帕交们聊着什么，听见自家儿子的声音，她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更亲切了几分，笑吟吟地举着香槟转过身来。

但这香槟在看到季宸宁身边的人时险些没有拿稳，她脸上的笑容几乎是瞬间就垮了，但好在沈曼云修养极好，即使是看见了不想见到的人，也能立刻神态自若地重新扬起笑容。

只是这在废墟上重建的笑容到底不如之前来的亲切自然。

她之前只听着佣人禀报说大少爷来了，也没有详问，因而也没注意到身后佣人欲言又止的神情。

——毕竟夫人正在与其他人交谈，谁敢在这个时候上去寻她的不开心？

因此沈曼云对程稚心的突然出现有些措手不及，但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自家儿子心里是有这个女人的，倘若想让她进季家的门，怎么可能不带着她来季家的宴会上露露面？

但心里明白是一回事，沈曼云可没半点儿想给程稚心露脸的机会。

“宸宁，你来了？”沈曼云将目光放在了自己儿子身上，对他身旁的人就当没看见似的，“这段时间公司里的事辛苦么？”

尽管眼里多了个碍事的，但见到自家儿子沈曼云还是掩不住那股欢喜和关切。

“劳烦您惦记了。”季宸宁脸上扬起一抹笑，“我这段时间还好。”‘

“云云姐啊，还是你们家宸宁好，办事稳重，最是令人放心，不像我家那个混小子，一天能把我气死。”方才与沈曼云交谈的一位夫人上前来一步，亲昵地同沈曼云打趣。

另一人见状也跟着附和了两句:“说的就是，我看我们这南城里的这一辈，可再也找不出来比宸宁更优秀了。”

没有人不爱听好话，旁人如此夸赞自己儿子，即便沈曼云明白这不过是表面的奉承，但依旧忍不住心生愉悦。

她脸上带着笑，皮肤光滑得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这会儿眼角却隐隐的笑出了淡淡的皱纹:“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你们也太抬举他了。”

心里认同是一回事，但这嘴上还是要谦虚几句的。

三人不免又围绕着季宸宁打趣了几句，程稚心被忽略在一旁，仿佛谁都瞧不见这个人。

毕竟在能来这个会场的人哪个不是察言观色的人精，最是会见风使舵。沈曼云虽然没有给程稚心脸色看，但那种刻意的忽视却是谁都察觉到了。

今天是季家这位女主人的生日宴，自然没人会去跟她对着干。

“沈姐姐啊，小宁订婚了吗。”

不知什么时候话题转到了这上面，说话间一个世家夫人主动凑了过来，看向季宸宁的眼神中带了几分热意。

若是能跟季家联姻，那给家族带来的好处将是巨大的。更何况季宸宁相貌能力都不错，就算性格差点劲，被别的好处一遮也就不成缺点了。

“还没有。”沈曼云有些无奈，看着身旁不少开始琢磨心思的贵夫人，第一次在大众场合主动提起了儿子的婚事，“这孩子早就到了适婚的年纪，我正有些发愁呢！”

方才问话的夫人眼睛一亮，紧跟着道:“我有一侄女儿，模样身家背景都是上上之选，跟小宁倒是良配。”

“真的？”

沈曼云面上难得地感了几分兴趣。一方面她是在拐着弯儿给程稚心找不痛快，另一方面她的确也有想给季宸宁订一门婚事的打算。毕竟儿子都已经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

之前曾经考虑过的祁菲，在她听丈夫说那孩子被宸宁送进监狱后，就已经打消了让她进季家门的想法。

这么一个身上有污点女人是绝对不能成为季氏未来的主母，因此她免不了要替自己儿子重新考虑一番。

“那不如我们……”沈曼云刚想说不如找个时间见一面，后面的话便被站在一旁的男人给打断了。

“妈，我忘了跟您说了，前一阵子我跟心心在一起了。”

季宸宁脸上带着微笑，攥紧了身旁女孩的手:“您也不用担心我的终身大事了。”

他这句话开玩笑似的，却给在场所有人都传达了一个讯息——他对身旁这个女孩是认真的，甚至不惜当着众多贵夫人的面许下自己的一生。

沈曼云惊愕地看着自己儿子，半晌后才将目光正式地投注在了程稚心身上。

只是她脸上再也维持不了笑容，强忍着没有将手中香槟朝程稚心脸上泼去，还是看在季家和自己儿子的脸面上。

她实在没想到程稚心居然下手这么快，害了自己的小儿子才多久，转头就又扒上了自己的大儿子——这是赖上他们季家了？

沈曼云有些犯恶心。

前一阵子网上那些风言风语多少也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靠谱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屡次打破自己的原则，不断地在媒体上公开抛头露面。

心中不满的同时，她也多了一抹焦虑。

不管是从自己的喜恶还是从季家继承人的角度来考虑，她都不愿意看见季宸宁和程稚心走在一起。

她不喜欢程稚心，也同样不希望自己儿子在一个女人身上失了分寸和原则。

对于季宸宁来说，他将来是要完全继承季家庞大的家业的，那群老古董可不会允许有一个在女人身上头脑不清楚的掌权人。

换句话来说，就是程稚心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程稚心不知道，即使自己乖乖地站着，在沈曼云眼里也依旧成了红颜祸水。她现在只觉得被这么多目光注视打量着实在是有些难受。

方才她被忽视的时候虽然有些尴尬，但一直平安无事的的倒也无妨，现在突然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她，她反而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尽管心里紧张，但她面上绝对不可以露怯。

“季夫人，今天冒昧打扰，祝您生日快乐。”

程稚心礼貌地向她祝福，微微弯身时，裙摆飘动，衬得她越发轻盈空灵起来，瞬间便让人想到了一句话——

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一旁的诸位夫人眼光微微有些变化，原以为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情人，季大少这一阵子的兴趣过了也就过了，但看这通身气派还有季宸宁的态度，便可知这女人恐怕不单单是个情人。

毕竟前一阵子的新闻她们也看了，向来低调的季宸宁屡次为了她曝光于公众之前，更是公开表达爱意，声称“追了很久”。现在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也的确是该当宝贝一样供着的。

想通了这一点，这些贵夫人们便安静了很多，最起码没有再上去给他介绍婚配之类的。

尽管她们都看出了沈曼云对程稚心的不喜，但有季宸宁在跟前护着，她们也不会傻到枪口上去，毕竟现在季家实际掌权的还是这位季大少。

沈曼云淡淡地点头，态度可以说是冷淡疏离，眼里还有一抹淡淡的忧伤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