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唇，便要去拿文件袋，一旁始终没出声的男人终于发话了:“先吃早餐。”

一个徐昭佩有什么好看的，天大的人物也不能耽误她吃饭。

程稚心乖顺地收回手，继续低头喝粥，余光瞥到季宸宁起身后顿时抬起头:“你要去公司？”

“嗯。”季宸宁弯下身将她嘴角的粥渍擦去，警告道，“记得吃完早餐再做其他事。”

程稚心点点头，双手放在膝盖上以示乖巧，季总这才满意地走了。

外面汽车发动的声音渐渐远去，程稚心几口吃完了早餐，迅速拿着文件袋溜到了沙发上。

将缠绕在扣子上的尼龙绳解开后，里面一沓白纸便滑落了出来。

程稚心将这叠纸抽出来，第一张赫然便是徐昭佩的照片及一些基本资料，事无巨细，小到徐昭佩小时候拿了什么奖，大到她在商场上的大刀阔斧都记录了下来。

但这些并不是她想看的，程稚心翻着资料，终于在最后几张看见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身为徐家的大小姐，徐昭佩无论是作风还是手段能力都很得沈曼云的喜欢，甚至有想让她嫁进季家的想法。

大儿子能力太强，是季家钦定的接班人，婚事不是由她一个人决定的。而恰好沈曼云发觉徐昭佩喜欢季璟然，便想撮合两个人，预备给两人订婚。

没想到的是季璟然却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多次和家里闹翻，甚至最后为了她连泼天富贵都不要了，要跟人私奔。

于是徐昭佩与季璟然订婚的事便被耽搁下来，后来季璟然出车祸成了植物人，徐家更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了。

那个坏了一切的人便是她。

程稚心心里的疑惑尽数解开。

以前跟璟然在一起的时候，她是见过徐昭佩几次的，只不过没有多少交集，更没想到她差点就成了璟然的未婚妻。

也许礼物有可能送相似的，但盒子一模一样却是明摆着在针对了。

可如果她喜欢璟然的话，那么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当初璟然是跟她私奔才出的车祸，那位大小姐对她有意见也是应该的。

程稚心想起了昨天晚上沈曼云在在宴会现场欲言又止的那句话——“当年若不是……”

若不是什么呢？

她现在想明白了，沈曼云想说的是——当年若不是她横插一脚，也许徐昭佩现在就是季家儿媳了。

程稚心叹了口气，将资料重新整理好，看着最上面的一张照片出神。

这是一张证件照，白底的照片上女人一身淑女装，显得优雅而明媚，她长发披肩，露出光亮的额头，隐隐抬高的下巴透出倨傲，上扬的眼角硬是让她原本温婉的面貌多了几分凌厉。

这是跟她截然不同的一个女人。

尽管根据资料显示，她目前还在国外进修，但程稚心却有预感，将来她一定会再碰见这个女人。

许是工作日的原因，又是下午，南城第一人民医院并没有多少人，平时挤得满满当当的大厅，今天只有少数人坐在医院的休息区低头玩手机。

季疏雨捏紧了自己的包带，黑色的细跟高跟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哒哒”的轻声。她手心捏了把汗，看了看眼前的办公室，最终还是敲了敲门。

一秒，两秒……

办公室里始终都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季疏雨一怔，上前试着拧了拧门把手，门居然开了。

只是里面没有人，窗户开着，风从那里灌进来，吹得挂在衣帽架上的白大褂随风摆动，连桌子上的笔记本也被吹得翻了页。

季疏雨目光巡视过每一寸地方，虽然她来找过孟星河很多次，但每次都将全部的注意力摆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很少会去注意周围的环境。现在他不在，她看着他的办公室倒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她不由得走了进去。

这间办公室跟它主人的气质很像，东西摆得整齐有条理，严格划分每一个领地，像是冷酷得不讲道理一般，但摆在窗台上的小绿植和墙上挂的画却又在不经意间调和了这种冷酷，显露出背后主人温柔的一面。

只可惜，这温柔她从未见过。

季疏雨看向桌子上的笔记本，尽管它被风吹得随意乱翻，但中间夹着的一根笔就如同定海神针一般，将主人正在写的那一面给牢牢固定住。

笔记本下还压着一张纸，风将它的一角吹得翘起，露出纸张背面清隽的字迹，上面被人用黑笔写了什么，季疏雨歪头凑过去看，门口却传来一道冰冷的语调。

“你在干什么？！”

季疏雨吓了一跳，下意识站直了身子后退几步，看向门口面上蕴藏着不悦的男人，心里顿时有些紧张。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有事找你才……”

面对孟星河时，她身上的傲气总是会不自觉地收敛起来。况且她也明白没有经过主人允许便进来是一件很失礼的事，当时没有太注意自己的行为，现在也有些心虚。

“不是故意的，莫非还有人逼你进来不成？”

孟星河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再加上面前这个女人屡次三番地找程稚心的麻烦，他面对她更是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我不是故意的，难道你还会以为我要偷东西不成？”季疏雨咬紧了牙，感觉有些受辱。

“季小姐，是你未经允许闯入我的私人领地，难道还怪我语气太冲？”

孟星河冷着一张脸走进来，在办公桌前坐下:“您今天找我来难道就是为了想跟我吵架？那恕孟某还有工作，不能奉陪。”

来之前酝酿好的情绪在这一通指责里消弭殆尽，季疏雨心头顿时涌上来一股子火气。但想到自己今天的目的，她又硬生生地把这团火给压了下去。

“我今天是有别的事来找你。”她别开头，扫了一眼为广开大门的办公室，打算先去把门给关上。

万一等会突然有人来了，那她岂不是丢脸死了。

“季小姐，男女授受不亲，门还是开着吧，况且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秘密要谈。”

季疏雨走到一半的脚步硬生生地收了回来，转头去看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

孟星河靠在椅背上，修长的双腿交叠起，两只手十指交叉扣在膝盖上，他柔软的发丝被风撩起，整个人都显得清雅出尘，但面上冷淡疏离的表情却硬生生地割裂了这温润的气质。

季疏雨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回来站在了办公桌旁边。

她盯着他微阖的双眼，在那双琉璃般的眸子转向她时，终于把藏了一路的话给说出了口:“你能不能放下程稚心？”

她艰难地吐出后几个字，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孟星河，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她眼睛有些干涩，但她一双眼依旧一眨不眨地盯那个她苦苦追逐的男人，眼里的期许像是如同被拼凑起来的碎玻璃一般，带着一丝丝光芒。

尽管这份期许曾经无数次地被他踩在脚下，摔得四分五裂，但听到程稚心和她哥哥在一起的消息后，她还是想将这份心意捡起来拼凑起来，再送到他面前，再试一次。

如果他已经没有程稚心了，那么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将目光转向她身上。

孟星河看着她，沉默了很久，季疏雨的心在他的目光里一寸寸地凉下去，将捧出来的这颗心重新摔进了土里。

原因无它，她从孟星河的眼神里看到了诧异，看到了疑惑，看到了冷漠，看到了厌恶，唯独没有看到一丝犹豫。

他连一点点想要跟她试试的意思都没有。

哪怕他曾经有过一分一秒的迟疑，季疏雨也不会像这般难过。

“季小姐。”

孟星河并不能感受到季疏雨的心情，只觉也许这些千金大小姐的思路都不太正常，总觉得没有人会拒绝她们:“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才对。”

既然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他也不必再绕弯子了。

“我跟季小姐不熟，也没有想跟一个陌生人发展成任何关系的意思。希望季小姐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

季疏雨怔怔地看着他，眼眶顿时一点点的泛了红:“你连一点点关系都不想跟我扯上，是吗？”

可惜对面人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唇角甚至露出一抹讥讽:“你能认清楚就好。”

季疏雨死死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眸轻轻地眨了眨，努力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眼前的这个人只会对着她恶语相向，冷漠对峙，若不是她见过他对别人的绅士礼貌和对程稚心的温柔体贴，她还以为他就是这般性子的。

“可是……”她嗓音沙哑，带了一点哭腔，“可是程稚心都已经和我哥在一起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能忘了她？”

她原本天真地以为他知道程稚心跟别人在一起了，就会放弃对她的感情，但现在看来，这个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尽管刚刚只有一瞬的时间，但她还是看清楚了那张被笔记本压着的纸背后究竟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