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云卿瞥了她一眼:“那方才在炼丹室门口，你为何不叫他？”

方静怡微微撇嘴，不言语了。

两人约了喝酒，便又转道往山下走去。

封云卿将人带到学院分给她的校舍。

这屋子除了那日她休息过一次，再没来过人。

原以为会要打扫一番，不料原本简陋的居室却已焕然一新。

两人同时一愣。

方静怡一面打量着这间校舍，一面啧啧感叹:“不愧是大户人家，连学院的校舍都这般讲究。”

封云卿伸手摸了摸床上不知被谁换过的褥子，手感上乘，绝非凡品。

“我可没这么娇气。”

方静怡更加惊异:“难不成是你未婚夫换的？”

封云卿手一顿，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出去问问吧。”她收回检查的手，转身往院内走去。

同院的人听到那边屋里有了动静，都悄悄地关了门。

封云卿随便敲开一扇。

来应门的女子神情恍惚，听得她问这事，小声道:“院长请人来打点过。”

“清仁？”封云卿不解。

她打量了几眼面前的女子，见她眼神飘忽，双手抠着门扉，心神不宁的样子，似乎很是惧怕自己。

她敛了敛神情，跟她道了谢，便转身回屋。

“可有问清楚？”方静怡已经摆好了桌子，见她回来，随口问道。

“说是院长。”封云卿在她旁边坐下，撑着脑袋望向她。

“你姓方，与南国方氏富商有何关系？”

“方氏家主方远帆是我的叔父，我是他哥哥庶出的第八个女儿。”

方静怡把倒好的酒递给她，轻哼道:“我出生卑微，可比不得你们高贵。”

封云卿接过酒杯，轻嗅酒香，微微抿了一口，语气淡淡:“我可未感觉你有以为自己低人一等。”

方静怡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分这嫡出庶出有什么用？若无实力傍身，便是嫡出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一朝被针挑破，便是漫天棉絮乱舞，哪里上得了台面。”

听得她这番豪情壮语，封云卿唇角微扬。

“南国进贡的灵米，是你们方家经手的，这壶酒也是灵米酿造的。这么珍贵的酒给我喝，你可真是舍得？”

“你倒是识货。”方静怡细眉微挑，语气漫不经心。

“这酒是我亲自酿的。方家每年都会给族内有修为的弟子一碗灵米，因为我是炼丹师，所以每年可以多分得两碗。”

“怎么不给陆先生送去？”封云卿好奇道。

方静怡顿时神情一黯:“我给他送过，他不肯收。”

她说着瞥了封云卿一眼，打量着她的神情。

她接近她，虽有想要通过她来接近陆子行的意图，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两人性情相投。

她见封云卿并没有嘲弄自己，举着酒又敬了她一杯。

两人从下午一直饮到夜里，随便用过晚膳，又换了种酒继续喝，一直到深夜。

顾郗绍回到凌霄峰，不见封云卿人影，只道她是下山上课去了。

兀自生了炉子等候，结果一直等到夜里都不见人回来。

思及这几日两人之间的气氛，他脸色沉沉。

“剑生。”

一声低唤，剑生从外推门而入。

“爷有什么吩咐？”

“她人呢？”压抑着怒气的一句话。

剑生眉眼微垂，低头不语。

“若不肯做事，及早滚回京城。”

顾郗绍从椅子上起身，身上带起的寒气让其身旁的炉火一阵昏暗。

剑生忙抬头道:“她在山下的校舍里。”

顾郗绍长腿一迈，转眼消失在山头上。

“唉！”望着大敞的房门，剑生叹了口气，不满地嘟囔起来。

“那女人有什么好的……又凶又坏……”

顾郗绍来到封云卿屋外，此刻院内各房早已熄了灯火休息。

他在屋外站定，感受了下屋内的气息，眸色微沉。

推开门悄声而入，只见屋内装饰与学院风格全然不同，却也不似封云卿会做的装扮。

他脸色更加清冷，转眸扫过桌上趴着的两人，抬步上前。

封云卿许久未与人畅饮，灵酒醇厚，糙酒辛辣，一时不留意便上了头。

她隐约觉出有人靠近，撑着醉意抬头。

“病刚好就饮酒，还混着喝，你胆子可不小。”

顾郗绍闻出这满屋弥漫的好几种酒香，俯身抬起她的下巴，低声开口。

“哼，你管这么多。”封云卿认出他来，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

“平日里你就知道气我，今天本姑娘高兴，就是要喝酒！”

“你高兴什么？”顾郗绍扫了眼她旁边醉得深沉的方静怡，揽过她的腰身与她同坐。

“这是你新交的朋友？”

封云卿没留意他的动作，睁着眼认真想了想，摇头道:“是新交，也是旧识。”

她脑袋一歪，抵上他肩头。

顾郗绍眸光一暗，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腿上，让她靠得更加舒服自然。

封云卿也配合地往他脖颈处蹭了几下。

柔软的发丝刮蹭过肌肤，醇醇酒香引人沉醉。

顾郗绍揽着她，俯首在她耳边喃喃低语:“用进贡的灵米酿造的酒，只有南国方家人才有这手笔。你与她是几时的旧识？”

封云卿从前久居上位，本是受惯了孤寂，如今一朝沦落，是醉了，也是傻了。

她听得顾郗绍发问，轻轻一声哼笑，揽着人道:“人生百年，哪里还记得是几时。”

她说着呼吸轻了下来，半睁的浑浊眼眸，忽然转为清明。

顾郗绍仔细分辨着她的醉言，只觉得不对味。

正思忖间，察觉到她的气息不对，垂眸看去，正对上她警觉的神情。

他还未来得皱眉，便被她一把推开。

“狗男人！”封云卿咬着牙怒瞪向他。

顾郗绍心神微敛，索性直接问道:“你方才所说的‘旧识’是谁？”

封云卿自知失言，只恨贪杯误事。

她心底暗自懊恼，面上却怒色不减:“平川王只管了我身子不够，连我身旁的人都要管？”

顾郗绍扫了眼一旁熟睡的方静怡，又望了眼仍坐在自己怀里的她，意味不言而喻。

注意到他的眼神，封云卿这才留意到自己现在的姿势，当即便欲起身，却被他一把抱起，往身后的床榻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