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生虽然有气，但还没被气糊涂，他沉下气来，怀疑警惕的看向冷乐颜，“敢问姑娘是谁？为何要帮我？”

“公子不必管我是谁，你只需认清如今的局势，你来安阳城中考试，想必是无人撑腰的，否则方才贡院内外的侍卫也不会这般对待你。”

冷乐颜不知对方到底有没有舞弊，便也不敢跟他说明自己的身份，只道:“而你若真是被冤枉成舞弊的，那旁人既然敢冤枉你，就定有底气认为你翻不了身，你如今被赶出考场，不仅失去了这次会试的资格，往后也不能参加科举了，现在你的处境已经是遭的不能再遭了，哪里还需要管我的身份？”

“我愿意帮公子只是不想世上多一个无辜受害之人而已，况且我就算要害你，还能把你害到什么地步？”

考生知她说的有理，静默半晌后，先对冷乐颜行了一个答谢礼，才道:“在下名叫曹文冲，是从地方来京考试的，姑娘说的没错，在下不过一介白衣，确实无人撑腰，但是在下行的端坐得正，哪怕是出生贫寒，家父家母也从未教过在下以卑劣手段取胜！”

曹文冲说到此处，有些许激动，冷乐颜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抚他，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今日事发时，在下正在专心写答卷，突然一个纸团便不知从何处丢到了在下的桌上，在下吓得一惊，想着兴许是有人舞弊，便左右看了看。”

“但隔着墙和桌子，在下什么都没看着，于是便想着拿着纸团同监考大人禀报，谁知我刚把纸团拿起来，监考便走了过来说我徇私舞弊，证据确凿，直接剥夺了我的考试资格，命人将我丢了出来！”

冷乐颜皱眉，“监考怎么会来的这么巧？”

曹文冲一脸哭丧，“在下也不知道。”

冷乐颜道:“那纸团如今在何处？”

曹文冲道:“被当做证物被监考扣下了。”

冷乐颜沉思片刻，起身去拿了屋里的纸笔和砚台过来，“曹兄，你若是还记得自己考试时写的答案，就麻烦你尽数写在这张纸上。”

曹文冲接过，自信满满道:“在下一笔一划写出来的东西，自然记得一清二楚。”

说罢，他开始复写，冷乐颜另外拿了纸笔，问道:“你可还记得你身边坐的是哪些人？将名字报给我。”

曹文冲一心二用，把名字一一报了上来。

冷乐颜仔细按照排序记好后，便看着写了名字的纸张，皱眉不语。

她虽前世是武官，但也知道文官科举考试的规矩，考生之间隔着墙，虽说每个隔间都不算宽敞，可若想跨隔间丢纸团，一个隔间都尚且有难度，两个隔间就更加不可能了。

所以如果曹文冲真的无辜，那么他桌子上的这个纸团，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左右两侧有人想联手舞弊，纸团没丢过去，恰巧落在了中间他的桌子上。

第二，他左右两侧中的某一个人想要蓄意陷害他。

冷乐颜若有所思的将她觉得可疑的名字画圈标记了起来后，便把纸收好，然后等着曹文冲写完。

一个时辰后，曹文冲把自己两场考试的答案都复写好，交给了冷乐颜。

冷乐颜仔细收好后，带着独一离开，走之前还给曹文冲续了五天的房钱，并且嘱咐掌柜的帮她盯好曹文冲后，便马不停蹄的回了侯府。

她一进门就直奔着去找陆澈，把曹文冲写的东西给他看。

陆澈端着纸张，沉默不言，仔细翻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纸张，看向冷乐颜，评价道:“此人是个有才之人，这两份答卷，分别对应科举中的四书五经与策问，他都对答如流，引经据典的同时不乏自己独特的见解，冷静思考的同时也充满了少年意气与昂扬斗志，他若是能继续考下去，定能在会试，甚至殿试中拔得头筹。”

冷乐颜道:“回来路上我也看了他的文章，我与你是一样的感受。”

陆澈道:“他叫什么名字？”

冷乐颜道:“曹文冲。”

陆澈有些诧异，“是他？”

冷乐颜道:“你认识？”

陆澈摇头，“谈不上认识，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

冷乐颜道:“他很有名吗？”

陆澈道:“不是，只是自会试考试开始，我便特意命人留意考生们的成绩榜单，曹文冲第一场考试结束后成绩不错，他的文章排在了第三，负责审卷的大臣们都说他若是之后两场也稳定发挥，定能进入殿试。”

说着，他道:“你说的舞弊一事，若是他的话，他大抵是被冤枉的，参与会试的考生，如今名列前十的人我都命人去查了他们的家底，曹文冲便是其中的一介白衣。”

“他家里清贫半生，他入京赶考的钱都是跟乡亲们借的，会试前十天他便已经抵达了安阳城，因为没钱住宿，而一直留宿在城南荒郊的土地庙，那里来往的乞丐都说认识他。”

经过蔡宣一事后，冷乐颜心知陆澈的心思缜密，但看到他如此清晰的掌握每一个细节时，她还是不由感慨，“你居然连这些都想到了！”

陆澈轻笑，“因为机遇从天而降的可能性太小了，我只能学会自己创造机会，在会试中每一个成绩优越，家境却贫寒的学子，都可能是郭祥之和林海金钱生意上的牺牲品。”

冷乐颜点头，“而这样的牺牲品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陆澈嗯了一声，道:“会试还有四天就结束了，结束后二十天才会放榜，二十天的时间里，足够郭祥之动太多手脚。现如今吏部统管会试的监考与审卷，郭祥之在其中可谓是已经一手遮天了，届时放榜，受害者一定不止曹文冲一个人。”

冷乐颜了然，“你留神筛查，列出受害者名单，我去跑腿把人都聚集起来，等到殿试以后，带着人证物证去杀郭祥之一个措手不及！”

陆澈见她斗志满满，不免淡淡浅笑，可笑过之后，他还是有些严肃的说道:“考官这条路上人性复杂，有曹文冲这种寒窗苦读十年，只想为国效力的学子，也有见钱眼开，甘愿为钱卖命的人，所以不是所有的受害者都认为自己是受害者，你届时去劝说的时候免不了会吃点闭门羹，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冷乐颜拍拍胸脯，“放心吧，闭门羹而已，伤不着我。我定会把人拉拢起来，一举端了郭祥之这个老贼！让太子再尝尝断胳膊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