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芊芸嘶哑地喊道，只觉得脸疼痛难忍，粘稠的血涌出，顺着脸颊流淌。芊芸绝望极了，在黑暗中，她孤立无助地蜷缩成一团，直到疼昏过去。

“这个姑娘，你帮我处置了，做妓女或丢到深山里，随便你！”说完，把一袋碎银子扔到桌案上。

“她……这是哪里得罪了羽凌姑娘，让姑娘这样动怒？”醉云阁里的掌柜季云霄赔笑道。

“你管得着吗？总之别让我再看到她，否则本姑娘一定教你这个醉云阁在应天府无立足之地！”羽凌放了狠话，头也不回就走了。

“来人，把这个姑娘抬出去，先请个郎中。”季云霄瞥了一眼羽凌跨过去的门，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算盘噼啪作响，季云霄正在盘账。不一时一个下人进来，拿着一块上好的玉佩，轻声在他耳边低语几声。

“你先下去吧，嘱咐郎中给那位姑娘好好医治。”季云霄交代完，把账本推到一边，在灯下仔细看这块玉佩的纹饰，心里又惊又奇，暗想:“它怎么会出现在这位受伤的姑娘身上？她和夏府有什么仇怨？”

他赶忙把玉佩收好，从抽屉里拿出裁好的纸条，密密地写了几行字，在夜深无人处，悄悄把纸条系到黑头白鸽的腿上，又轻抚它的头，然后左手一扬，鸽子腾空飞走了。

季云霄一时间无法确定羽凌送来这位姑娘的身份，也不好找人确认，只平静地等着玉佩的主人。因为他知道，如果拿不准主意时，最好什么都不做。

芊芸几日里，一直昏迷不醒，脸上灼痛、身上刺痛，高烧不退，生不如死。

季云霄好容易盼来玉佩的主人。一个冷峻、铜色面庞的男子，身着青色锦服，坐在二楼的密阁里。“参见五爷，云霄可把您盼来了，那姑娘……”季云霄见了那人，恭敬地絮叨起来，却见他一个手势盖住自己的话匣子，又一个手势示意他把玉佩拿出来。

季云霄躬身把玉佩呈上去，那人接过去玉佩，目光留在掌中的玉佩数秒，又将玉佩握在拳中。季云霄在那几秒里，看到主子的脸庞像一轮明月在云里走了一趟，忽暗忽明。

“姑娘是从夏府送来的？”五爷问道。

“是的。她好像与夏府的歌妓羽凌姑娘结了梁子，偷偷送来的。”季云霄猜测道。

“她在哪儿？”五爷问道。

“在西厢房里……可怜的女子啊，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脸也被毁了。属下认为，她不宜留在这里。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又不敢私自做主，还请五爷示下。哦，对了，她身上怎么会有五爷的玉佩？莫不是偷来的？不对啊！如果她武功高强，也不至于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季云霄歪着头，絮叨起来。

“去见见她。”五爷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季云霄恭敬地带路，二人穿过走廊，来到一间隐蔽的屋子。季云霄开门要进去，被五爷止住。季云霄退后，离去了。他站在门口，一边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姑娘，一边摩挲着手中的玉佩。

且说夏微舒和荀管家从大理寺回来，与另一驾马车相遇。夏微舒迟疑了一下，羽凌这会儿出门去做什么？他急着回府去找芊芸，没有理会。

二人刚下马车，就见等候在门口的莹儿。“少爷，夫人在您的书房等您。”莹儿迎上去说。

“知道了。”夏微舒大步朝书房走去，莹儿紧跟着他。

“微舒拜见娘亲，不知娘亲有何事？”夏微舒笑道。

“你去大理寺做什么？你对罗大人和欧阳大人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他们对夏家有恩吗？没有他们夏家如何撑到今天？”夏夫人气咄咄逼人地向他发问。

“母亲希望我去做什么？告诉杜大人，罗大人是我杀的！我这样说，母亲满意吗？”夏微舒听到母亲因为两个他最痛恨的人质问自己，他心里积攒了多年的仇恨蹭地窜出来。

“你，你这个不孝子……”说完狠狠地一巴掌落在夏微舒脸上。

“我是不孝，也好过你不……”夏微舒本想撂下一句狠话，却梗在喉咙里，他瞥了一眼莹儿，愤怒离去。

夏夫人的心彻底凉了，跌坐在椅子上，莹儿忙去安抚她。

夏微舒看着府里的一切觉得十分厌恶，这一刻他只想带着芊芸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夏夫人也没有罗、欧阳两个无耻小人的地方。他走到芊芸住的屋子，却发现空无一人。正碰上平时服侍芊芸的小丫头兮儿，问道:“她呢？”

“少爷今日出门后，夫人和羽凌来了，把芊芸姑娘带走了。”兮儿回道。

“带去哪里了？”夏微舒怒气又窜上来，却见她只是摇头。

夏微舒转身折回夏夫人处，正要跨过门槛，见娘亲坐在官帽椅上捶胸痛哭。在旁边劝慰的莹儿转头见到夏微舒，忙安慰夏夫人道:“夫人，您看，少爷不舍得夫人伤心，来向夫人道歉了。”

夏夫人听了，哭得更凶了，嘴里哭诉道:“偌大的夏家，我一个妇人撑到今天……”

夏微舒厌恶地皱着眉头，没好气地问:“芊芸在哪儿？”

“我就知道，就是这个狐媚丫头，挑唆我们母子感情，如今你眼里只有她是不是？”夏夫人站起身，声音微颤。

“她到底在哪儿？她身上还有伤……”夏微舒再次逼问母亲。

“我不知道，不要来问我，我从来没见过那丫头。你若寻她，再不必回来。从今我只当没你这个儿子。”夏母打断他，愤然地说。

夏微舒失望地看了母亲一眼，袖子里藏着攥紧的拳头。他一句话没说，转身朝府外走。刚走到花园池边，听到莹儿在后面追赶，“少爷……少爷，请留步。”

他停下脚步，没有转身。莹儿追上来，气喘吁吁地说:“少爷……少爷赶快去找羽凌，是她把那位姑娘带走了。这件事真的跟夫人无关，都是……”

夏微舒听了，脑中闪现出羽凌的马车。他既惊讶又懊悔，羽凌在自己眼皮底下带走了芊芸，自己竟毫无察觉。他此刻恨不得飞身去寻羽凌……

他一边朝马厩走，一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马厩里，牵出一匹通身棕红色，额头上有一白色水滴状印记的骏马。他将马鞍套好，用手抚摸着马头，心里已经想好羽凌可能会去的地方。

他迅速地跨上马，出了侧门，不顾一切地在大街上驱马疾驰。他脑中一会儿冒出罗、欧阳两人，一会儿冒出向他哭诉的母亲，一会儿是自己曾当作知己的羽凌，一会儿是皇长孙托他照顾受伤的芊芸。当他思虑开始恍惚时，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当务之急是找到羽凌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