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自鸣钟响了十下，走廊上再次响起了幽幽的音乐声。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清冷细弱的女声飘荡在整个走廊，应急灯微弱地照在众人神情各异的脸庞上。歌声响起的一刹那，两个高中生瞬间抱住了赵凯歌的两条胳膊，陈旗也忙不迭找了穆龙躲在他身后，大妈和大爷也凑得和众人很近，只有周药还抱臂倚靠着墙若有所思。

歌声在早上众人醒来时响起过，之后一天里再也没有响起来，而赵凯歌发现的七个传说中并没有任何一个和《天涯歌女》有关，所以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思索间，周药见视线里横过来一只手。这只手的手臂上青筋微微凸起，却并没有肌肉虬结的魁梧感。他顺着手臂微微仰头，卫同书不知怎么的又站到了他的身旁来。

“小药丸，要是害怕，我的手可以借你。”见周药抬头看自己，卫同书露出了一个笑。

“……”周药往侧边挪了一步，转头让自己面朝通往文化墙的方向。

女声始终没有停，声音唱得众人愈发毛骨悚然。十六楼几人不约而同地再次把目光投向穆龙，眼神中大有“接下去该怎么办”的意思。

“别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穆龙调出游戏光屏又仔细地读了读游戏背景介绍，眼睛里一束光蓦然亮起，“去看文化墙！对！去看文化墙！”说着，他第一个往前跑去。

“哎——”卫同书来不及阻拦，陈旗和大爷大妈已经跟着穆龙冲到了前头，两个女高中生抱着赵凯歌，在他们稍后一点的位置。

“啊！！”后面人还没赶到，最先到的陈旗又开始大叫起来。这会儿，大叫声中还掺杂着大妈和大爷的声音，听起来都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周药心说那应该是看到墙上那些变了样子的照片了。

果然，他们加快步子赶到文化墙旁边时，瘫坐在地上的三个人颤颤巍巍地指着墙上挖去了眼睛嘴角还渗着血的黑白证件照：“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龙站在墙边，目光不住地上下打量各张照片，脑门上不易察觉地渗出一点汗来，还要佯装镇定安慰三人：“没事，只是游戏用来吓人的小把戏，不要怕。”

两个女高中生只看了一眼墙壁就赶紧闭上了眼睛，赵凯歌拍拍两人的肩膀，低声安抚着她们的情绪。远处的冲击力到底还是小了一点，几分钟后，她们也就平静了下来，只是眼睛不敢往墙壁的方向瞟。

大概是觉得众人都处在害怕之中，穆龙精神稍稍松懈，以比白天更近的距离打量着墙壁上的证件照。周药和卫同书在他身后，将一切尽收眼底，他们发现穆龙依旧在找寻着什么。

周药不动声色地对赵凯歌比了一个放大镜的手势。赵凯歌看到，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趁其他几人还在害怕，赵凯歌抬手飞快地碰了碰光屏，旋即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放大镜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上。卫同书和周药不约而同地往中间靠拢，遮掩住了赵凯歌的身形。

两人的动作实在太一致，险些没撞上。周药飞快地朝卫同书瞥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他脸上又挂上了“果然我们两个很默契”的微笑。

周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能解读这个算命的心中所想。

放大镜，系统给的评价是可以用来观察一些显而易见地方的细枝末节。赵凯歌拿起它放在右眼前，对准文化墙看去。

透过她的表情，周药感觉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极其震惊的事，瞳孔骤缩。很快地，她又抿起了嘴唇，神色变得极为严肃。

文化墙前，穆龙又瞧了好一会儿依旧一无所获，偏偏这一回还有几个扯后腿的，譬如陈旗就一个劲儿地叫唤着“穆哥”，提议众人回十六楼那个灯光明亮的工具间去。

穆龙被陈旗拖住不能回头，其他几个人都还害怕地捂着眼睛，方便了三人肆无忌惮地观察。赵凯歌看完之后，状似随意地把放大镜塞到了卫同书手中。

卫同书接过放大镜，没有第一时间使用，反而将它递给了周药。

“你用吧。”正好陈旗在前面叫嚷，卫同书压低的声音被他完全掩盖了去。

放大镜的使用次数限制为两次，刚刚赵凯歌自己用掉了一次，卫同书把另一次机会让给了自己。周药有些意外于他的大度，还是接了过来。

卫同书伸出食指在自己的眼睑上点了点，再睁开眼时，周药发现他原本黑色的瞳孔竟然有些发红。

还真是个带阴阳眼的算命的？周药一挑眉，暂且压下心头疑虑，将放大镜举到自己眼前，再次看向那面诡异的文化墙。

通过放大镜看文化墙又是另一番情形。照片上的其他部位都消失了，只留下了方才消失的一双双眼睛，这些眼镜像是直勾勾地盯着人瞧，看久了会给人心慌的感觉。

“这些应该都是同一双眼睛。”卫同书的声音在周药耳边响起。

周药放下放大镜，回头看他：“电脑壁纸。”早上他对着屏保盯的时间最长，即便是过去很久的现在，他仍然对壁纸上时哭时笑的女孩印象深刻，而此刻文化墙上所有照片的眼睛都属于那个女孩。

“还有，墙上的名字变了不少。”周药说。

周药注意到顾一证件照下的名字变成了秦思南，其他几个部门里不少数字名字也变成了正常人的名字，但都是他没有见过的。

“我怀疑这些名字是之前玩这个游戏通关失败的玩家的。”赵凯歌低声道。

“爱呀爱呀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

唱完最后一句，音乐声戛然而止，陈旗原地蹦跶起来：“音乐停了！”

所有人都很习惯他的咋咋呼呼了，连穆龙都懒得装，不理他，兀自观察墙上的情形。不过穆龙没有放大镜，并不知道这墙上还藏着眼睛和名字的秘密。

下一秒，走廊上忽然响起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冷笑。这声笑像是在每个人耳边吹了口气，让众人的汗毛瞬间耸立起来。周药正想去追溯声音的源头，却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叮铃铃——”尖锐的铃声几乎要刺破耳膜，周药在这样嘈杂的声音中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居然趴在电脑前睡着了。他坐直身子扭动僵硬的脖子，抬眼和电脑屏保上不断旋转的女孩来了个亲密对视。几秒之后，他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去。

对面的电脑桌旁坐着同样眼带茫然的赵凯歌，见周药眼神过来，她有些疑惑地对暗号：“我们昨晚是在二楼睡着的吧？”

周药颔首，纠正她的说法：“应该说是瞬间失去意识。”

小办公室的门开了，卫同书从里面走出来，神采奕奕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刚睡醒。他对转过头来看自己的两人笑了笑，打招呼：“早上好。”

“你昨晚没有在歌声之后睡着吗？”赵凯歌好奇地问他。

“睡了，”卫同书说，“所以我精神才那么好。你们没睡吗？”

周药感觉自己和卫同书不能交流很可能是因为两人的种族不同，他是人，而卫同书是狗。

这时，走廊上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打断了三人意欲继续的对话。过了一会儿，王一和王四苍白的大脸再次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两人从口袋里摸出铭牌在打卡机上刷了一下，门“滴”的一声打开，两人迈步进来，一个目标明确地走向周药，另一个步伐坚定地走向赵凯歌。

两个王的女人几乎同时开口：“上班请及时打卡。”

等到三人依次在机子上完成打卡，手环的叮叮声响了，今天的限时任务终于发布了。

趁门里两人没走出来，三个人背对着门迅速地点开了自己的手环查看今天的限时任务。

读完限时任务的内容，周药抬头去看其他两人的表情，果然看到赵凯歌眼神中掠过一丝茫然，心中对她的任务内容也有了几分猜测：“和昨天的一样？”

“对。”赵凯歌点头，“还是筛选七份重要的文件。”她说着也反应过来：“你的任务也没有变？”

“嗯。”周药答。

在他的光屏界面上，今日限定任务内容一栏写的依旧是“每月一度的员工大会即将召开，身为一名优秀的文字秘书，请你替总经理撰写一份令他满意的发言稿（0/1）”。

昨天的限定任务明明已经完成了，系统还给予了通过的奖励，今天怎么又来这一出？

“看来今天小秘书还要去我办公室辛苦一下呢。”卫同书的话音响起。

“不用，”周药转身第一个推门准备进去，“我还记得昨天写了点什么。”

他回到办公室落座，身后的女人立刻犹如鹰隼般用目光锁定了他。

经过昨天一天的训练，周药已经有些习惯这样的目光了。他碰了碰鼠标，屏幕上的女孩消失了，桌面又回到了熟悉的百迪讯通讯界面。

名为“今日宜逃生项目计划进度安排”的群里此刻疯狂地在往外蹦消息，周药往上刷了刷，发现十六楼发生的怪异事情比二十三楼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