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梓怡世界六楼走廊尽头，在白墙之上，一扇木门慢慢浮现。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其实你已经可以完成困难模式的任务了。”卫同书虽然在向周药确认，但他脸上的笑容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

周药颔首：“噩梦模式还没解锁，可以试试。”

“小药丸，”卫同书笑眯眯地叫他，“你疯起来的样子，我更喜欢了。”

两人走进门，掠过那些可怕的锦旗，再一次进入了暗黑甬道。

知道了甬道背后的故事，再一次走在上面，周药心头有些发闷。

前方是卫同书用火柴照亮的光，耳边没有折磨人的窸窣声，周药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回想有关游戏任务背景的事，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卫同书身上。

青年对背后的目光似乎不很敏感，任由周药盯着，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几分钟后，两人到了甬道尽头，周药转动门把手，另一边的声音立刻穿门而过。

“保管好这个名牌，下一次员工大会开始之前，你可不能再丢一次喽。”是老大爷的声音。

旋即，谷蕊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大爷，我能不能换一个部门？我不想要这个……”

两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只见谷蕊手中拿着一个金属名牌，眼神中的恐惧和焦急怎么也掩饰不住。

“没法子，只剩下这个咯，你得认命。”老大爷叹了口气，抖了抖手里的铝盒，一堆名牌在里面哐啷作响。

“卫哥！周哥！”一看到卫同书和周药现身，谷蕊眼睛一亮，哪管老大爷知不知道是几个人进的门，赶紧把求助的目光递向二位：“你们快来看看，盒子里的名牌出问题了！”

她颤抖着手把捏在手里的名牌递给卫同书：“整个盒子里所有的名牌都刻着后勤部……我转不了部门了。”

周药一怔，低头去看老大爷手里的盒子，里面新旧不一的名牌上果然都刻着“后勤部”三个字，无一例外。

老大爷并没有管突然冒出来的两人，也没有理会谷蕊的央求。在做好了该做的工作之后，他重新把盒子放回抽屉里，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制服，对三人点了点头，消失在那扇门后。

谷蕊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大声啜泣起来。

卫同书注视着老大爷离开的方向，忽然走过去伸手拉了拉门把，这一回门把紧紧地锁住了，不能被左右转动。

“卫哥、周哥，游戏为什么不让我转部门？”谷蕊越哭越伤心，“我做错了什么？竟然要被游戏这样针对……”

“小谷同学，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卫同书转回身，背着手走了回来。

谷蕊抽抽噎噎地给自己擦眼泪：“真、真话。”

“真话就是，”卫同书对她露出一个诚恳的笑容，“蒋六想让你做下一个死的玩家。”

空气静默了一秒，然后谷蕊的哭声更大了。

周药被哭声搞得头皮发麻，用“你死了”的目光盯着卫同书，期望他把局面挽回一下。在震天的哭声中，卫同书选择继续做个老实人：“你也知道的，蒋六从缝里爬出来的第一站就是后勤部的工具间。”

谷蕊吸了吸鼻子，用不那么坚定的声音反驳道：“我、我可以一下班就去二楼，这样就不会碰上她了……”

“过完头七，她的能力增强了。昨天都已经追着我们到现实世界去了，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比你蹿得还快呢？”

谷蕊脑补了自己被蒋六追上的情形，哭声变得更大了。此刻的她实在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听尹丹青的话，要是再早一天过来，情况一定不会是这样。

周药往后退了两步，右手不自觉抓上了手环。

最后还是手环响起的“滴滴”声阻止了谷蕊继续哭下去。系统提示三人在安全区待得时间过久，再不离开就要被游戏清理出局了。于是三人坐上电梯，各自回到该去的地方。

谷蕊下了电梯，卫同书摸着下巴，又提起了六楼的那个奇怪老大爷：“小药丸，你说老大爷到底算是哪个世界的产物？”

周药冷笑一声，不置一词。

“唔？”卫同书眨眨眼。

“老大爷可能不是人，”周药慢吞吞地说道，“但你是真的狗。”

两人回到办公室，不见赵凯歌，百迪讯上那个属于九个玩家的大群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说话了。

周药把发言稿润色了一遍，打开传说从头到尾读了两遍，赵凯歌终于出现了。

见周药已经回来，赵凯歌微微弯了弯眼角，在NPC的监视中坐了下来。几分钟后，她在三人的小群里分享了今天的发现。

赵凯歌：“我在铡刀底下发现了半张发言稿。”

陈旗被铡刀伤了手，看都不敢看它一眼，在底下留东西的人只可能是穆龙。他这么有恃无恐，一定是觉得别人不会知道怎么做。

赵凯歌：“发言稿不是小周写的，从内容推测是五月份的，穆龙带走的那半张很可能是每月一星的名单。”

上个月的名单有什么用？难道穆龙可以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么？周药思忖，把问题打在了公屏上。

赵凯歌提醒两人：“这个月的每月一星还没评选，穆龙此刻上墙，的的确确代表的是五月的每月一星。”

卫同书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小秘书，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以非正常手段进入梓怡世界？”

……夜明珠！周药眼睛睁大，他记起了这个可以回溯时间的道具。

卫同书：“理论上来说，只要有类似于夜明珠的巨大溯时工具，他可以回溯到很久之前去完成任务。”

周药舔了舔唇角，这个想法让他热血沸腾。

赵凯歌：“其实也不用很久，他只要回溯到5月24日，在员工大会之前替换掉总经理的发言稿就能被宣布成为当月的每月一星。”这样他甚至不需要往返两个世界，那张突然出现的证件照也有了很好的解释。

赵凯歌：“今天剩下的时间不够了，明天我打算去二十五楼看看，说不定穆龙会有什么留下的。”

周药：“明天我也去。“

赵凯歌：“死因的事有眉目了？”

卫同书：“嗯，大概可以完成任务了。今天晚上打算试试能不能解锁噩梦模式。”

看到同伴信心满满的回复，赵凯歌扬起嘴角——不论何时何地，她都喜欢和高效聪明的人合作。她相信自己的第一眼直觉，穆龙这样经验丰富的恶人固然可以抢先完成任务，但周药和卫同书一定是最放心省时的搭档。

赵凯歌：“那我就提前恭喜你们了。”

卫同书：“赵助理客气了。”

赵凯歌在大群里提醒其他三人可以完成今天的限定任务了，时间很快就再次开始加速，不一会儿下班铃声响了起来，NPC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消失在走廊尽头。

“走吗？”卫同书一出办公室门，就迫不及待地问周药，他的眼神中满溢着搞事的喜悦。

周药点点头，三人并行往电梯去。

电梯轿厢里，看到周药按的是十六楼，赵凯歌讶然：“你们……就不怕遇上蒋六啊？”

蒋六的能力增强，赵凯歌担心蒋六今天来得会比往常早，还在百迪讯上提醒两个女孩儿一打铃马上坐电梯去二楼。

卫同书微微一笑：“就怕她不来。”

看来这两人是打算去直面加强版的蒋六了。赵凯歌有些担心两人，故作轻松调侃：“你们完成任务的方式是直接去问当事人么？”

“差不多，”周药说，“我们打算让当事人问当事人。”

赵凯歌没听懂，心中有几分好奇，眼见电梯门在十六楼开了，只好暂且把好奇心压了下去。

“凯歌姐！”在十六楼提心吊胆蹲等电梯的谷蕊等来了电梯里的三个人，心一下子放平了。她扑进电梯里，一把抱住了赵凯歌。

赵凯歌摸摸谷蕊的脑袋，抬头对走出电梯的两人道：“虽然很想知道你们要怎么对付蒋六，不过大晚上的，我还是比较想和女孩儿聊聊天。所以……你们注意安全，明天早上要有足够的耐心满足我的好奇心。”

卫同书嘴角攀上弧度，笑容变得正经了一些：“好。”

虽然三人都打着“一切以自己安全为主”的旗号，但赵凯歌和自己以及小药丸最大的区别在于她实在口是心非，心心念念要保护两个惊慌失措的高中生小朋友。

电梯门关上，带着两个女孩下了楼。周药和卫同书转身往后勤部的办公室走去。

这一天入夜后，当蒋六顺着缝隙爬到由她主宰的这个世界后，映入眼帘的第一件东西就让她气得要灵魂归位。

——工具间的地板上躺着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四个小时之前。

周药让卫同书把蒋梓怡的尸体从横梁上抬了下来。他尝试着利用手环把尸体收进道具栏里去，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道具栏里多出来了一个名为【蒋梓怡】的道具，解释只有“蒋梓怡的尸体”六个字。

周药决定把蒋梓怡的尸体带到蒋六世界，赌蒋六不敢对自己的尸体动手，就不敢和尸体旁的玩家动手。

此时此刻看着表情凝固的女鬼，躲在一旁拼命往两人身上喷洒清新剂的卫同书低声对周药道：“小秘书，我觉得你狗得与我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