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一句话成功地让所有玩家的神情再度紧张起来。

平日里能一人住一间寝室当然是至尊享受，但在这种随时有可能丧生的游戏空间里，那绝对是更多人在一起更安全。

一时间，除了八个被点到名字的班委，其他玩家的脸色都精彩了。

地中海把八枚钥匙一一分发下去，大手一挥：“好了，请班委们自由地选择你们的舍友吧！”他的嘴角又带上了不怀好意的笑：“我给大家半个小时的时间分配宿舍、整理行李……半个小时之后，我希望能在教室里见到你们每一个人。”

“千万，不、要、迟、到、哦。”地中海的声音沉了下去，尾音拖得长到令人心慌。

说完话，地中海放下三角尺，拿好根本没动的搪瓷杯，哼着小曲踱着方步离开了教室。

地中海一走，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有性子急的玩家一跃而起，立刻跑到离自己最近的班委桌旁，目光灼灼地盯着人家不放。

在忙碌的人群中，依然坐在座位上的周药就显得有些异常了。

柴柯傅本来也想起来看看情况，见周药岿然不动，他不好意思自己挪，低声问周药：“周哥，你确定卫哥一定会选你当舍友吗？”

周药像是才从深思中被唤醒，目光茫然地转头看柴柯傅：“嗯？”

柴柯傅：……原来不是笃定，而是完全躺平等待命运抉择了。

几分钟后，看着自发走来的卫同书，柴柯傅不得不感慨他周哥这一波可以叫做守株待兔。

“走，小柯，咱们带你周哥先去宿舍瞧瞧。”卫同书一张口没有邀请，直接跳到了最后一步。

这一步连柴柯傅都要起立叫好，一旦带上了第三个人，周药的拒绝就不能随心所欲了。他卫哥这是吃准了周哥不是个自私任性的人啊！

果然，周药只是淡淡地看了卫同书一眼，开口道：“第四个人你打算怎么选择？”

卫同书环顾四周，只见一群或坐或立在座位上的玩家眼睛状似无意地在这边打转，蓄势待发。他眨眨眼，忽然从怀中掏出三枚铜板：“太难抉择了，让我算算我们宿舍和哪个星座速配指数比较高。”

柴柯傅：“卫哥，铜板和星座好像不是很搭配。”

卫同书把三枚铜板排在周药的课桌上，分别对准三个方向，接着伸手开始点兵点将。半分钟后，他伸手拍了拍坐在周药前面的那个平头男：“朋友，你有兴趣加入我们宿舍吗？”

柴柯傅：……

柴柯傅一言难尽地望向周药，他想他大概知道为什么卫同书在周药这里只是前队友了。

平头男脸上带着“还有这等好事”的兴奋神情答应了卫同书的邀请。于是班长宿舍的四人迅速敲定下来，在其他二十九名玩家还在热火朝天选择室友或被选择的时候离开了教室。

离开教室时周药看了一眼墙上的闹钟，时间是九点十六分，距离半个小时的期限还有十九分钟。

四人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广播体操的大喇叭已经停了，走廊上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穿堂风拂面而过，柴柯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其实醒来之后四人就发现了，这是一栋极其老旧的教学楼。这会儿走在走廊里，他们不得不感慨，教学楼不但教室里墙面剥落，大门掉漆，而且走廊上的水泥也涂抹得坑坑洼洼的，窗户上还带着经年未擦洗留下的斑斑点点，从生理心理各方面都让人倍感不适。

更让人难受的是，目前四人所经过的走廊共四间教室，只有在厕所旁的那间教室里坐满了玩家，其他教室都是空的，甚至窗台上还爬满了灰尘。

“上一次看到那么旧的破学校，还是在游戏里……”平头男忍不住吐槽道。

柴柯傅感兴趣地搭话：“什么游戏啊？”

“夜校。”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平头男看向同时发话的周药：“可以啊兄弟，你也是内测玩家？”

周药没说话，不过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平头男的神情认真了一些，他向周药伸出手：“庄成明，游戏主播。”

“周药，”周药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和他短暂地一握，“大学生，偶尔传点恐怖游戏实况。”

庄成明收回手，咧嘴笑得阳光灿烂：“难怪兄弟你看起来这么淡定，原来是习惯了。”

说话间，四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尽管楼梯陡峭得近乎直立，但看着锈迹斑斑的楼梯扶手，四人还是自觉地排成了一列纵队，避开扶手小心地走下楼去。

下了一楼，四人终于听到了琅琅的读书声。大家不约而同地转头朝靠近走廊的第一间教室望去，只见教室里坐满了穿着校服的中学生，大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手持书本，面无表情地大声朗读着课文。

本应是朝气蓬勃的景象，看着却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走吧，我们还得去找宿舍。”庄成明低声提醒三人道。

于是四人继续排成一列纵队往楼下走，只是不再有人开口说话。

一直走完最后一级台阶，柴柯傅长吁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神经一直紧绷着。再看周药和卫同书，两人已经神态自若地走到前头去找宿舍了。视线再落到庄成明身上，看着同样徐徐吐气的他，柴柯傅这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

两个正常人对视一眼，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和对方加了把油。

好在这个石山坡中学布局并不复杂，几乎走出教学楼，几人就注意到了，在操场另一头有一栋红砖砌成的楼，建筑体侧面便是三个大字“宿舍楼”。

周药和卫同书已经快要穿过操场了，柴柯傅和庄成明加快步子迎头赶上。

卫同书的钥匙上贴着一个标签，上面印着宿舍的门牌号407。四人进了宿舍径直上四楼，一路找下去，终于在最后一间宿舍上看到了属于407的门牌。

钥匙是黄铜的钥匙，门是上面布满划痕的木门，就连门牌的钉子都没了3个，剩下左下角一个钉子勉力支撑着它不至于掉到地上。

柴柯傅抖了抖，一紧张他又忍不住开始叨叨：“传说里出问题的宿舍都在走廊尽头……”

“小柯，”卫同书转过头，微笑着看紧张的柴柯傅，“你知道现实中看凶宅一般找谁吗？”

柴柯傅吞吞口水：“风、风水大师。”

卫同书又问：“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柴柯傅回想卫同书扔在教室里的白布幡和他的“就职宣言”：“……算命的？”

“很聪明。告诉你一个不太冷的知识，算命也得懂些风水学。”卫同书说着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里，他轻轻转动钥匙，门应声而开。一间更老旧的宿舍出现在众人眼前。

宿舍进门便能看到一张摆在正中央的正方形书桌，四边放着四张凳子，应该是给四位学生用来学习的。左右两侧各放置了两张上下铺，上下铺是那种过时许久最老旧的形态，睡上铺的人需要踩在下铺和书桌上翻上去。不过铺子倒是整理得很干净，条纹素雅的床单被套，被子枕头齐整地叠放在床头，只有空气中散发着似有若无的霉味。周药还注意到，在进门左边的地上放着一盘小小的蚊香，时值初夏，说明宿舍里晚上会招蚊子。

“这得是我妈读书时住的宿舍了吧……”柴柯傅捂着鼻子伸手在空中乱挥，试图把灰尘和霉味驱走。

庄成明脸色也不大好看，从小到大他还没有住过条件这么差的地方。

卫同书的表情没什么不适，他溜达了一圈，指着床头空着的贴纸和桌上的笔道：“按地中海的意思，分配宿舍应该包括分配床位，我们得分好晚上怎么睡。”

这床看起来上铺光是上下就有极大风险，但下铺又似乎会遇见开门杀，总之都不太安全。

柴柯傅左右看了看，伸手拍了拍右边的上铺：“我睡这儿吧。”

庄成明脸色稍霁，说话语气不觉变得轻快几分，他指着下铺说：“那我睡这儿好了。”

剩下左边的床就留给了卫同书和周药。卫同书歪头问身边人：“小药丸，你想在上面还是下面？”

“啪嗒——”刚拿起笔准备往贴纸上写名字的柴柯傅手一抖，笔掉到了地上。

庄成明也转头看两人，眼神中带着“可以啊兄弟玩得野”这样的意思。

周药看一眼卫同书，没有被他的节奏带进去，他俯身从地上拾起笔，动作飞快地在左侧的上铺贴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来你喜欢在上面。”卫同书说。

周药把笔递给他，挑眉道：“不可以么？”

卫同书接过笔，在下铺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你喜欢……我就喜欢。”

旁边的柴柯傅和庄成明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两人对视一眼，感觉气氛怪怪的，赶紧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四人分配好床位，距离地中海规定的半小时只剩10分钟了。隔壁几间房传来了动静，应该是另外的玩家分配好宿舍进门了。

听着旁边犹豫着不敢进门的，还有进门之后大呼小叫的。柴柯傅和庄成明在心里沧桑地给自己点了支烟。

少年，果然跟对宿舍长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