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看向柳逐月。

柳逐月含笑看沈烟。

在半晌沉默后,沈烟道：“……你认真的？”

柳逐月道：“你忘记你当日对我的投怀送抱吗？”

沈烟：“……”忘记了。

沈烟道：“你我不适合。”

柳逐月微挑起一道眉，他气质温润，容貌俊逸,眼神却锋锐,他询问：“有何不适合的说法？”

沈烟思考了下,道：“我是鸾凤国的神伺,我……”

不等沈烟说完，他道：“只要你入了柳国,便与鸾凤再无瓜葛，很何况……”他顿了下,继续道：“你有的仅仅只是民间一些人的尊称，实际上,你没有神伺职称在身。”

沈烟又道：“我是男子，你为柳家少主人,你需要继承人。”

柳逐月面上的笑容加深，他道：“你是在要求我给你正妻的名分？”

沈烟愣了下,他很想说他不是他没有他不想成为柳逐月的正妻,他只是不想与柳逐月的牵扯越来越深,所以寻找各式各样的借口理由托词。

柳逐月道：“沈烟，我尊重你。”

沈烟双唇微微开启，他想说,如果你尊敬我，关于这种婚事便不要再提,还不等他将这句话说出，却听柳逐月道：“我会纳几个妾侍，等他们产下子，我会将之送入你名下。”

沈烟道：“……不是,我不想与你成婚。”

柳逐月道：“关于这点，你做不得主。”他说着，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沈烟手腕上的紫色手链。

沈烟顺着柳逐月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自戴上这手链之后，沈烟想方设法将手链解下，却始终不得其所，他甚至尝试过破坏，却不知这手链制材是什么，完全无法破坏。

沈烟走到柳逐月对面坐下，他想他还可以挣扎一下，他道：“太仓促了。”

柳逐月：“哦。”

沈烟：“哦？”

柳逐月：“我倒是认为还好。”

沈烟：“……？”所以这个意思是，他的想法不重要吗？他思考了下，道：“你不是说，你尊重我？”

柳逐月似笑非笑地看沈烟。

“……”沈烟想，无法挣扎的话，他或许还可以苟一下，忽地，他想到柳行所说的话，他道：“柳行小公子之前，让我陪同他一起读书。”

柳逐月微笑：“他在胡闹。”

沈烟道：“其实，我对柳国诸多不了解，陪同柳行小公子了解一下也挺好的。”

柳逐月：“是吗？”

沈烟道：“……”

柳逐月不说话。

沈烟道：“我是鸾凤国人，于你而言没有任何利处。”关于这点沈烟很清楚，从身份来说，如果他不是神官又或者是祭司，他甚至配不上鸾凤国三殿下，更何况是柳国的柳家少主。

事实上沈烟完全不懂，柳逐月为什么想要与他加深接触，如果是柳行，沈烟还能想是因为柳行没有契合的治愈师，可是，柳逐月并不需要吧？

因为他的治愈天赋？还是因为治疗术？

他认为将他纳入府中，就好控制他？

沈烟道：“我与你约定，即便你我不婚，我也会治愈你让我治愈的人，以及你需要治疗的人，如何？”顿了下，他又加了句，“在我能力范围内。”

不等柳逐月回答，沈烟又道：“你知道的，当我从鸾凤进入柳国后，大概我的治疗术会十不存一。”

柳逐月轻笑出声，他询问：“你认为，我是因为这个才想与你成婚？”

沈烟认为只能是这样，不过他见柳逐月现在心情似乎有些不大好，他便忽视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我看这里并没有柳国书籍，我想更多了解一下，你手上可有书籍。”

柳逐月定定看着沈烟。

沈烟站起身，对现在的他来说与柳逐月一起的每时每刻都是煎熬，他想距离柳逐月远一些。

柳逐月却忽然将手拍在了沈烟手上，将他大的手固定在桌上，不让他离开。

柳逐月道：“没有书籍。”

柳逐月想，如沈烟所言，确实不急于一时，无论是他的身份，又或者沈烟的身份都很特殊，等回到柳国说起这件事，必然会遭遇所有人的反对。

想要让沈烟名震延顺地成为正妻，这并不容易。

与其一开始就成婚，最好的做法确实是让柳府上下先重视沈烟起沈烟这个人。

柳逐月没再纠结于这个话题，顺着沈烟的话转移了话题。

沈烟松了口气，他道：“我对风雪国的风土民情也感到诸多好奇，这本书我先借走了。”他说着，看向桌案上柳逐月拍在自己手上的手。

柳逐月假装看不懂沈烟的暗示，他唇角笑容温和，道：“沈烟公子，你且坐下，我这里虽没有关于柳国的任何书籍，我却可以说与你听。”

沈烟试着将自己的手从柳逐月的手心下抽回来，没成功，他深吸一口气，镇定道：“逐月公子日理万机，怎好浪费您的时间？”

柳逐月道：“沈烟公子是看不起我吗？”

沈烟：“……”

沈烟摇摇头，默默坐在柳逐月对面，道：“那就有劳逐月公子了。”下次再不来书室。

沈烟目光一转，盯着柳逐月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上，他一直用目光示意柳逐月松开，柳逐月全程假装没察觉到，细细说一些关于柳国的事情。

继秋泠恍恍惚惚茫茫然然后，沈烟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柳逐月放在自己手背时不时摩擦的手上，他说什么完全听不进耳中，沈烟陷入了如秋泠一般的恍恍惚惚茫茫然然的状态。

直到侍女通禀到了饭时，询问柳逐月在哪里用餐，他才用手指轻抚了下沈烟的手背，之后将自己的手收回去。

沈烟落荒而逃。

柳逐月微笑道：“沈烟公子去哪里？不如一同去食堂可好？”

沈烟回一句“我不饿”后惊慌离开。

柳逐月清浅的笑容传入他的耳中。

沈烟和秋泠在二楼的走道上碰面，二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非常糟糕。

秋泠之前在虚拟神殿祈愿，柳行敲门，在他威胁要破门而入后，秋泠内心心不甘情不愿，胆战心情地给柳行开门，不算聪明的脑袋里飞掠千百个相同的公式，二百两等于给柳行当牛做马十年，一千二百两等于给柳行当牛做马五十年……

打开门，秋泠用惊慌的目光看柳行。

柳行笑得尤为纯真，然而他说出的话对秋泠而言放入来自地狱恶鬼的索债，他道：“秋泠殿下，我又来找你下棋了。”

在秋泠的心神不宁下，秋泠比哪天都快地连书二十局，柳行一句“你几天这二百两输得倒甚是利落”的言语下，秋泠将这句话翻译成“你还要再给我当牛做马十年”后，茫茫然然地回到了二楼。

秋泠感觉到了来自世界的满满恶意。

一大一小在走道上碰面，秋泠哒哒哒跑向沈烟，一把扑入沈烟的怀中。

沈烟将秋泠抱在怀里，他对自己说，镇定一些，他和柳逐月是不可能的。

两人回到房间，秋泠看着沈烟欲言又止，最终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了。

秋泠想到沈烟曾对他说，二百两不是什么大钱，他之前真的信了，现在想来是沈烟哥哥数算不行，对银钱没什么概念。虽然哥哥错了，他作为年幼的弟弟不好比身为兄长的哥哥懂得多，哥哥不需要面子的吗？

想了想，什么都不说也不行，秋泠感觉他需要委婉地提示一番，告诉沈烟，每日二百两真的不是什么小数目，他道：“哥哥，每日二百两，二百数字可高了，我从一数到二百下，需要不出错地数二百下！”他加重了二百两字的音。

沈烟摸了摸秋泠的头，欣慰道：“殿下好厉害，已经可以从一不出错地数到二百了呀。”

秋泠：“……？”不是，这不是重点吧？他感觉他还可以挣扎一下，他道：“哥哥，我现在已经可以从一两银子数到一千四百两了！”他加重了“银子”的音，他希望沈烟哥哥能对银钱有个准确的认知。

沈烟道：“殿下真聪明，竟已经可以做到这一步了？”

秋泠：“……”算了，他想他可以放弃挣扎了。

秋泠在沈烟的赞美声中轻叹了一口气，他这可爱的模样让沈烟看了甚是喜欢，在秋泠脸颊上轻轻吻了下，秋泠双瞳亮了亮，也在沈烟脸颊上轻轻吻了下。

秋泠想，沈烟哥哥都夸他又聪明又厉害了，那么大一笔债……

总有办法解决的。

随着距离柳国越来越近，沈烟能够明确感受到，想要维持虚拟神殿的平衡所需对神力的掌控越来越精妙。

当秋泠得知这件事后，除了每日必然会被柳行带去强行下棋和学习治愈术外，秋泠绝大多数时间都在虚拟神殿度过。

在听柳逐月说，再过两日便能抵达柳国境内时，沈烟决定今晚便试着带秋泠进行一场神官继任仪式。

现在他们所在的海洋并不在鸾凤国范围内，却也不属于任何神的笼罩范围，可是一旦进入柳国，便遭遇的干扰便会很多了，最好在进入柳国边界之前能够让秋泠继任神官之位。

沈烟并没有把握秋泠能成功，不过，仍是要试一试。

在沈烟思考晚上便要为秋泠进行神官继任仪式时，恰巧，柳行也将秋泠带去对弈。

书室，柳逐月微笑对沈烟说着一些关于柳府的事情，另一端，柳青以大欺小，欺负秋泠年龄小，不过这段期间秋泠明显进步了许多。

在秋泠又一次输了二百两后，他耸拉着小脑袋黏答答地回到了房间。

围棋真讨厌。

棋盘真讨厌。

秋泠想，他需要喝喝水压压惊。

坐在椅上，秋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浅浅喝了两口，他感觉，棋盘就好像是浩瀚星空，暗藏无限奥秘，只是他有些笨，什么都不懂。

秋泠放下茶盏，尝试凝聚神力，一个白色光点，又一个黑色光点，之后是数之不尽的黑白色光点，每一处光点处又被细细的光线连住，仿佛星空，又像是棋盘。

挺好看的，但是秋泠就是不喜欢，这是让他当牛做马一百年也还不起的债。

秋泠对着光点上的一颗黑色光团弹了下，光团在他的弹指下笔直冲向茶盏，瞬间茶盏化成了灰。

秋泠愣了下，只有桌上的水迹以及灰烬告诉他，之前这些灰烬确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茶盏。

秋泠：“……？”？

茶盏是柳逐月哥哥的，四舍五入等于柳行的。

这个茶盏，需要他当牛做马多久？

秋泠两只小手忽然托起小脸，一脸魂飞魄散的惊魂小表情。

天要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