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行见过秋渊,甚至与秋渊有过几次争执。

在柳行记忆中的秋渊，比他大两岁，表面上面无表情,实则幼稚,喜欢跟在沈烟身边,似乎片刻离不得沈烟。

实力还可以,却也没有现在传闻中的厉害。

但是，柳行以秋泠的视觉看向仿佛年长了几岁后的秋渊,那种感觉是震撼的。

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隔着天堑。

他的强大，仿佛足以毁天灭地。

他目光冰冷,仿佛没有任何感情。

他看着你的目光，仿佛是在看着蝼蚁。

这是秋渊吗？

这是他曾经见过的秋渊吗？

在两人目光相对的那一刹那,柳行只觉心悸。

不仅柳行，秋泠同样感到心悸。

那一瞬间,柳行和秋泠的精神域立刻分开，秋泠向后退几步,全身冷汗。

一直关注着两人动静的沈烟见状立刻上前,轻轻拍打秋泠的背,他皱眉，这两人是发生了什么？

自秋泠试着为柳行治愈精神域，时间过了许久,至少一个时辰。

如果没有契合度，两人的精神域不可能连接一个时辰。

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沈烟看到秋泠在掉眼泪，他眼睛闭着，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之后过了许久，秋泠才停止哭泣。

可是没过多久，两人脸上身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发生了什么？

沈烟猜测，应该是……

秋泠看到了属于柳行的记忆，但是，柳行同样被吓到了，为什么？

沈烟并不认为秋泠的记忆能吓到柳行。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柳行微喘，直到现在，他脑海中能还原秋泠第二个记忆海中的每一个场景。

夏日令人感到冰冷的风。

刺目的阳光。

以及，秋泠与秋渊目光相对时，无波无澜的情绪。

是的，秋泠是无波无澜的。

那一刻，秋泠与秋渊对视时的震撼的情绪并不属于秋泠，那种情绪独属于柳行，而那时的秋泠，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情绪，他平淡到了极点。

见到那样的秋渊让柳行过于震撼，导致他现在回忆，才想到了当时的秋泠一直透着一股诡异感。

当时的秋泠对身为陛下的秋渊并没有多余的感情，有的只是平淡。

发生了什么？

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孩子，会对他说，杀了我？

那时，他掀开衣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图文又是什么？

柳行看向秋泠。

秋泠脸上黏糊糊，鼻涕流出，他吸了吸鼻子，又将鼻涕吸了回去，脸上脖颈都是汗，头发被汗湿，看起来很狼狈。

沈烟动作轻柔地为秋泠擦拭脸颊。

沈烟询问：“发生了什么？”

秋泠道：“不，不知道……”

秋泠感觉好奇怪。

沈烟摸了摸秋泠的头，安抚道：“慢慢说。”

秋泠道：“我看到了柳行哥哥的记忆！”

柳行目光凶残地看秋泠。

秋泠缩了缩脖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道：“但，但是，但是柳行哥哥看了我，我的两个记忆，就，就当扯，扯平了。”他感到心虚。

柳行眯着眼睛不说话。

秋泠小身板缩进沈烟怀里，两只小手死死的抱住沈烟的衣襟。

如果说，柳行的纯真是虚伪的假象，那么秋泠的纯真就是最真实的他，柳行无法想象，秋泠记忆海中的一切是真，这几年发生了什么，秋泠身上发生了才会，才会让他变成未来那种样子？

在柳行看来，沈烟对秋泠有着莫名的爱护感情，明明他们之间应不大熟，可沈烟却一直悉心照料者秋泠。

秋泠也极为依赖沈烟。

柳行上下打量秋泠。

秋泠恨不能将自己的整个小身板，包括头发丝都藏在沈烟的衣服里。

柳行见秋泠耸耸的模样，他不认为他看到的应属于秋泠记忆碎片中的场景会是这个孩子臆想出来的场景。

这个孩子臆想不出来。

沈烟看向柳行，询问：“发生什么了？”

柳行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一片湿润，他摇头，道：“……没什么。”他忽然就想到了曾在明鸽地下城时，柳逐月画的一幅画。

那是在柳青试着为柳逐月治愈精神域后，柳逐月绘制出的一幅画

几年后的沈烟。

柳行猜测，他从秋泠的记忆碎片中看到的是记忆，还是他预知的未来。

传闻，鸾凤国的祭司能够预知未来，能够看出他人前尘未来。

秋泠，他……

虽然不是神伺，但从他能操控神力这一点来看，这个孩子至少是神伺。

所以，他在秋泠记忆海中看到的也有可能是秋泠预知的未来？

几年后的秋渊。

几年后的秋泠。

以及，几年后的沈烟。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柳行看向沈烟，与他双瞳相对，他忽然问：“沈烟哥哥，我一直有一点非常好奇。”

沈烟：“你问。”

柳行：“据我所知，沈烟哥哥和秋泠认识并不久，为什么……你这么护着他？”

秋泠看向沈烟。

沈烟道：“……柳小少爷，你的精神域状况，有什么改变吗？”他决定转移话题。

柳行道：“沈烟哥哥，你为什么转移话题？”

沈烟道：“不是转移话题，而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问题很难回答，就好像……有些人看着就喜欢，有些人看着就讨厌，许多时候并不需要理由。”

秋泠从沈烟怀里露出个小脑袋，道：“我第一眼看到沈烟哥哥，就好喜欢好喜欢。”

柳行垂眸不说话。

沈烟又一次询问，秋泠的治愈结果如何？

秋泠听到沈烟的询问，有些心虚，他又一次将自己藏在了沈烟的怀里。

秋泠道：“不大好。”

沈烟皱眉，他问：“你们之间的契合度？”

柳行：“大约八成。”

沈烟道：“这个契合度，还好。”

柳行点头，他看向秋泠，道：“秋泠殿下，劳烦你再一次试着为我治愈精神域。”

秋泠立刻想到了那一望无际的黑暗，他摇头如拨浪鼓。

然后在柳行一句“客居的床睡起来应该很舒适”的言语下，他委委屈屈重新走到了柳行面前。

有了前一次的经历，这次秋泠做好了心里准备。

秋泠所不知道的是，柳行现在心情很复杂，他想看秋泠更多的记忆，不是从前，而是预示着未来的片段，如果……

能看到未来的沈烟就最好了。

不过，让柳行非常失望的，这次秋泠小心翼翼，在两人的精神域相连后，秋泠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秋泠以缓慢的速度凝聚柔和的光芒安抚着柳行的精神域。

不知过了多久，星星点点的光团下，秋泠看到了柳行的精神域。

一座暗黑的世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在微弱光团的照耀下，还能看到仿佛能够腐蚀时间一切的黑色烟海。

好可怕。

魔鬼哥哥就是魔鬼哥哥，精神域也是无敌可怕。

秋泠感觉，如果这个精神域多出一点鲜艳的色彩，应该就不会这么可怕了吧？

一朵朵小花，一朵朵小草，都是一种颜色鲜明的色彩。

秋泠用光团凝聚出一朵小话，埋在了雾海中，想了想，一朵花太孤单，他又在小花身边凝聚了一颗小草。

想了想，秋泠感觉不对，他主要是来治愈柳行的精神域的，并不是来种花种草的。但是，和方晓宁和叶文殊的精神域不一样，柳行的精神域实在是太大了，明明柳行的精神域非常稳定，可是他的治愈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大约又一个时辰后，秋泠感觉又累又饿，他感觉他坚持不住了。

秋泠自主和柳行分开，向后退一步，他与柳行目光相对。

秋泠想到了柳行说的话，他说，在此之前，沈烟是唯一契合他的治愈师。

这代表什么？

秋泠想到他忙了这么久，才治愈了一点点柳行的精神域，如果他真的想要彻底治愈柳行的精神域，至少要好几天。

柳行的精神域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秋泠看向沈烟，扑入沈烟怀中，道：“哥哥，哥哥！”

沈烟摸摸秋泠的头。

秋泠一脸心疼道：“哥哥，你辛苦了！”

沈烟愣了下，不懂秋泠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秋泠看向柳行，目光嫌弃且一言难尽，他感觉还是方晓宁和叶文殊那样的精神域讨人喜欢。

沈烟看向柳行，询问：“怎么样。”

柳行细细感受一番，他朝沈烟伸出一只手，道：“很细微的一点点，沈烟哥哥可以感受一下。”

沈烟将自己的手放到柳行的手腕处，轻轻碰触了下，便将自己的手收回。

严格意义上，这是沈烟第一次与柳行的精神域碰触，他从来不知道柳行的精神域是这样的，如果早知他的精神域是这样的，他不会让秋泠治愈他的精神域。

一片黑暗虚无，很容易让人迷失在这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中。

不过，这一片黑暗竟有一颗色泽显眼的小花和小草，这是独属于柳行的一分童趣吗？

柳行道：“秋泠在我的精神域种下了一朵花和一棵草。”

沈烟：“……”所以，这其实是秋泠的杰作？

柳行思考了下，道：“如果，精神域的状态比喻成数值，最好的精神域是一百，绝大多数战斗师的精神域处于六十左右，少部分人处于八十，”顿了下，他道：“治愈师的精神域状态大约是满值的，普通人在八十到九十不等，战斗师……一到八十不等。”

柳行道：“按照这种数值，在之前，我的精神域大约是数值八。”

沈烟想，这真是特别惨的精神域。

秋泠对柳行所说的数值没什么概念，他换了个方式思考，将一百点改成是身上所携带的银子，他瞬间就懂了。

秋泠想，也就是说，他和沈烟一出生就携带一百两银子，包括普通人在内，绝大多数手上的银子都不算少，而柳行……

手上只有八两银子，不足他和沈烟所拥有的十分之一。

秋泠用怜悯的目光看向柳行。

柳行道：“在秋泠的治愈后，我精神域状态，勉强到达了九点。”

沈烟：“……”

秋泠：“……”

秋泠想了想，安慰道：“虽然和一百两银子差距很大，不过好歹也是一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