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文清？”

文清循声望去，见一华服少年坐在自己身后的长桌上，用一双丹凤眼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自己，其中隐隐含有几分挑衅之意……

文清认识这少年，他就是在学堂门口开口向陆大有求教读书捷径的蒲家庄的蒲向高……

“嗯，蒲兄找对人了，我就是文清……”文清浅浅一笑，只是一双漆黑的眸子却如东山湖的湖面一般平静，……

“你也认得我？”蒲向高斜嘴一笑：“这倒是省去不少麻烦，从年前起我就听闻到一些你的传闻……不过所谓人云亦云三人成虎，有些事不是仅靠传言就能糊弄住世人的……对吧文兄？”

听罢蒲向高略带挑衅的言语，文清不置可否的一笑，旋即摇了摇头冷声道：“宋人蔡伯坚被俘降金，情非得已侍奉女真奴酋，羞愧之下方才写出了‘槽床过竹春泉句，他日人云吾亦云。’以示庸碌无为以自污……蒲兄今日却重提‘人云亦云’如此绝句难不成也有忍辱负重之举？”

“你……！”蒲向高一张尖俏脸蛋登时憋得潮红！一向自诩辩才无双的他竟然被文清一句话就戏弄的哑口无言……，文清说的很明白人云亦云是蔡伯坚自污之语，用在文清身上成全了他的美名，那他蒲向高却以此嘲笑于他，如此行径与那些不知青红不分皂白的黔首百姓有何区别？——

不等蒲向高发飙，这边学政大人便在陆大有的陪同下巡视到了考场……

明清两代，院试一般都是由中央委派的翰林出身的学政主持。

也是因为主考的出现，不愿意坐院中考试的考生这才安分下来，个个如丧考妣，一脸委屈……即便如此也只能安分下来，乖乖接受主考的安排……

日渐西斜

寂静了大半天的明晓学堂渐渐又热闹起来，不少学子陆陆续续的从学堂出来，不过一场考试下来绝大多数学子皆是眉头紧锁，也有个别的学生一屁股蹲坐在明晓牌楼的石阶上，满头大汗的翻看着包袱中所带的四书五经……

院试说难不难，皆是以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文一，五经《易》、《诗》、《书》、《礼》、《春秋》为版，五言六韵诗一。

最后依照考生成绩，分为一、二、三等，考列一等的，原为廪膳生的不计，原为增广生、附学生的，经复试后可补叙廪膳生，每年便可领到廪饩银四两。这对那些没有生计的童生来讲不可谓诱惑不大……

当时有“三年大比”制，即每隔三年举行一整套的自下而上的考试步骤，每逢子、午、卯、酉年的秋季，举行乡试，每逢辰、戌、丑、未年的春季，举行会试。

当大比之前一年，由督学举行一系列的科试，欲应乡试者，必须参加此项科试。童试、院试、科试等仅为科举的初步，至进而为乡试、会试、殿试，才是科举选士的正途。也就是说即便是通过了院试，想参加科举还得再参加一次科试，方才能拿到真真正正的科举入场卷……

不过但凡院试前三名的学子，皆是不用参加科试，便可直接参加接下来的乡试。

所以夺得院试前三，甚至案首，对每一个士子来讲都是至关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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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晓学堂外，徐渭头戴四方平定巾，一袭长衫负手而立，静静的盯着交卷出来的士子……，文清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得意门生，他对于文清的期待甚至超出了几十年前自己参加科举的心境……

“纯封见过先生……”胖子张纯封晃晃悠悠的从明晓学堂走了出来，原本红润的脸蛋上满是疲倦……

“喔……”徐渭盯着张纯封愣了半响，咂了咂嘴，欲言又止……

“先生，我听他人讲，文清还在里面答题……”张纯封怎不明白徐渭是在等什么？不过他也替自己的这位好兄弟暗暗捏了一把汗……三个时辰啊，文清可是笔不停锋的写了三个时辰啊，要知道坐在太阳底下考试的那些个‘倒霉蛋们’晌午那会儿就晕倒了七八个……!这他娘的还是考试么？分明存心就是难为兴化考生……

明晓学堂甲字学堂，考场之内只剩下文清一人。

“呼……”长舒一口气，文清扫了眼空荡荡的考场，浅浅一叹，此次考试试题较之往年，可以用后世的一个字来概括，就是‘偏’！试题刁钻都超出了这个时代大多数考生的承受力度……

此时整个试场所剩考生亦是不多，古代考试不像后世有时间限制，理论上考生无论答题答的多久都能被接受，所以见文清交卷，监考的夫子亦是松了一口气，院试上挑灯夜战他不是没有见过，就是考监也得陪着考到结束……

走出考场，文清伸了个懒腰，无论结果如何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嘿，清哥儿看样子成竹在胸。”张纯封手里拿着个鹅腿一脸兴奋的盯着文清：

“饿了吧？我家老爷子特地嘱咐人从扬州带来了烤鹅，这可是从扬州段家食坊买回来的，外酥里嫩光滑*……啧啧……”

考了数个时辰文清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此时哪里顾得上斯文不斯文接过张纯封递来的鹅腿，便大口朵颐起来……

“对了，清哥儿，你可见到阿正？他今日好像没有来考啊……”张纯封将喷香满口的鹅肉艰难的咽了下去，抬起袖子抹了把嘴角肥油，疑惑道。

“从李府传来消息，阿正已经失踪两日了……”远处，徐渭从树荫下走了过来，到二人跟前浅叹一声：

“昨日我收到阿正失踪的消息，不过为了不让你分心所以没有告诉你……”

“吧唧”一声，文清手中嚼了一半的鹅腿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