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杨京甫熟识？”草堂内老道打坐于一方凳上，睁着三角小眼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文清。

“一面之缘。”文清冲老道拱手道。

“呵呵，俗人常言管中窥豹，一叶障目……”老道浅浅一笑，盯着面前不动声色的文清道：“不过也有一叶知秋，我那学生的学识确实大涨……”

“京辅兄行事大胆果断，有大将之风……”文清应了一句，在后世杨镐出征蒙古、朝鲜、女真，虽然败多胜少可也算是将军吧……

“小子眼力劲儿挺毒的。”老道摇头一笑：“京辅行事却也果断、大胆，不过容易剑走偏锋，你说他有大将风范倒也不错，不过老道好奇，你觉得他统兵多少合适？”

文清摇头一笑，一番言语下来，老家伙确实不似其他腐儒脑中只有经史子集，看似在问杨京甫实则应该是在考校他……不过他对杨镐的人生轨迹太清楚了，杨镐此人虽有几分大将之才，可是却没有大将之能，最后在萨尔浒大战中用起了分兵进击，一场惨败下来就赔掉了大明部署在辽东的所有机动兵力……

“京辅兄领兵么？”文清抬眼看向老道，见其一张老脸似笑非笑，让人看了着实不爽，沉叹一声：“京辅素有卫霍之志，不过却无卫霍只能，自然领兵越少越好！”

“人家都言韩信领兵多多益善，今日却有人言老夫的得意门生领兵越少越好！哈哈哈……”老道一阵大笑，一张老脸也因为过度抽搐聚在了一起。

“不过，此言却也如醍醐灌顶！”老道笑声戛然而止，理了理有些散乱的胡须，站起身子一脸严肃的盯着文清：“此前，在老夫眼中京辅却有大将之才，不过易剑走偏锋，需假以时日历练历练或许能造福边疆……不过今日听你一言，才知道我是大错特错了！”

“前辈此话怎讲？”

“兵者，死生之地，哪里容的他去历练？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是一将功败更是万骨枯！大明现在已经比不得国初，能经得起败仗，甚至比不上英宗时期，土木堡一役折损五十万兵马，若是放到现在，大明就要亡国了！”

“前辈的意思是大明需要的是守成之将？！”

“此话对，也不对。”老道一张老脸满意的盯着文清：“现在河套未复，若只是守成只需一平常将军亦可，但积年累月大明的国力就耗在了九边之上，怕是最后家国凋敝！内忧丛生！内忧生则外患起！若是到那个时候，就是淮阴侯在世，张子房复生也救不了天下了！”

“前辈高见！学生拜服！”文清冲老道拱手一拜，老头子竟然洞察到了几十年后那场‘亡天下’的浩荡劫难！

“京辅为将，老夫怕不仅帮不了大明恐怕还会祸及天下！”老道摇头道：“京辅才思敏捷，在我的弟子中也是中上之资考个进士应该不难，老夫担心若以后他以进士掌军定是个不下于总兵的职位，一旦边疆有事，朝廷又是文武相轻，善于军事而又是文官的他定会被推到前台，最后老夫怕赵国因为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损失了四十万精锐！大明因为一个剑走偏锋的杨镐出大乱子！”

老道讲完，轻捋长须舒了口气，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大讲一番了，不过旋即见文清长着嘴巴犹如见鬼一番的盯着自己，心中不禁得意一叹，小伙子还是被自己高深的见识给镇住了！一股子成就感油然有心而发……

“前辈高中在哪里读啊？”文清激动道，老家伙一番言论几乎将杨镐一声概括的淋漓尽致！若不是穿越那就是个鬼才！

“高中？”老道一脸疑惑道：“老夫自幼跟随家父贩卖私盐，后途径曲阜孔庙，见孔夫子不过一泥塑之像便享万人膜拜，千年不衰，心中不服，从此便弃商从学，苦读经书稍有长进，便听说王阳明是个本朝圣人，于是便在三十九岁时带着我那九岁的小儿到湖广拜师求学……期间九年学问大进……后游历天下讲学四海……”

“前辈可是汝止先生？！（王艮字汝止）”文清浅吸一口气，冲老道拱手道。

“王艮？呵呵，老道俗名是叫王艮，不过已经好多年不用了……”老道应了一声：“何况天下已知王艮已死，只有老道付鱼生在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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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寺外

李夕岚背着两手，左右度步，王府守门人是个实心眼，只有拿王艮名帖的人才能进去；所以她就被拦在了门外……

他们昨日与杨镐分别后，见天色已晚便找了个住处安顿下来，不过因为是传说中的大才王艮，文清到没有什么，李夕岚激动地是一夜未睡！今日一大早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却是守门人被拦在了门外，真是岂有此理！

等到两个时辰也就是正午，王府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文清一脸淡漠表情走了出来。

“饿了吧？咱们去找个馆子……”文清上前一步，冲李夕岚咧嘴一笑。

“大哥见到王艮先生了么？”李夕岚一脸好奇的盯着文清。

“他没有承认……”文清挠了挠脑袋，浅浅一笑：“走吧，先生言若是有缘会再见的……”

“日已过午，先生没留大哥吃饭啊……”

“这个，道士的饭菜哪有外面好吃……”

草堂内

“父亲怎么样了？”花甲老者盯着王艮一脸紧张

此刻的王艮盘腿而坐，端着右手不停的捏着手指掐算，片刻摇头一叹道：“数年前我观太祖孝陵龙气将尽，胡人将兴！”

“改朝换代，本是天命使然，不过若是让胡人主了天下，恐怕我华夏汉民恐遭灭顶之祸！”王艮身前的花甲老者眉头紧蹙一脸哀色：“父亲真的没有办法么？”

“天意如此，老夫怎么能够逆天而行？况且你老爹我也没这个本事啊……”王艮咂了咂嘴，浅叹一声：“当年老夫也是这般想的，就特意从后辈中挑出几个有辅国之才的后生，杨镐便是其中一个，除了经史子集，老夫又教授他各家兵法，希望能在关键时刻担起这擎天大任！”

“原来如此！父亲高瞻远瞩了。”

“屁，后来我却发现在此事上，老夫越是努力太祖孝陵的龙气散的越快，而主胡的天狼星却是越发明耀！”

“还有此事？”花甲老者一脸惊讶：“那这天意岂不是动不得，碰不得，咱们要眼睁睁的看着大明完蛋，中原万里腥膻么！”

“非也！”王艮一脸怪异表情，盯着花甲老者道：“随为父多年，你也学得一身本事，你说说刚才这少年命理若何？”